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那人被骂了一声，头脑才清醒过来，不再想着上前分开扭打在一起的几人，朝着村里人多的地方跑去。

        这个点他根本就不知道村里人都在哪个位置的地里忙着，只能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着：“队长，队长……陈菊英和苗小云打起来了！！”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的穿透整个村子，在地里忙活的众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直起腰杆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了过来。

        有离的近的，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就朝着那喊话的人跑了过来。

        他身边的人越聚越多，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早就狂奔到队长家通风报信，余下的人一路小跑向着事发之地跑去。

        被咬了一口那人整个身子摊在地上，挣不开苗小云的手，只能反手死死的抓着苗小云和陈菊英，唯恐她们两个疯了一样把自己也带到火势凶猛的麦田里去。

        手背的位置鲜血淋漓，衣服也被拽的歪七扭八的，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地面蹭出了好些伤口。

        两个红了眼的女人谁也听不进劝，一个红着眼睛越哭越厉害，一个扯着嗓子越骂越难听，还有个不会说话的，被扔到一旁扯着嗓子一直嚎着要妈妈。

        三个人离麦田的距离，不过最后半步。陈菊英几次三番迈出去，又被苗小云那两人拖了回去。她扯着苗小云的头发，用手去挠苗小云的脸，掐她的脖子……

        苗小云泪眼朦胧的望着嚎啕大哭的儿子，声音越哭越响，被母爱激发出无限的潜力来，死守着那最后半步，不肯再让陈菊英往前进一寸。

        如果没有儿子，她死了也就罢了。如果她再一死，她那儿子将来无依无靠，要怎么长大？

        又有谁来在这样的年代保护他？

        她的双手紧紧的攥着那人的手，再也顾不得礼义廉耻的跟那个人抱作一团，不论陈菊英怎么撕扯打砸都不肯松手。

        刚才已经有人跑回村子里了，她一定要坚持住，一定会有人来救她们娘俩的。

        天明一定会来救她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双腿双臂一阵阵的发酸，模糊的眼死死的盯着过来的小路，在看到村里人朝着这里跑过来的时候，才尖叫道：“救救我，我在这里，快来人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她松开抓着那人的双手，朝着跑过来的那些人伸出了双臂，满眼都是得救的喜悦。

        随着她的那一步迈出，跑过来的那人眼看就要抓住她的手。之前被咬了一口的那人得了空，这时才杀猪一样的嚎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撞开众人，大吼道：“都疯了，她们两个女人都疯了……”

        他这一撞，撞开了苗小云伸出去的双手，两人的指尖在空气中一触即分，苗小云眼睁睁的看着韩天明出现在小路的那一头，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朝着她跑了过来。

        脖子的位置却被陈菊英一把锁住，拖着她朝着麦田里滚去。

        她的身体瞬间失重的后仰，眼神涣散的看着由远及近的韩天明，对着他伸长了手臂，大喊了一声：“天明，救我……”

        韩天明分开围在前面的众人，看着自己两个最爱的女人先后跌落火海之中，然后响起一阵哀嚎。

        他一路狂奔过来通红的脸颊瞬间失去了血色，再也顾不得什么的跟着一跃而下。

        顾不得火舌滚烫，他一把抓住一个从地里拖起来，就把她们朝着田埂上推去。

        苗小云咬着唇，哆嗦着身子任凭身体的本能朝着田埂上倒去，在感受到冰凉的土壤的时候，求生欲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手脚并用的朝着田埂上爬去。

        韩天明超前推了一下她，一回头刚想喊陈菊英也赶快上去，却看见陈菊英朝着苗小云扑了过去，一把死死的抓住苗小云的脚踝，表情狰狞的望着韩天明：“天明，你选，选我还是她苗小云？”

        她满头白发被大火燎了个干净，一身衣裳边角位置也窜起了火苗。此刻，陈菊英心中顾不得生死，想不起疼痛，她只想用自己的命来逼韩天明就范，她只想听到韩天明当着苗小云的面来选她。

        而让那个贱人去死。

        天明是她的儿子，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母亲，去选那样一个残花败柳的贱人的。

        陈菊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疯子，所有人都被她的惊人之举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连韩天明听到那句话，都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这个问题本来就十分的荒谬，就好像那个遗留了千年的问题一样。

        假如有一天，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这一刻，韩天明才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是无比的荒唐。

        他踩在麦田的双脚，隔着鞋子都感觉到滚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隐隐都能闻到焦香。这时候，哪里还有时间来回答这样疯狂的问题。

        他怒目扫了陈菊英一眼，动作强横的一把攥着陈菊英的手腕，强行分开她抓着苗小云脚踝的那只手，转身抱着苗小云，把她朝着田埂上等在那里的人送了过去。

        周身被火烫伤的疼痛，不及陈菊英心中的疼痛半分。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的儿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在这样性命攸关的生死关头，率先选择了那个女人。

        为什么？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韩天明把苗小云送上去之后，又回过头朝着她走了过来，抓着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弯腰背着她爬上了田埂。

        对于这一切，她仿若未觉。她一双空洞的眼睛，只死死的盯着自己疼了半辈子的儿子，哆嗦着嘴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还在声嘶怒吼的那个自己，多可笑？

        她身上的火苗被人用树枝打熄，马上就有队长带过来的同村妇女，用自己带来的衣裳给她和苗小云裹的严严实实。

        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看着身上皮肤红的不正常的韩天明，看着他一脸担心的走向苗小云，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才重新走回了她的身边。

        而苗小云，在听到韩天明跟她小声叮嘱的事情过后，脸上表情一震，同样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这个刚救自己脱离火海的这个男人。

        刚才他救自己的时候，他跳下那火海的时候，是那样的毫不犹豫，现在居然第一时间是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大队长惊魂未定的看着麦田里渐渐熄灭下去的火苗，不放心的又让人去找了上山采药的赤脚郎中回来。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家人地隔的那么远都能打的这么厉害？我给你们说，要是我们发现的晚，是不是只能过段时间来地里给你们收骨灰？”

        “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能不能有点章法？”

        骂到这，大队长看了一眼被烧的不轻的三个人，看着他们三个人如同死灰一样的面色，不忍的回过头看向身后围观的众人：“有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又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被咬了一口的大兄弟这时候才得到众人的重视，把被咬伤的手举的老高：“队长，是陈婶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从她们家地头那边冲过来，问了小云几句话两人就扭打到了一起。”

        “我听她的口气，好像是说……说天明和……”

        那人说话声音低了下来，扫了一眼站的很远的韩天明和苗小云，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旁边的众人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顿时领悟了一切。

        韩天明听到这，知道所有的一切再也瞒不住。才张嘴就咳嗽了两声，吐出两口浊气声音嘶哑的开口：“是我对小云有了非分之想，想要我妈答应她进门。我妈一时想不开来找小云问话，一不小心，两人才跌进去的。”

        他这话一说完，瞬间就转身朝着苗小云看了过去。苗小云表情凄楚的看着他，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大队长皱着眉打量着几个人的神色：“真的是这个样子吗？不论事情到底怎么样，一会等你们看完医生，都一定要来给我个说法。”

        “还有你……”他转身朝着那被咬了一口那人一指，“一会你也跟着去找郎中包扎一下，别伤口感染了家里的活落下了。”

        “至于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在没弄明白之前，你们可不兴在村里胡说，免得伤了村里人和气。”

        大队长头疼的嘱咐完，又盯了几个碎嘴的婆子一眼：“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几个婆子悻然点头，大队长这时候才大手一挥：“好了，散了吧，各自回家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乌泱泱的人群瞬间散去，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用眼神沟通，不时回过头看着气氛诡异的三个人一眼。

        苗小云垂着视线，一直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自家儿子这时候在大队长怀里，她这个当娘的又好生生的活着，断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只可惜……只可惜她片刻前才生了妄念想要改嫁的那个人，居然在发生了这件事的第一时间，求着她帮着隐瞒他母亲犯下的罪过。

        韩天明扶着快要虚脱的陈菊英，满脸歉疚的望着苗小云。村长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轻声叹了一口气：“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天明啊，隔壁冯村长给你做的媒，我就先做主替你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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