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承——谬

大海越是布满暗礁，越是以险恶出名，我越觉得通过重重危险去寻求不朽，是一件赏心乐事。——拉美特利

        “她为什么会死，什么时候死，到底发生了什么？”谬终于抓住了机会问八岐大蛇，“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我的过去，我的未来，你全都知道吗？”

        “可以这么说吧。”八岐大蛇的声音波澜不惊，“你并没有失去记忆，只是不知道怎么阅读它。而你的未来——我并非一个预言者，而是被预言者告知了这个世界的未来。我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但我知道，阻止这一切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河流的流向已经确定，命运比惊涛骇浪还要可怖，贸然的堵住和疏通，都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这就是我的意见，不要去做任何试图改变。”

        谬第一次在关于死亡的话题上沉默了。她一向对死亡淡然处之，这时却犹豫了起来，因为这是真正意义上她身边亲近的人将要被带走。“那是我的朋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没有意义。”八岐大蛇回答，“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死去的人，因为疾病，因为意外，因为暴力，还有人什么也不因为，单纯就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谬，你阻止不了，阻止也没有意义。”

        谬不再说话，也没有流泪，她只是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她觉得自己应该想点什么，但她不知道答案，也许一生都找不到答案。幻化的白蛇缠绕在她的手臂上，鳞片摩擦着她的长发。它同样憎恨命运，同样对命运毫无办法，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永远地陪伴她。

        八岐大蛇其实猜到了，谬可不是什么安分的孩子。纲手作为一个顶尖的医生，深刻知道酒精的危害，但从来没有一天是不喝酒的。谬看尽了命运的无常与残酷，知道自己对命运束手无策，却还是要想尽办法与之对抗。

        但是谬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办法了，她一醒过来就听到大蛇丸让她去收拾东西去海之国。大蛇丸之前和红豆去过海之国执行任务，红豆还留在海之国的基地。谬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急急忙忙从自己的日记本上扯了张纸下来写了封简短的信。她本来准备托卡卡西把信送给琳，去码头的路上却没有见他，反而遇见了其他的人。谬实在急得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的名字。“海野同学！”她把信塞到那个人的手里，“请帮我把这个带给野原琳，拜托了。”

        伊鲁卡一脸茫然，他只是被妈妈派出来买新鲜白菜的。他跟谬不太熟，但在忍者学校还是见过的。“野原同学是吗。”他腾出一只手挎着篮子，把皱巴巴的纸张折好塞进了口袋里，“我一定会带到的！”

        谬的手无力地从伊鲁卡的手上滑下来，她轻声道了句谢，就匆匆上前几步追上了大蛇丸的脚步。伊鲁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答应了她，她却并没有任何欣喜。谬看上去反而更加惆怅了，她的背影被拖长，像太阳眼底一道深深的泪痕。

        大蛇丸认识的大部分人都喜欢大海，谬也不例外。可谬又和大多数人是不同的，那些人感叹大海的辽阔，壮丽，谬却是这样说的：“我喜欢海洋，是因为我们是从那里来的。”

        目前的科学证据表明，这世上最原始的生物就是诞生于海洋之中，它是孕育了所有生命的故乡，亦是所有生命将要去往的归宿。谬歪着头看波光粼粼的海面，“而且，它是未知的，这同样吸引人。”

        大蛇丸抿着嘴笑了下，发出一声有些类似冷笑的声音，“是吗，未知有时候很危险。”

        谬并没有什么表情，她从不曾害怕过大蛇丸，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声线。她轻轻嗯了一声，“可是安全有时候很无聊。”她调动查克拉，略显混浊的海水从海面上升起一条水线，从谬的手指间穿过去。那一瞬间大蛇丸有一种独特的感觉，谬总是让他觉得身上有着两面性，神性与兽性，或者说光明与阴暗，神奇的是，她身上属于人类的那部分，他经常找不到。

        红豆没有在码头等他们，谬见到她时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内心的慌乱和惊恐。她走过来紧紧握住谬的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后颈上摸着。红豆也不知道为什么，谬身边仿佛有独立于这个世界的一个小小天地，只要在谬的身边，所有阴暗污浊的事物都不敢染指其中。红豆抬头飞快地看了眼大蛇丸，老师，你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你从没有在谬的面前露出过那样的表情呢。

        谬从踏上岛屿的时候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巫女天生对邪恶与血腥有着与众不同的敏感度，她也猜到了红豆的恐惧来源于何方。但她没有说话，看大蛇丸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探究。都是一样的，谬是这样觉得的，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有什么必要做呢，忍者的世界就是黑暗的，谁也没有资格指责谁。

        海之国位置偏僻，气候也相当阴冷，在奇怪岛上树立的一座木制红色鸟居底部已经出现腐朽。但谬伸出手去触碰之时，却依旧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固。“鸟居是进入神明领域的界限。”她听见了八岐大蛇的声音，“神明不插手人间的事情，不代表人类可以肆意践踏。神明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呢，变来变去居然还是一样无聊的人类啊。”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浅青色头发的男人，额头凸出来，倒白眼，声音尖利得让人耳膜发疼。他说自己叫天知，是和大蛇丸一起研究一个项目的，说着便要把谬带去实验室。

        “没事的，谬。”红豆捏住了她的手，虽然在看到玻璃缸中漂浮的诡异人体时，她抖得更厉害一点。

        谬并没有像红豆那样吓得厉害，而是眯起眼睛从水波中辨认着什么，那个叫天知的男人相当不爽，因为这孩子的表情里写满了两个字：“就这？”大蛇丸站在谬的身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可是···”红豆转过头，“如果村子里知道了···”

        “那没有什么可怕的。”大蛇丸伸手捏了一下红豆的脸颊，“危险是面对真理时不认真的态度。”

        谬还在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让天知觉得不爽了。“将人类与鱼改造结合，你不觉得很是奇妙吗？”“不觉得。”谬直截了当，“选择鱼类很错误。鱼是大海的一份子，但绝不是大海的统治者。”

        天知脸色立刻不好看了，但大蛇丸很明显对这句话很感兴趣。“说下去。”他手指上的薄茧摩挲着谬的下巴，“你是怎么想的呢？”

        “鱼类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水中爬上来，为什么要回到那里去。”谬伸手画了一个半圆，“鱼类的力量，速度都不是上乘，开发一些新的忍术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改造人呢？如果非要改造，倒不如选择高等的海豚或是鲸鱼——那和鱼类可是不一样的。”

        天知：我不理解，但我似乎被小孩子鄙视了。

        红豆有些不解地和谬一起走出来，海风从她们两个人之间穿过去，像是锋利地割开了一道疤痕。“谬，你还好吗？”她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谬歪着头，她看起来天真而残酷，似乎心里天生就缺少一块地方，所以完全不能理解自己柔软的嘴唇吐出的是多么冰冷残忍的字句。红豆不知道说些什么，谬的身边确实有一个安宁而美好的世界，可那个世界同样与众不同，她太特立独行，可以容纳一切，同时也不在乎一切。“你觉得这是对的吗？”她最后这样问。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谬回答，“这就和宇智波一样。”

        红豆茫然地摸了下脑后蓬乱的头发，她听不懂。也许不懂是一件好事，无知的人会活的更快乐，这并不是一句谬论。

        谬喜欢海，她觉得自己灵魂深处在与海浪共鸣。晚上，她控制不住自己，脱下鞋子赤着脚走进海里，像是在龙地洞时抑制不住地跳入那个沉睡着古老灵兽的深潭。海浪的边界像是一条蛇的小舌头，舔舐着她的脚踝。谬渐渐地走到了深处，海水没过她的膝盖，淹到大腿，水流从她垂下的手指间冲进去，退出来，它们永远不能安歇，只能不停奔流。

        “是大海的气息。”八岐大蛇的声音听起来增添了许多愉悦，“我喜欢大海。”

        “您也喜欢吗？”谬开口说道。在这个偌大的天地之间，谁也听不见她的自言自语。“是啊。”八岐大蛇回答道，“我们是一样的，这是属于我们的力量。”

        谬看着海水升起旋涡，盘旋成一条有她人那么粗的蛇。大蛇在她身后盘起来，像是要给她一个安歇的地方。谬向后靠去，大蛇膨大的颈部像是专门替她变出的靠背。“你知道一个典故吗？”八岐大蛇问道。

        “您是说，蛇为释迦挡雨悟道吗？”谬眯起眼睛。“那还真是荣幸啊，毕竟我可不是佛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佛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么说吧。”八岐大蛇答道，“如果他在和你一样的处境，会做和你一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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