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声声像是做了噩梦，轻轻地揽住安一的腰。

        这份安逸的氛围太过舒适，安一惬意地半眯起眼睛。

        “姐姐，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开始即是结束。”

        女孩声音空灵清脆，说出的话却让安一感到不解。

        手指梳理开声声汗湿的额发，安一轻声询问：“是老师讲的吗？”

        她没有回答，半分钟后，声声再次开口：“我们生于过去，也将毙于过去，不管如何挣扎，未来终会按照既定的轨道到来，我们无法阻止。”

        声声的话有些深奥，甚至带着些哲学的意味。

        安一一知半解地说道：“你是在说‘蝴蝶效应’吗？”

        这是个非常大众的混沌理论。

        事物在发展过程中其发展轨迹有一定规律可循，但同时也存在着不可预测的“变数”，任何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影响事物的发展。

        甚至可能引起一连串的巨大反应。

        这便是“蝴蝶效应”的大致概念。

        “姐姐，我知道的，我和你们不一样。”声声默默吐出这样一句话。

        安一心下一惊，反手搂住她：“人和人本来就都不相同，如果所有人都长一个样子，那才吓人呢。”

        声声摇头：“我长大后会和爸爸、伯伯们一样，但其他人就不会。”

        她忽然跳下床，从小书包里翻出一本书：“姐姐你看，老师说过，遇到这种生物要立刻远离，有能力者即刻击毙。”

        她指了指书上模糊的异怪图案，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可是为什么呢，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做过坏事，即使这样也要无条件击杀吗？”

        声声并不傻。

        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但按照异怪的成长算法，她的年纪和安一差不多。

        安一匆忙捂住她的嘴：“声声，在基地里不可以随便说这些话。”

        她将书本合上，抱着声声坐上床边。

        直视着声声的双眼，安一正色道：“声声，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绝对不可以和任何人说这些话，尤其是关于爸爸和伯伯的事情，明白吗？”

        “即使是老师、教授，或者是同学，都不可以说，知道了吗？”

        看到女孩点头后，她才松开了手。

        “声声，我希望你明白，即使你与其他人并不完全相同，那也绝对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卑或是害怕。”

        她蹲在声声面前，平视对方说道：“在这个地球上，存在着无数超越人类想象的生物，他们或许和我们长相类似，又或许截然相反，但只要这个群体存在，它就有存活下来的意义。”

        “只是由于人类的自私排外，使他们无法接受比自身聪慧的高级生物，所以人类才会希望灭绝掉他们认为有威胁性的生命体。”

        “这只能证明人类的弱小和愚蠢，和你、和爸爸是绝对没有关系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声声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涌出一汪泪珠：“嗯，我明白了！”

        “安一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她小手伸进枕头下面摸来摸去，再拿出来时，小手上已经握着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

        安一失笑。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藏进去的。

        “给你！我去上课啦！”

        声声害羞般的往她手里一塞，转身跳下床跑出房间。

        安一接受到了女孩发给她的“好人卡”和“奖励”，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

        三天后。

        安一和陈迁再次坐上了出任务的军用卡车。

        路面不平，像是行驶在乡间未修好的沙路。

        长时间坐在摇摆的车厢内很容易头晕。

        安一拉下车窗，微凉的风混杂着青草的香气吹拂进来，头晕和呕吐的想法似乎瞬间就被冲淡了。

        她的身体随着车身的摇晃的幅度左右摇摆，减轻颠簸带来的失重感。

        陈迁扣好腰间的安全带，转头笑道：“怎么，难受了？要不要喝点水？”

        安一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同为队友，他的话多了起来：“咱们这次任务应该就是去解决异象纠纷，大概率又是哪位平民发现了什么奇异的东西，找人去鉴定一下。”

        “欸你看那棵树，我小的时候它就在这了，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你这两天在基地都干什么了，天天接送小孩上下课？”

        “完成任务之后我带你去市中心的购物商场逛一圈吧，基地的女孩都喜欢去那里。”

        安一有些烦了，只是敷衍地“嗯”几句。

        她脑子里总会回想起前几天声声所说的话——“开始即是结束”。

        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呢？

        声声又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呢？

        她总觉得声声是想提醒她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却没法说清楚。

        陈迁丝毫不在意安一的冷淡，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跟她说西城的发展。

        在安一耳朵生出茧子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任务场地。

        刚一下车，安一差点以为又回到了第一次任务的小镇——只是没有了漫天的白雾。

        四周太安静了，本该熙熙攘攘的街市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好奇怪。

        安一看向陈迁：“陈哥，会不会是来错了地方？”

        “不会”，陈迁手中反握一把匕首，警惕地看向前方：“可能是这里的居民对于发现的东西感到害怕，全都躲在家里了吧。”

        他转头敲了敲自己的右眼：“不用害怕，咱们运气不至于差到每次都遇到异怪吧。”

        听了陈迁的话，安一缓缓放下担忧。

        二人走进空无一人的城镇，四周的商铺干净整洁，摆放着的糕点甚至还冒着热气，店家似乎离开不久。

        不知道是不是安一的错觉，她感觉这个城镇的建筑布局，和第一次任务时的几乎完全相同。

        “我们先找个人问问吧。”安一对陈迁说道。

        下意识的，她望向曾经声声指路的方向：“先去那个楼里看一看吧，或许大家都在一个地方躲藏着。”

        陈迁没有反对：“行。”

        推开大门，又是熟悉的狭小楼梯。

        恍惚间，安一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一切似乎熟悉的太过诡异。

        楼内一层摆放着一个废弃的置物架，由于无人打理，上面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隐约还可以看到两个擦拭过的指痕。

        安一向台阶走去，却被陈迁一把拉住。

        她疑惑转头，看见了后者严肃的表情。

        陈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面罩，侧着头在听附近的声音。

        他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前面，示意安一不要出声。

        大概十几秒后，陈迁紧蹙眉头，小声说道：“你有没有听到楼上的声音？”

        楼上的声音？

        安一不解，她仰起头，全神贯注地想要听清。

        “啪嗒——”

        “啪嗒——”

        她听到了。

        像是拖着沾满泥泞了的长靴走在地上的声音，安一甚至可以听到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不确定这是否是人类的脚步声，更不清楚那东西是否在向着他们走来。

        安一看向陈迁，等待他的指令。

        陈迁凑近：“这绝对不会是人，极有可能是异怪或者异化人，如果他走到楼梯附近还没有停，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

        “听我的指示，我数到三就跑。”

        “啪嗒——”

        “一。”

        “啪嗒——”

        “二。”

        脚步声顿住。

        那东西停在了楼梯前。

        二人屏住呼吸，生怕它忽然暴动。

        过了很长时间，就在安一几乎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啪嗒——”。

        脚步声转向了楼上，黏糊糊的声音越来越远。

        直到听不见后，安一拽了拽陈迁：“我们快走吧！”

        陈迁转头，义眼白光一晃，他忽然呲牙笑道：“你怕啥，咱们还得完成任务呢。”

        安一：？？？

        太荒谬了。

        她无法理解陈迁所说的话。

        未知的生物近在咫尺，他居然还要继续向上探索，难道就不怕那是异怪？

        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立即通知基地，并快速撤离此地，等待支援的到来吗？

        陈迁是不是疯了？

        安一忍住怒火，又拉了两下陈迁：“我们先出去，至少先搞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任务要紧，先找到活人吧。”陈迁反驳道。

        “你就能确定那个是人？不是异怪？”

        如果真的可以确认，那刚才他又为什么要停下脚步。

        好像从出任务开始，陈迁的行为就一直是自相矛盾的。

        陈迁没有反驳，被迷惑般的，直愣愣地迈上了楼梯。

        如果怒火可以化为实质，那么第一个被烧伤的一定是陈迁。

        她掏出联络器，飞快地对总部发了条求救信息。站在原地愣了愣，安一不知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但好在没几分钟，陈迁就自己跑下来了。

        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逃下来的。

        两人距离还剩三、四个台阶时，他忽然回身瞄了一枪。

        “砰”的一声，砸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安一只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悲鸣声，就被陈迁一手拽离了大门。

        她看向上方。

        二楼转角处悬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那东西很大，速度却非常快，几乎是瞬息就挪到了二人面前。

        陈迁推开了大门，明晃晃的阳光照射进来，点亮整个楼道。

        这照亮了安一眼前的这个“东西”。

        在看清楚对方的一霎那，安一就差点要吐出来。

        她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眼前的巨型生物。

        一个肉球般的灰白色肿胀躯体倒挂在天花板上，裹挟着腐烂的臭味和无法形容的秽气向着安一冲来。

        安一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只能看到那花白身体下勉强算作是四肢的短小肉触，正用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怪异姿势，飞速挪动着。

        “快走！”

        他们夺门而逃。

        但却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怪诞的地狱。

        小镇街市上忽然出现了不少诡谲的奇异生物。

        它们或蠕动，或跳跃的在沙地上狂奔，黄沙粘连着黏液被卷起，飘散在半空中。

        臭气在这一瞬间胀满整个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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