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听着祁灿离开的动静，沈妧才敢撕掉方才的伪装，心底撕裂一般的疼痛从未离开过，像是那孩子残存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气息，萦绕在沈妧的周遭，提醒着她自己曾经存在过。

        她想起那日御医替自己看诊后随意提起的一句话，“殿下滑胎前可是服用过什么药物？”

        御医替她看诊之时距离滑胎已经时隔多日，想来他应当是从自己的脉象里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或是无端猜测？总之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沈妧，那夜她曾服用过祁灿送来的安胎药。

        当时祁灿火气正盛，如何会顾着自己的身体与腹中的孩儿？如今看来，那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安胎药，而是他赐给自己的落胎药。

        想到这些，沈妧便更揪心，她从前总觉得自己恨祁灿，恨北境，但每每见他那副深情的模样，也总会摇摆不定，甚至是相信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鬼话，还幻想着，他真的能信守诺言。

        而事实却是他一直在欺瞒沈妧，将周纪则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将人折磨到体无完肤。但这总归是比被割下头颅要好些吧，至少人还活着，可沈妧并没觉出有多高兴，便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

        沈妧滑胎的消息很快在北境传到人尽皆知，甚至于孤身夜闯地牢去见周纪则一事也没能瞒住。

        这些人原本就不明白祁灿为何要开出丰厚的条件迎娶中原公主做王后，更因她是晋朝人而对她另眼相待，疑心她对北境怀有二心。从前仗着祁灿护着她，没人敢当出头鸟，如今是被他们抓住了尾巴，定是要以此大做文章。

        沈妧也不出所料的成为了众矢之的，人人皆敢对她口诛笔伐，叫嚣着编排祁灿，说他当初就该遵从先王的意愿，将周纪则挫骨扬灰，悬挂他的首级震慑大晋。

        更有甚者将沈妧再难有孕一事拉出来做话柄，要么是叫祁灿择几位美妾传承血脉，要么是叫他以中原的七出之罪将这个无用的王后废掉，随后便以嘉珑公主夜会外男，欲私自释放战俘为由，即刻出兵讨伐晋朝。

        “如今伊格退兵，君上该早为北境做打算。”

        祁灿拄着脑袋，闻言抬眸扫了说话男子一眼，又继续假寐道：“嘉珑公主还在北境，就不必过分担忧这些。”

        “北境自开国以来从未停止征战，这才有了今日可以与晋朝匹敌的疆土，如今晋朝只送来一个女子，便想将往日恩怨一笔勾销？臣认为，此次便是最佳机会，还请君上莫要因美色而误国。”

        祁灿点了点头，随意应付了几句，便寻了个由头将男子支了出去。

        他倒是真的有过出兵晋朝的念头，不过这都是从前的想法了。

        如今他的确有所顾忌，做什么都觉得束手束脚，难以施展。只怕如此一番，便是将他与沈妧的关系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再者，北境新王继位不久，根基并不稳固，而北境的战甲武器与粮草又远远不及晋朝，若是贸然宣战，只怕北境也占不到几分优势。

        深夜寂寂，祁灿弓起腿坐在矮桌前，他每日要处理各方呈来的奏贴，安抚着激愤的群臣，更是要承受着沈妧的冷眼相待，与失子之痛。

        实在伤神。

        他揉捏着眉心，唇边似是新长出的胡茬，他也没了心思打理，任由它们在自己的脸上肆意。

        壑尧守在大帐外面，这会神色凝重的进来大帐，立在祁灿的不远处，紧张道：“周纪则死了。”

        祁灿蓦地顿住，“怎么死的？”

        “还没查出来，地牢的守卫刚刚来报，属下就……”

        “叫你们看好人，就是这么办的？”祁灿打断壑尧的话，将手中看到一半的奏贴猛地扔到他的身上。

        “属下无能！”

        祁灿扶着额头，颤着吐出一口气，镇定问道：“几人知晓此事？”

        “应当只有今日轮值的守卫，属下已经吩咐了他们莫要声张。”壑尧谨慎回答。

        这几日的事杂七杂八堆叠在一起，祁灿已心力交瘁。

        “失职。”他冷言道：“将那几人解决了吧，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知道后果。”

        很蹊跷，打从沈妧有孕起，事情就开始朝着另一面发展，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动着一切，让所有的事都看起来那么顺理成章。

        沈妧生辰宴那夜过后的早上，祁灿在她的住处被人叫醒，匆忙起身离开，回到自己住处时，桌上摆着一封信件，送信的人倒是不避讳，就明晃晃的摆在桌案的正中央。

        从那封信上，祁灿得知了沈妧已经知晓周纪则还活着，虽是不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他还是半信半疑的派人暗中盯梢，却不想当夜就抓了个正着。

        紧接着就像是触及了什么开关一般，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一发不可收拾，直至周纪则莫名身死地牢之中。

        所以这送信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那日之后祁灿自是有所怀疑，也调查了近几日沈妧到底都接触过什么人，听了些什么话，可惜那日生辰宴上的宾客太多，根本就是无从查起。

        好在是沈妧因滑胎一事伤心过度，整日对外头的事充耳不闻，加之先前命人封锁了她的大帐，故而周纪则身死一事并未吹到她的耳朵里。

        只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她无论如何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伤心，心底也始终还惦念着周纪则。

        那日祁灿来过之后，沈妧也仔细思量了他提出的条件，将周纪则好生养在北境。这虽不是最为妥帖的办法，但总归是比在地牢关押着的处境好很多。只是她总还想在多博取一些，想他能畏惧大晋的势力，再多做出几分让步。

        只是等了多日，也不见祁灿再次来冲自己低头认错，只怕他一时怒气上头，最后连带着先前提出来的条件也一同作废了。

        思量许久，沈妧还是主动吩咐人去请来了祁灿，即便她心底认定，祁灿就是害自己滑胎的罪魁祸首，可如今木已成舟，孩子已经没了，她只能利用祁灿对自己还可能存着的那么丁点怜悯，去达到其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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