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抱歉啊樱乃，我突然想起周日有点事要去做，可能不能陪你去换拍线了。”

        “啊，怎么这样，之前都说好的。”樱乃失望地嘟起了嘴。“奶奶，你不会是打算让我一个人去吧，我会迷路的。”

        这确实不行。龙崎教练环顾四周，相中了在一旁练习的龙马：“龙马，过来一下！”

        龙马被打断，但没说什么，接住球过来了。

        “你明天有空吗？”

        “什么事？”

        “樱乃球拍的线已经松了。你认识那个张辰吗？我想带她去那里。”

        “那又怎么样。”龙马的意识显然还没从场上离开，有些敷衍地回答，似乎想加快对话的进程。

        “我明天有事，所以，能请你带樱乃走一趟吗？”

        樱乃闻言，顿时羞窘地拉了拉龙崎教练的袖口：“奶奶！”

        龙马撇了撇嘴：“其实我对那边也不是很熟悉。不过，行吧。”

        “那就多谢你了。”龙崎教练拍了拍龙马的肩膀。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对龙马有点朦胧的好感。不过小辈的事情，就任他们自己闹吧。如果两个人多接触之后，能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她也乐见其成。“那么，下午2点在车站那里等，可以吗？”

        下午2点，龙马按时到了车站。她又迟到了啊……虽然说她看起来是那种对时间观念十分重视的拘谨类型，但实际上，也没那么守时嘛。

        罢了。女孩子的话，估计出门有很多项目要收拾吧。龙马买了瓶芬达，靠在车站的墙柱上，等待樱乃的到来。

        出门之前，臭老头还问自己，是不是要出门约会，解释了也不听，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他倒是觉得无所谓。没有发生的事就是没有，不信就算了。

        大约半小时后，龙崎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张辰就在那边。”龙马用拿着芬达的手指了下路，率先往那边走去。龙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其实能感觉到，龙崎因为迟到感到十分紧张，很想打破这种气氛，但又怕开口惹人讨厌。然而，他并不想对此做什么。本来，迟到就是不对的。何况聊不来的话，就沉默好了，这样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如果宁在的话……应该会找到一个三个人都能聊的话题，一起聊一阵。一般是她们两个人聊天，自己偶尔应几句，这样最舒服。安抚龙崎这件事，也会有她帮做。

        两人路过汉堡店的对街。汉堡店内，桃城和一年级三人组正在聚餐——本来是会叫上全体一年级部员的，但是龙马、宁都说自己周日有事，所以就是他们四个了。

        “咦？！那不是越前吗？”堀尾发现了目标。加藤凑了过来：“真的耶！是龙马君。后面那个女生，是龙崎吧。”

        水野点头：“是她没错。他们是在……约会吗？”

        “啊？！那家伙！太让我羡慕了！”堀尾握拳大喊。

        桃城凑了过来：“咦——？他们居然是这种关系？我之前以为越前和宁才是一对呢！”

        加藤迟疑地点点头：“说起来，龙马君和宁确实经常凑在一起。”

        “不过，要说他们俩有没有恋爱关系，真的很难说吧，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是队友加同级生，关系很好，那也说不准？”水野提出异议。

        “而且不管是越前还是宁，看起来都很难追吧。说不定这会让他们望而却步，转而跟其他人发展情侣关系，也说不定啊！”堀尾点评。

        “行了行了，都别说啦！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越前究竟和龙崎是一对，还是和宁？”桃城抱着手臂感叹，“青春啊青春……太有意思了！我们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蹑手蹑脚地跟踪起了龙马。在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藏身处，一名和尚打扮的中年男子也鬼鬼祟祟地跟着同一个目标。

        “这一片有好多运动商店，”龙崎环顾四周，“我还没有来过这里。要修理球拍的商店就在这附近吗？”她只顾着东张西望，一时间，龙马已经领先了她一大截：“在这边。”

        两人最后在一家陈旧的店门前停下。招牌已经褪色了，估计很久没清理，布满了污点和浮灰，只有斑驳的“张辰”处似乎用湿布潦草地擦拭过。

        “就是这里了吗？”樱乃不太敢相信。这家店确实是太破了一点。

        “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就是它在我想象中应该，更……清洁一点。”

        龙马没回复，上前去拉开了店铺的障子门。两人进入了商店。

        “不是吧越前，你就带女孩子来这种地方约会吗？”桃城扶额，“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然而，三人组却没心情回答他。加藤面色不佳地指着一个方向：“等一下，阿桃学长！那边走过来的女生，好像是宁啊？”

        女生上半身着无袖衬衫，领口缀着蝴蝶领结；下半身则是有双排扣装饰的灰色一步裙，长度刚好能露出膝盖；脚上是小腿袜和小皮鞋。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做成半扎式固定在脑后，饰品很简单，只有一对银色的耳钉。全身的颜色或素净或沉稳，整体看来简约雅致而不失活泼，很得体的装扮。她目前还没发现几人——耳朵里塞着耳机，似乎在听什么听得入神。

        “除了是宁还能是谁啊！”堀尾小声对同伴做着口型。几人眼看着宁沿着两人之前走过的道路，进入了之前两人光顾的球拍修理店。

        “修罗场啊！！！”

        两道被刻意压抑的声音从不同的地方传来。桃城和南次郎面面相觑，桃城先反应过来：“啊！你是上次那个大叔！”

        “现在不是管那些事的时候啊！”南次郎赶紧打断了桃城，“那家店里可是有大麻烦了！”

        “哈？莫非你也是跟着越前——”

        “你们难道是跟着那小子——”

        双方对视一眼，暂时建立起友谊。几人趴在一起，偷偷观察张辰的店门。

        “这小鬼，不开窍就算了，一开窍也太贪心了！”南次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着指头，“两边都是我认识的人家里的女孩，他倒是高兴了，到时候我怎么交代？”

        “越前他……”桃城和三人组双双对视，“脚踏两条船？！”

        “不然呢？”虽然青少年什么都没跟自己说，但是完全可以想象出来了——老太婆家的孙女，好像叫樱乃，似乎有听说在做男子网球部的经理，跟龙马经常见面的可能性是有的；宁一恒就是自己隔壁街的邻居，他侄女小时候来玩的时候，自己是见过的，就推荐给老太婆挖去做混双部员，和龙马肯定是朝夕相处了。说起来，这小姑娘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小时候看她还是那种冷若冰霜的女孩儿，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倒是讨喜可人了，这难道就是恋爱的力量？

        南次郎还在出神，其他几人终于消化完这个消息，三人组意外撞破了一件秘辛，表情窘迫，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桃城则是双眼冒火，愤怒地想冲进去：“越前，无可原谅！竟然玩弄两名少女的心，你居然——”还是三人组及时拉住了他：“阿桃学长，不要啊！你进去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的！”

        另一边，张辰店内。樱乃进入，发现店里要比它的外表干净很多，虽然有些陈旧，但是各种拍框、拍线和胶带整整齐齐地码在货架上，一时间都有些挑花眼了。龙马发现店里没人，高声对店内喊了一句：“你好——”

        一名身穿橄榄绿和服的老人走出来：“欢迎光临。”他是光头，胡须已经苍白，但是双眼炯炯有神，丝毫不见老态。“噢哟，这不就是龙马？有段时间没见过你了。有什么事可以帮你的吗。”

        龙马垂下眼睛：“你不就是修理球拍的吗？”

        老爷子哈哈大笑：“行了行了。哦，这位可爱的小姐，很高兴能认识你。我就是修理球拍的天文辰五郎，你叫我张辰就好。”

        樱乃鞠躬：“请多多指教，我是龙崎樱乃。”

        “龙崎？哦，你就是阿堇的孙女吧。你们两个快请坐，在这边看一下电视也可以。”

        张辰果然厉害，一下就看出了樱乃花了很多时间做练习，但尚且不能用球拍中心接球。刚给龙马和樱乃倒上茶，店门口传来响声，有人进来了：“打扰了，张辰先生，我是月坤。”

        “是宁。”龙崎注意到熟悉的声音。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宁在自称的时候不用自己的姓氏呢。

        “啊，月小姐，你过来啦。你来得巧，茶刚泡好，来，也给你倒一杯。”

        “好巧啊，是有客人吗？”宁一边往前走，一边把耳机收纳到斜挎包内。“是你们啊，越前，还有龙崎。”她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两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宁怎么也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认识的人撞到和龙马君一起出来，樱乃感觉有些局促。

        “我是来取前些日子送来的拍子的，顺便把另外的球拍送过来修。”张辰给她搬来椅子，宁坐下，小口啜饮热茶。电视里播着网球比赛，她侧身倚在椅背上，双眼盯着屏幕，却并不专心。龙崎低下头——她总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射来，但似乎不是对着她的……好奇怪。

        张辰低头专心修理着樱乃的球拍，悠悠开口：“月小姐，原来你跟龙马和樱乃小姐认识啊。都在青学读书吧。”

        宁月坤听到张辰叫她，干脆不看电视了：“啊，是的，我们是同级生，因为都参加网球部，所以互相认识。”

        “那还真不错。你叔叔近来好吗？”

        “承蒙关照，他近来很好。稳重了很多，也不再到处乱跑了。”

        张辰爽朗大笑：“不知道他听到小辈这么评价他会作何感想？不过，要不是有他年轻时候到处乱跑，他也不会认识我，月小姐你也不会来这里了。当年他一个人环游世界找人打网球，居然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宁笑了笑，没再回话。张辰又把话题转到了越前南次郎身上。比起萍水相逢的宁一恒，张辰对这位“南南”自然是有更多话能聊。不过龙马显然没什么跟他聊天的意思，他也只是自己慢悠悠地说。

        樱乃就煎熬多了，无论是店里怪怪的气氛还是她根本看不懂的球赛，她都不太喜欢。或许是感觉到了樱乃的无聊，张辰开口：“樱乃小姐，接下来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我建议你出去散散步。”

        宁率先站了起来，龙马也跟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深深地盯着女孩，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宁没给他发言的机会：“我先告辞了。张辰先生，就跟上次那样，新送来的球拍我下次来再拿。”张辰闻言，转身拿来上次的球拍，递给宁：“拍线已经拉紧了。对了，看到胶带磨损了，免费帮你换了一条，你看看这个好不好用。”

        “非常感谢。”宁鞠躬，把球拍收好，拉开店门离开了。

        店外。

        “喂喂，你们看！宁出来了！”水野示意门口。

        “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啊？”堀尾皱眉，“啊，你看，越前和龙崎也出来了！”

        “他们往不同的方向去了！”加藤报备。

        “那边好像是宁回家的路线，”桃城看着宁的方向，“难道他们恰好错过了？所以什么也没发生？”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南次郎率先向龙马的方向跑去。

        樱乃跟在龙马身后，尬聊了好一阵。要找到能聊的内容已经很艰难了，而且，今天她不管抛出什么话题，龙马都是惜字如金。

        跟踪小队，因为宁的插曲，也没人暗暗指责龙马冷漠的回答。毕竟，他身上可是有更严重的嫌疑在啊……不过，倒是有一个全新的可能性在他们脑海中盘旋：该不会，其实越前和宁根本就没有恋爱关系，所谓的“修罗场”只是他们的一场误会吧？

        “龙崎动了！”

        樱乃似乎下定了决心，快跑两步，拦住了龙马：“你……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啊？”龙马困惑地皱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呃、为什么……是啊，为什么……”樱乃面色惨白，嘴开开合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从刚刚就想说了。你今天好奇怪，说话特别多。”

        说话特别多。

        樱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哭着跑远了。

        “不能再忍了！”桃城见状，从绿化带里跳了出来，“越前，我不管你现在跟龙崎是什么关系，跟宁又是什么关系，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龙马懵了：“呃？阿桃学长，你为什么会在这……”

        “你别管我为什么在这里！”桃城抓住龙马的肩膀，掰着他转了一转，“现在！马上去追她！然后跟她道歉！”

        “但是我没有——”

        “快去道歉！惹女孩子哭，哪怕我原谅你，约会之神也不会原谅你——跑！”桃城一推，龙马懵逼地跑远。

        南次郎目送着龙马的背影，伸手搭上桃城的肩：“少年，我很欣赏你。”

        跑什么啊！龙马一边沿着原路奔跑，一边渐渐理清混乱的思绪。阿桃学长从哪冒出来的……还有堀尾他们。草丛里还有个怪老头，肯定是老爸。说起来，刚刚阿桃学长说什么“约会之神”？

        不是吧。不就是跟龙崎出来修个球拍吗！一般，约会应该是吃饭看电影之类的吧？

        余光突然瞟到一个倩丽的影子。“嗨。”宁冲他挥挥手，“又见面了。”

        “啊，是你。”

        女孩一愣：“好没精神啊，越前。”她仰头灌了一口乌龙茶，慢慢地咽下：“说起来，刚刚我看到龙崎哭着跑过去了。你是在找她吗？”

        “应该算是。其实我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不过阿桃学长……”他咽下了话头。

        “原来是这样。嗯，让我猜猜，你肯定是说了什么话，把龙崎惹哭了吧。”她把喝完的空瓶丢到垃圾篓。“有零钱吗？”

        龙马从裤袋里摸出几枚硬币，全交到宁的手心。宁在自动贩卖机前按了几下，俯身拿出两罐芬达——一罐水蜜桃味，一罐樱桃味。她把樱桃味的那罐递给龙马：“行了，去找她吧。对了，别老是晃它啊，不然待会开的时候容易喷出来。只是提醒一下，你应该知道。”

        龙马接过芬达。罐身很冰，少女的体温很快就消失了。他握着芬达，在桥上找到了龙崎：“想喝吗？”

        最后，龙崎破涕为笑，两人平安地回到张辰店里。樱乃的球拍已经修好了。龙马望着旁边放着某个熟悉的球拍，它刚好被换上了新的拍线，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是纯美的洁白，正是她的主人最喜欢，至少是最常用的颜色。“那个，宁的球拍，我一起帮拿回去吧。”

        张辰也没说什么“要经过主人同意”的话，只微微一笑。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少年人的心思最容易猜透。最后，龙马和龙崎告别后，分头离开，虽然是一个方向，但速度不同。他原本是往车站那边走，路过空无一人的贩售机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成了向车站奔跑。最终，在离车站只有百余米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想找的人——

        “宁！”他喊道。

        女孩回过头，有些错愕：“啊？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他气喘吁吁地解下网球包，掏出那柄球拍：“这个……张辰弄好了，给你。”

        女孩接过，静静地抚摸着那把拍子：“确实是修好了。谢谢你送过来，不过下次不用这么着急的，我还有三把备用拍，不会耽误训练的。比起这个，你不等一下龙崎吗？”

        “我跟她说了分开走。”

        “……”宁把球拍收回包里，“那个，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我待会约了钢琴课，如果迟到的话老师会生气的，先走一步？”

        “等一下！”龙马紧紧握着拳，然后又松开，“下次你要来张辰的话，记得叫上我。”

        “啊……不太合适吧，越前。不叫龙崎一起吗？她不认路，得多照顾一下啊。”

        “我只是被龙崎教练拜托，所以这次带她来而已，以后有她奶奶带着她。”龙马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就是说！以后都是我一个人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宁盯了他两秒，最终绷不住，笑逐颜开：“可以呀！”她从包里掏出那瓶水蜜桃芬达冲他扬了扬，汽水已经不冰了，被夕阳暖烘烘地烤成了身体适宜的温度：“谢谢你请的芬达。”然后，背上网球包，向车站的人海中走去。

        龙马目送着她。她的背影很娇小，在人群中很快就找不到踪迹。手机一震，龙马收到一条短信：“人太多了，想起来说的时候已经走远了——拜拜，龙马君！”

        龙马合上翻盖，握着银色的手机身。话说，人不运动的时候，是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的吗？应该可以吧，不然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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