第四十一缕黎明

想说的话在看到黑暗中晏归淮委屈的神色时，陡然一个急转弯咽下去，商如言头一次感觉到了头疼。
  明明晏归淮的喜欢跟昕然没差别，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那些决绝的、划清界限的话。
  靠，商如言你在干什么！
  这种情况不应该拒绝再表明自己是个直男并且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吗？
  你现在在犹豫什么？！
  “靠……”暗骂了一声，商如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他看着晏归淮，语重心长地说：“小淮，你还小，你可能错把对我的依赖当成了喜……”欢。
  话还没说完，晏归淮沉着脸，直接一步上来，低头，顿了顿，吻了下去。
  商如言猛然睁大了眼睛。
  晏归淮最终还是吻在了心上人的唇角那颗痣上。
  饶是以商如言的文明程度还是爆了一句脏话，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
  “看清楚了吗？是依赖还是喜欢。”晏归淮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语气低哑，“哥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明明周围人都看出来了，为什么商如言一直看不出来。
  “……”
  “我……”商如言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他想推开面前的人，却没有推动。
  其实他知道。
  他只是不想知道。
  晏归淮的眼神很明显，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哥哥，给我个机会，可以吗？”晏归淮的吻又落了下来，却始终没有覆上那片柔软，“你爱我吧，好吗？”
  不是商如言也爱晏归淮，而是商如言爱晏归淮。
  商如言沉默。
  他轻轻地推了下他，拉开了点距离，垂眸道：“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下。
  “好。”晏归淮放开他，答应道。
  商如言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拉开门，窜回自己房间，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房间里窗帘拉着，是完完全全的黑暗，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
  他沿着门缓缓蹲下来，抱膝，神经质地咬着右手食指关节。
  为什么会喜欢他？
  商如言不明白。
  他有什么好喜欢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喜欢他。
  思绪回到前世，一个女人跪在男人面前，扯着他衣袖，几乎是声竭力嘶：“我爱你啊，你怎么可以背叛我！说好的……我们说好的！”
  男人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道：“这种世道你跟我讲什么承诺？背叛？谁叫你这么蠢被哄骗的团团转？既然你这么爱我，那我就把你卖了，不是说爱我吗？那就爱下去吧！”
  据商如言所知，那女人最后被很多人……最后实在受不了自尽死了，死后还被凌辱，尸体被剖开，器官都被卖了。
  “……”
  世界上真的有爱吗？
  商如言想起秋延和他对象祁烟。
  也许真的有。
  不对。
  如果真的有，他哥哥又怎么会被抛弃。
  商如钰曾经爱上过一个人，他为那个人几乎付出了一切，那个人最后还是走了。
  把商如钰身上能拿的东西都拿走了。
  他还记得哥哥的声音。
  “你别走好不好……”
  “你回来……”
  “……”
  虽然最后那个人死在了商如钰的手上，但商如言还是觉得世界上没有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爱。
  就算有，又怎么可能落到他身上？
  食指关节上都是咬痕，商如言看着黑暗放空，思维不断发散。
  晏归淮刚刚看他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比赛结束后Why表情不好，是不是伤心了……
  他是不是不该打电竞？
  想到什么就想什么，商如言脑子里一团乱麻。
  都是因为我……
  都怪我……
  如果我不在，大家是不是都能开心了？
  是不是我去死了大家都能开心？
  商如言不断陷入一个循环，自我否定中，眼泪如决堤一般落下来。
  *
  另一边，商如钰的小公寓里。
  商如钰看着分别时秋知给他的病情报告单，手指攥着纸张，几乎用力到发白。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商如言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结果是那么大的事！
  “这混小子！”骂了一声，商如钰拿出手机给商如言打电话。
  *
  晏归淮独自坐在黑暗中，他懒得开灯了，索性就这样了。
  他思来想去，感觉还是很不安。
  秋知虽然没跟他说商如言看的是什么病，但他感觉得到，母亲说商如言的病时那凝重的神色。
  他今天会不会有点莽撞了？
  还没等他有个动作，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进来。
  “？”
  他本来想直接挂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接了起来。
  “晏归淮，去找阿言。”那边风声有点大，随后传来的是商如钰冷凝的声音，“不要声张，我过来了。”
  “哥哥怎么了？”晏归淮刚脱口而出一句，下一秒就反应过来，“马上！”
  “切记不要声张。”商如钰最后嘱咐道，“我过来了。”

  *
  商如言哭的累了，想看看时间，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他就随手地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无所谓。
  脑海里又有很多声音开始吵，商如言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嘻嘻嘻，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死了呢……”
  “哈哈哈哈你看他！狼狈死了！小丑一个！”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商如言！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怪胎！你跟你哥哥都是怪胎！”
  “哈哈哈哈你看他们没有父母！来来来走过路过瞧一瞧啊！哈哈哈哈！”
  “有父母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我踩在脚底下！两个杂种！”
  “商如言！我看你手断了还怎么打电竞！废物！”
  “谁知道你这冠军怎么拿的！说说吧，被多少人睡过？”
  黑暗里无时无刻都在响起声音，商如言几乎要崩溃了。
  “别说了……别说了……”
  “求求你别说了……”
  好烦……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我有什么错……
  那些声音藏在黑暗中，像一个个看不见的怪物一样把他包围。
  六神无主之间，阳台忽然响起轻微的“啪嗒”一声，像有什么落在地上，随后是“哗啦”一声，窗帘被拉开，月光争先恐后涌入房间。
  有人逆着月光而来。
  他的光。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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