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有空壳

“殿下，这就是卿宝阁，学士们会在这里找到从古至今藏书”楚稚一跟在陆风晚身后半米远，眼睛微微眯着，适应着强烈的太阳光，努着嘴，在木制建筑前站定。

        “你就是那传说的星宿之女？”

        陆风晚并没有在意她的话，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嘴角丝毫不掩饰地勾起一丝弧度，可多少带着讥诮的意味。

        楚稚一微微蹙眉，她对于自己的出生多少听说了不少，自然明白陆风晚说的是什么，正了正身子，挺直了腰背，直视着陆风晚。

        “传闻六皇子饱读诗书，可没想到也会相信民间不实传说。不知殿下是想如何处置我这个星宿之女，祭天吗？”

        陆风晚紧了紧眉头，一双墨深的眸子倒影着楚稚一不卑不亢的模样，半晌，轻笑一声，陆风晚直起腰背，双手背在身后。

        “你放心，这种事情我还做不出来。可，我的确挺不喜欢你的，区区一个丫头碰巧的出生，就成了天选之女，这举国上下百姓都还捧着你，实属一个笑话。”

        楚稚一暗了暗眸，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人，碍于这人身份不好发作，也垂着头不去看陆风晚。

        “若是殿下看不起小女，大可不必让小女带路，反倒是碍了殿下的眼了。”

        楚稚一即便性子表现再横，可到底是从小活在丞相府上的，府上老老少少可都是捧着，就连将军府和安府也是当宝贝宠着，没碰过这么憋屈的事。

        陆风晚见小女孩半天垂着头，连声音都是带着几分的置气，微微皱眉，有些无措地抬眸看向身后的宫人，宫人们一愣，纷纷低下头，丝毫不像掺和这事。

        陆风晚撇撇嘴，一把甩了下袖子，果然说平时没有什么用，转过头去，低头看着楚稚一远远的头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我命令你，抬起头。”

        该死，他也不知道这女孩这么经不起说呀！

        楚稚一微微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溢满了雾气，晶莹在眼眶里打转，挺翘的鼻尖红红的，只是紧紧地抿着唇，强忍着泪水不流出。

        “是，小女遵命。”

        声音带着些稚嫩和倔强，陆风晚身后的众宫人看着楚稚一憋得通红的小脸，不禁我见犹怜，看着陆风晚的挺拔的背影，不免多了些埋怨，殿下怎可如此欺负个小女孩。

        陆风晚被看得心里发毛，烦躁地按了按眉头，大手一挥。

        “回宫。”

        说罢，双手背在身后，抬脚离开，微微垂眸，睨了一眼快气成包子似的楚稚一，快速收回视线，紧闭着双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喜欢，实在是无法忍受。

        两人不多时就回到了听雨亭，顾大学士见自家孙女哭丧着小脸，一直保持着和殿下一米远的距离，不用猜都知道是被六皇子说了，长叹一声，忙上前。

        “殿下，我家小女尚且年幼，不懂事，还请殿下多些担待。”

        说着，双手交握放在胸口，脸上带着堆笑，眼睛扫过停留在楚稚一的身上，带着告诫的意味，“稚一，还不快上前来跟殿下谢罪？”

        陆风晚余光瞥了一眼满脸写满了委屈的楚稚一，抬手挥了挥。

        “我是累了，学士不必太过大惊小怪，我且现行回宫了，改日有空再与学士请教。”

        “哎，是。”

        顾大学士也算是松了口气，侧身给陆风晚让开路，陆风晚手指按了按眉心，长叹一口气，迈腿离开。

        楚稚一见陆风晚离开的背影，嘴角一撇，强忍了半天的泪水夺眶而出，显得可怜极了，张开双臂就直直地朝着一直站在顾学士不远处的许岁桉，糯糯地喊着，“岁桉哥哥~”

        陆风晚听见身后女孩的糯糯的声音，脚步顿了顿，余光瞥见二人相拥的影子，沉了沉眸子，收回视线，离开了铭墨轩。

        “都多大了还跟个哭包一样，哎呀，别哭了。”

        许岁桉无奈地勾了勾唇，一口皓齿浅浅咬着唇边，修长的手指擦去楚稚一脸上的泪痕，“回家吗？”

        楚稚一在许岁桉胸口前蹭了蹭，刚才的委屈早也就散尽了，只是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痕，一双漆黑的眸子红红的，倒像个软软的兔子了，她闷闷地开口，“课呢？”

        许岁桉愣了愣，抬眸正对上一直注视着他们的顾大学士，沉沉地笑了，“公主都回宫了，你想私自开小灶吗？”

        楚稚一听着许岁桉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亭间，倒还真是空无一人，“公主呢？”

        “你把人皇兄拐走了，人还有心思上课吗？”

        许岁桉幽幽地说道，还没待楚稚一去深究，伸手去牵起楚稚一的手，早已经纤细了不少，可也还是软软的，细腻如羊脂膏一般，还是一般，不免心安了不少，“回家吧，给你买最爱吃冰皮甜糕。”

        楚稚一一听自己最爱的零食，眼前不由得一亮，早就忘掉了刚才的一切，当然也包括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冷落的外公。

        “可以多吃一块吗，昨天你就骗了我！”

        许岁桉沉沉地笑，伸手揉了揉楚稚一的头，“那就不可以哦，只许吃一块，若是顾姨知晓，你这一周的都没得吃！”

        “好吧。”楚稚一垂着头，又随即抬起头，仰着灿烂的笑，“你都没有跟我说，昨天那戏法是”

        顾大学士默默地看着两人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真会是金玉良缘吗？

        另一边

        “父皇，您找我？”陆风晚走进大殿，这才看到殿内除了父皇还站了一人，那人见陆风晚微微躬身，双手交握，“微臣参见殿下。”

        陆风晚垂眸，手轻拂过衣袖，抬眸看向那人，微微昂首，“许将军不必多礼。”

        “永安，将军禀告，近日北突国不太安定，与我国隘口常有冲突，你对此怎么看？”龙椅上，皇上敛着眼皮，声音浑厚。

        陆风晚微微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许陌尘，微垂着头，双手与头平齐，“回禀父皇，北突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北王不得虽在其位却无实权，不如趁此助北王一臂之力攘平其内乱，将北突国归顺于宁国。”

        “哦？”皇上挑了挑眉，“那将军你的意思呢？”

        许陌尘微低头，行礼，“回禀皇上，殿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依微臣之见，借此内乱攻略他北突国城池，更有稳实之意。”

        殿上，皇上爽朗地笑起来，手掌一把拍上扶手上，看着许陌尘微垂的额头，“将军所说甚得朕心。好，好，好，此次攘平北突国就交由将军全权负责。”

        “是，遵命。”许陌尘微低着头，双手抱着拳与肩平齐，看不出任何表情。

        “永安。”皇上收回刚才的笑意，敛着眼皮，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如若男子无雄心壮志，可就空有虚壳。”

        陆风晚抿了抿嘴唇，深深吸了口气，“父皇所言的是，儿臣谨遵教诲。”

        “行了，你们且退下，朕有些疲乏了。”皇上单手撑着头，微闭着眼睛，手摆了摆，示意二人离开。

        大殿门被宫人轻轻合上，陆风晚长叹了一声，刚抬起脚正欲离开，被身后的人叫住，“殿下请留步。”

        陆风晚转过身去，看着吴陌尘，微微昂首，沉声道，“许将军有何事？”

        许陌尘对上陆风晚墨深的眸子，心下一颤，不得不说陆风晚明智睿德，的确有明君的品格和资质，只是不得圣心，缓和了面容，“微臣不知殿下明知圣上想要的答案，可为何不说？”

        许陌尘微微蹙眉，陆风晚刚在殿上，眼底全是清明，皇上一向好战，殿下怎会不知圣心？

        陆风晚挑了挑眉，随即轻笑起来，“将军追随父皇多年，又未尝不知圣上为何特意宣我觐见？”陆风晚脸上云淡风轻，可眼下却是一片幽深。

        边疆动荡不堪，如若有皇子上前带领众军，可起到安定军心的作用，如今太子殿下不可上前线，八皇子且就是个襁褓之婴，他陆风晚便是最佳人选。可今圣皇宣他觐见无非是试探他之意，他既无此之意，也无决胜之心，自然不会再作此打算。

        “哈哈，”陆风晚沉沉地笑起来，看着许陌尘，“这宁国上下，谁人不知我六皇子身体羸弱，空徒揽读诗书，便再至多不过是个空无大志之人，怎会妄自揣测圣心？”许陌尘眼下明了，微微垂头，“是微臣唐突了。”

        陆风晚勾了勾唇，手指摆了摆，“不过是浅谈罢了，将军不必在意。”说罢，转身离开大殿，宫人们纷纷跟上。

        北突国蛮夷本就好战，北突国地势复杂，不宜强攻，这场战役胜算极低，除了徒添伤兵，伤了与北突国交好之意，只有两国百姓苦，丝毫无用。

        陆风晚摇了摇头，伸出一直紧握的拳头，摊开，早已浸满了汗渍，照射在烈日之下，嘴角带着讥诮之意，“虚有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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