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在看到楼外的场景后，二人齐齐顿在原地。

        身后的肉球似乎惧怕阳光，它缓慢蠕动着，试探的触碰光亮，却在下一刻嘶吼着倒退回黑暗中。

        它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像是在等待最佳进攻时机。

        安一看向天空，一大块黑色的乌云正缓缓飘向太阳。

        没有时间了。

        如果天阴下来，那这东西一定会冲出来。

        路面上的异怪们没有注意到二人，它们身形庞大，周身散发着怨毒的怪味，如同行尸走肉般徘徊在路边。

        为了避免引起不可挽回的冲突，安一打算悄无声息地绕开这些异怪。

        她还没来及将计划告诉陈迁，就听身旁一声枪响。

        “砰——”

        陈迁面露恨意，右手举着发射器，食指滑动正要再次摁下扳机。

        安一面色大变，她连忙阻止对方的举动，一把握住陈迁的右手，半蹲着掩在门后。

        “你疯了吗？！”

        他实在太不对劲了。

        下一秒，像是在热油中放入一滴清水，整条街道炸开了锅。

        异怪们左顾右盼寻找着攻击的来源，它们嘶叫着，声音刺耳嘈杂，几乎超出了人耳所能接收到的极限。

        “哈！”

        “吖——”

        一个极度臃肿的巨型异怪轰然举起上肢，狠狠地砸向地面。

        “咚”的一声，整座小镇都抖了一抖。

        安一身体微颤，瞪向身旁的陈迁。

        她从没有过如此想要暴揍一个人。

        即使她杀过人，也下意识的想要以和平的方式，避免可能发生的战争。

        大概是因为遇到了声声，安一并不觉得所有的异怪都是不可赦免的怪物。或许他们长相极端，不符合人类的审美，但并不代表整个群体全部都是穷凶极恶的。

        至少在刚刚，这些异怪没有想要主动发起攻击。

        “你到底怎么回事，是要把我们都害死吗？”她愤怒地低吼道。

        “它们是异怪，是该死的东西！”陈迁也很不服气，“你没有背基地行动守则吗？见到异怪就要即刻击杀！”

        “那也不该开枪啊！守则上写得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安全走出去吗？”

        安一抓狂道：“况且，他们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也没有做出攻击行为，你为什么要先攻击他们呢？！”

        陈迁恨恨地盯着外面：“我管不了那么多！”

        随后，他生怕不会被发现似的，再次打出一枪。

        即使隔着门板，安一都能感受到那滔天的怨念与震怒。

        忽然，安一意识到了不对。

        她一把抓住对方前伸的右手，强硬的拽到眼前。

        从陈迁在楼道内打出第一炮时，她就感觉哪里非常奇怪。

        在这一刻，她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陈迁的右手完好无损。

        本该断折的小指，此时竟完整的长在手掌上。

        -

        傍晚，训练场。

        守卫者总指挥面色威严，浑身戾气地转来转去。

        他现在每多看这群部下一眼，心底的怒火就越发旺盛。

        大概十多分钟后，他忽然一声怒吼：“都给我滚！”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

        副指挥站在一旁，冲着小队的队长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离开，方队这才默默解散。

        他心底叹了口气，走上前拍拍气盛的同僚：“老刘啊，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刘指挥就猛地转过头：“你看看他们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们是没法拒绝行动计划，但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这样祸害我的兵！”

        副指挥眼中透着心疼，偷偷瞥了眼远去的队员。

        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有几个人的衣袖空荡荡的，随着行走的幅度微微摇晃。

        “但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咱们只能接受任务，根本没有实权反驳……”

        “我知道！我知道！”刘指挥抹了把脸，“就他们科研院的人的命是命，我们守卫者的命就不值钱，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永远都是我们！”

        副指挥又安慰几句，自言自语道：“但我听说，这一次的行动，科研院的人也跟过去了……”

        不远处的科研楼内，助手已经清理好心智球上沾染的血块和碎肉，他轻轻地将东西放在实验台上，转身敲了敲孟鑫的房门。

        “教授，您可以过来了。”

        “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孟鑫强装镇定地端起咖啡，想要送到嘴边，却因为不住颤抖的手腕而不得不放弃。

        他今天是第一次跟着行动队出任务。

        也是第一次，他无法克制的感到恐惧。

        平日里孟鑫听到最多的，就是每次指派任务时，守卫者们不同的推诿借口。

        他对此感到十分不屑，甚至暗暗嘲笑过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

        享受着基地提供的优质生活，就该做出相应的贡献，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但当他真正到达现场，直面满地的血肉组织和不明来历的断肢时，孟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原来每次送到他面前的整洁的实验品，都经历过这样残忍的战斗。

        或许，是他的错……

        孟鑫内心深处，第一次出现歉疚的情绪。

        “小部分的牺牲只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他们是伟大的，这也是必然发生的……只有你，才能让他们死得其所……”

        重复的梦境再次袭来。

        他又听到了，那个仿佛神祇坚定的预言。

        “不会出错的……这不会有错！我一定是对的！”

        -

        在看到陈迁手指的一瞬间，安一大脑轰得有些发懵。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她在半秒内飞速回忆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

        卡车，面罩，右眼……二楼？

        难道是陈迁在爬上二楼后，被异怪替换掉了？

        不对……

        陈迁似乎不喜欢被她强拉住，一把将右手收了回去：“你干什么。”

        安一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点，没有说话。

        她快速探头看向街市，数不清的异怪拖着笨重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向这栋建筑挪动。

        他们的行动速度，远不及楼内的那个肉球状的生物。

        黏糊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安一心一横，指着不远处一幢粉色的建筑对陈迁说：“一会儿我们直接跑到那栋楼的二楼，穿过空中的长廊，就可以到达离大门最近的建筑了。”

        陈迁眯了眯眼睛，抽出裤脚的军刀：“好，你先过去，我给你掩护。”

        安一目光下移。

        握着刀把的右手，此时缺失了最尾端的小拇指。

        她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刚才自己看花了眼。

        安一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心跳加速，没有拒绝陈迁的提议，转头说道：“那你先留在这里，我跑过去后给你发信号，你收到后再跟过来。”

        向反方向投出一个烟雾弹，趁着异怪愣神的时间，安一猫着腰迅速跑出遮蔽。

        或许这些异怪的目标本就不是她，所以即使注意到她的动作，他们也没有跟上来。

        进入粉色建筑后，扑面而来一股烘培的香甜味道。

        这是个甜品屋。

        安一跑上二楼，双手交握于胸前，仿佛这样就可以减缓心脏的飞速跳动。

        她紧紧闭上双眼。

        几十秒后，她听到了不远处有节奏的、微弱的敲击声。

        紧接着，尘土翻扬，异怪全部向着声源处走去，沉重的奔跑声中夹杂着陈迁痛苦的惨叫和求救声。

        安一脱力地瘫坐在地上。

        几分钟前，她悄悄在自己的身后塞了个报警器。

        刚才的声响便是报警器的定时装置启动，吸引了路上异怪的注意。

        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要杀“陈迁”第二次。

        即使两次都不是真正的他。

        从基地出来的路上，安一就觉得陈迁很不对劲……或者说，从安和岛回到基地时，她就已经下意识远离陈迁了。

        “他不是陈迁……”

        安一绝对信任自己所看到的，在她没有留意时，“陈迁”便拥有了小拇指，而在她发觉后，却又悄悄消失了。

        这不像是异怪……

        倒像是，他在根据她大脑里的想法一点点变化。

        若真是这样，难道在安和岛时，陈迁就已经被替换了？

        一个可以洞察人类思想，随意改变自己外貌和声音的异怪，就这样跟着他们回到了基地，并打算一直这样伪装下去吗？

        安一感到一阵后怕。

        她忍不住怀疑，其他队员，会不会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替换掉了。

        还是，就连她自己，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宋景当初是不是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异化了？

        安一难以平复心头的担忧，她猛地站起身——如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么，基地正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声声！

        声声还在基地里！

        她跑向小镇大门，一路畅通无阻地跳上了车。

        嘶吼咆哮声被丢在身后，安一将油门踩到最底，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基地。

        路上的行人看着这辆疾行而过的卡车，烦躁地皱起眉毛：“这群基地的守卫者，也太放肆了，这么快的速度难道不怕撞到人？”

        “是啊，我们每年上缴的税款，最后不还是进了他们的口袋。”

        “世风日下……他们也嚣张不了几天……”

        顾不上签到，安一快步跑上了宿舍楼。

        寂静的楼道内，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声声早该回来了。

        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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