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自家儿子这不争气的样子，气的陈菊英脑仁都疼。背后议论他人是非的心虚劲头，瞬间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看苗小云又开始浑身上下都不顺眼起来。

        她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从树荫下站起来，嘴角一瘪：“小云你家里事都忙完了？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这地方来看看？”

        “嗨呀，他们隔壁冯家山那个爱说媒的村长你知道吧，前些日子给天明介绍了个对象，我听着觉得还不错，正打算忙完这阵就把这事定下来，也免得我拿傻儿子整天被那些不三不四的把魂都勾走了。”

        “娘！”听陈菊英开了个话头，韩天明哪里会不知道她要借题发挥，对着找过来的苗小云摆了摆手：“小云，你先回去忙你自己的事去，你要有事的话，我晚些时间去找你。”

        陈菊英哪里会愿意被自家儿子推开，挣扎了几下扯着嗓子喊道：“是啊，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避嫌，让旁人瞧去了，倒也不会说我们天明的不是。啧，这女人不要脸起来啊……”

        苗小云被陈菊英几句话呛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张了张嘴又根本无法辩解。她和韩天明之间的事，她知道有些不合礼数，更何况将来如果她真的要进韩家的门，可还需要陈菊英点头的。

        韩天明连忙去捂住她的嘴，半推半抱的把她从苗小云的面前拖走，嘴里不忘低声求饶道：“妈，求求你了，你别喊了，你再喊你可让小云她怎么活？”

        陈菊英回过头看了一眼走远的苗小云，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她既然敢做那些狐媚子的事，就别怕人来说。要不是她成天勾着你，你能一天到晚找到机会就往她家跑？”

        “韩天明我可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准她进我们韩家的大门，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陈菊英甩开他的手，一回头，看见韩天明正满脸担心的望着苗小云的背影发呆，气的直接一掌朝着韩天明推了过去：“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韩天明这才回过魂来，沉默半晌开口：“妈，不是她勾着我，是我，是你儿子我无事献殷勤，对她起了贼心。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全部都冲我来，你别那样说她。”

        “冯村长介绍对象那事我听说了，不过我是不会答应的。我对小云发过誓，这辈子非她不娶的。”

        “你……”陈菊英被他气的语调拔高了好几个度，指着他的鼻子好半天气的说不出话来。

        韩天明伸手握住她的手，双眼蒙上了一层水气：“妈，我是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你相信我，她一定会是个好儿媳的，将来进门一定会好好的孝顺你的。”

        陈菊英头如斗大，自家的儿子舍不得打骂，只得捡了生平所学的难听话一股脑的往苗小云的身上倒。

        她的儿子她自己还能不了解？都乖巧了一辈子，怎么会突然忤逆于她，一定是苗小云那个狐媚子教唆的。

        现在听说有人给天明做媒，恐怕那狐媚子再也坐不住了吧。

        陈菊英骂骂咧咧的朝着苗小云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得尽快敲定韩天明的婚事。

        苗小云背着儿子，咬碎了一口牙吞下了不能说出口的委屈，举起手挡住眼睛看了看天色，转身去了自己的田地那边。

        然而，等她走到自家的地边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刚收割完的麦草已经被人整齐的割好铺在了地里。

        她站在田边一时有些无言，心里的委屈倒是淡了一些。也不知道这是天明哪天晚上偷偷出来帮她做的这些。这样想的话，好像刚才挨的那些骂也算不上多委屈。

        背在背上的儿子醒了过来，咿咿呀呀又在说着什么，她一只手反手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摸出火柴匣子点燃了那一地的麦草杆。

        陈菊英骂了半天也得不到半天回应，咕嘟咕嘟一口喝完了水壶的水，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儿子，心里的火气瞬间烧上了头。

        她一把拽着水壶，恶狠狠的瞪着韩天明：“好，你韩天明现在长大了，硬气了，跟你说话你都不带搭理了。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这地里的活你自己忙吧。”

        韩天明依旧低着头，手上动作四平八稳的继续忙碌着：“妈，你要是累了的话，你就回去歇歇吧，别气坏了身子。”

        好家伙，这是知道自己会生气还做的这些呢？

        陈菊英气极反笑，拽着水壶吭哧吭哧就往家里走。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不远处冒出来的烟，眯着眼睛看了两眼，就猜到了那大概是谁家的地。

        有中途收割完准备回家的同乡，背着一背篓的麦穗，看到那升腾起来的烟不由夸道：“啧，那苗小云还带个孩子，手脚咋那么利索？我昨儿个才看到她那块地的麦子收了一半，今儿个早上就能清地了？”

        “谁说不是呢。她还带着那么一个儿子，也是被生活给逼的。估计是晚上趁着她那儿子睡着了才出来赶了会工。”

        “哎，你这么一说，这孤儿寡母的还怪可怜的。依我看啊，那苗小云虽然长的一般，但是那双眼……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不再找个？”

        对方嗤笑了一声，瞟了说话那人一眼：“没儿子的话还好说，带着那么大一个拖油瓶，你要啊？你才吃饱饭几天你就飘了？”

        陈菊英一句不落的把这些话听在二中，脸色阴沉的像锅底，就连路过的跟她打招呼也没理人家，手里死死的攥着那水壶袋子就朝着冒烟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极快，呼吸急促的快要喘不上气来，才走了几小步就不得不张大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果然又是那个小兔崽子半夜偷偷跑出去帮她做的那些。

        她苗小云刚才不还觉得委屈吗？现在享受着韩天明带来的好处的时候，咋就不那么硬气了。

        不，她不能放任苗小云再继续围在韩天明的身边。

        被晒了大半天的麦秆，在被点燃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劈里啪啦的燃烧了起来。火浪借着风势席卷开来，很快就弥漫了大半块地，也把守在一旁的苗小云逼到了田边。

        苗小云解下背在背上的儿子护在胸前，用手挡住他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又往后退了几步。

        麦秆燃烧的声音和儿子咿呀学语的声音，让她未曾发现，脚步越来越快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的陈菊英。

        约人高的火苗落在陈菊英的眼中，点燃了她眼中的怒火。她死死的拽着军用水壶的袋子，以克制住自己冲上去拽住苗小云头发，把她推到火里的冲动。

        她颤抖着双唇，喊了一声苗小云的名字。

        “苗小云。”

        苗小云抱着怀里的孩子，以为自己是出现了什么幻听，一脸迷茫的回过头，轻声的啊了一声。

        她的双眼被烟火熏出了一层薄泪，迷蒙的看向陈菊英。

        陈菊英看清她的眼神的第一秒，再也克制不住的把手里的水壶朝着她砸了过去。

        “你平日里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来勾引天明的吧？”

        “苗小云，我来问你，你这田地的麦秆真的是你自己昨儿个夜里割的吗？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大半夜的你跟你儿子睡的天昏地暗的，我儿子呢，我那儿子就因为你装的够可怜，大半夜来帮你收了这么大一块地的麦秆吧？”

        “一大早回来又装模作样的装成刚睡醒的样子出来继续做这些苦力活。你苗小云倒是轻松了舒坦了，可是你凭什么那么欺负我的儿子啊？”

        “老娘今天再告诉你一次，天明他不是那种让人随意拿捏的傻子，他还有我这个娘呢，我是绝对不会看着他被你勾的为你做这做那的，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

        苗小云躲开砸过来的水壶，却躲不开扑过来撕扯她头发的那只手。她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才张口喊了一声陈婶子，就着急又无助的哭了起来。

        她这周围就是火，怀里又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不论她们争执起来谁受了伤，这局面都难以收拾。

        她死死护住儿子，也不敢努力挣扎甩开陈菊英的手，唯恐她们中有人滚落到那块正在燃烧着的麦田里。

        听到她嘤嘤的哭声，陈菊英心中火气更盛。那一滴滴的眼泪可以让韩天明缴械投降，却能让陈菊英的战斗力全线飙升。

        她满脑子都是韩天明被苗小云使唤的团团转的样子，再也没有什么理智。只一心想着今儿个是有苗小云没她，有她就没有苗小云。

        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她也不怕她一把老骨头交代在这里，只要能让自己儿子清醒过来，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的视线扫过燃烧到极致的麦秆，双臂环住苗小云的肩膀，拖着她朝着那块地滚去。

        这时候，她开始庆幸起她这辛劳了半生的这副身体，在悬殊的力度差距下，苗小云不论怎么挣扎，都被她跟圈小鸡仔一样的往地里挪去。

        对，就这样，就算不死，也要毁了苗小云那张脸。

        她倒要看看，如果苗小云没了那张脸那双眼睛，天明还会不会那样迷恋她。

        眼看着自己被拖着离麦田越来越近，苗小云吓的魂飞天外，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声开始呼救。

        当看到有同村人放下背着的麦穗冲过来的时候，她连忙用最后的力气把手里的儿子朝着那两人抛了过去。

        那两人往前一扑才接过包在襁褓里的孩子，手忙脚乱的把孩子放到一边安全的位置，才着急忙慌的去拽陈菊英的胳膊。

        陈菊英转身一口咬住那抓住她胳膊的手，咬出了满口鲜血，红着眼死命的拖着苗小云继续往前走。

        苗小云挣扎着整个人往地上坠，手脚胡乱的抓着两旁的荒草，双手双掌割出一道道红印子朝外渗着血。

        被咬了一口的那人嚎了一声，连忙甩开自己的手，正打算看看自己的伤口，那只手就被苗小云当作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抓住。

        又是平地一声尖叫。

        苗小云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论他怎么掰都用力的握住，满脸都是眼泪的小声哭喊着：“救我……救救我……”

        “我不能死，我的儿子不能没有娘。”

        “救救我……”

        那只手刚被人咬了满手血，这又被人这样死死捏住，那人大吼了两声过后，看着两个打红了眼的女人，和已经还有一步之遥的麦田，心惊胆战的对着跟着他一起跑过来的同伴喊道：“别他妈傻站着了，快去村里喊人，最好把天明也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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