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sayso

【02】

        “他真这么说？那你回了什么？”丁叮问。

        鹿薇不想回忆那个画面，因为真的很像两个没什么文化的小学生在菜鸡互啄，有失985大学生的身份。她不说，丁叮就一直追问，问到她实在受不了，只能老实交代道：“我说，谢谢你那疑似银河落九天的关心。”

        “然后呢，他什么反应。”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说完觉得不对劲转身就跑了。”鹿薇咬住吸管，猛吸一口豆奶压压惊。

        丁叮笑得比过年时乡下放的炮仗还响，胥峰特地跑过来问有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一乐。

        丁叮捂住嘴试图把笑声憋回去，“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嘛。”胥峰继续套话，还把一盘烤鸡翅摆到她面前，试图用美食诱惑攻陷她的防线。

        鹿薇知道有美食在眼前，丁叮是守不住话的，挥了挥手表示你爱说就说吧，不就是再社死一次嘛，她撑得住。得到了当事人的许可，丁叮便说了：“薇薇她——”话说到一半，看见苏淮安在胥峰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话峰一转指向苏淮安，“你去问他。”

        苏淮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已经擦干了。闻言，朝她们看过来。他的眉眼极为出挑，鸦睫浓密且长，明明是多情的桃花眼，深邃的内眼角却满满冷意，透着傲气与锋芒。唇边噙着浅笑，却没有什么笑意。典型的和谁都能玩，但关系都不亲近。

        如今坐下来，也只跟胥峰和赵岱川聊得比较多，其他人过来搭话，他都是随意应付一两句，或者是干脆不开口，唇角挑着就揭过去了。

        胥峰不死心，真的跑去问苏淮安发生了什么事。鹿薇心头一滞，却听见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摔了一跤，被师妹看见了。”

        “就这？”

        “要不换你去摔摔看，我带一群人去笑你。”

        这事他真的做得出来。胥峰没再追问，招呼大家喝酒聊天玩游戏。

        趁有人来找苏淮安说话，丁叮凑去跟鹿薇咬耳朵，“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嘴贱不饶人的货色呢，现在看来比某位大少爷讨喜多了。”

        鹿薇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表示同意。丁叮又问：“那位少爷不是也读京港大学吗，没约你见面？”

        “约了，我没去。”

        “那你爸妈不会——”丁叮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至于。”鹿薇一面回想老爸对某位大少爷的评价，一面说给丁叮听，“我爸说他成天不学无术只知道换女朋友，早就想找他爸妈好好聊聊，把我们俩的口头婚约取消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叔叔英明。”

        两人默契一笑，碰了杯。

        ……

        聚餐的后半段，老板搬出了音响和点唱机，让在场的各位随便唱。有个女生上台唱了首《但愿人长久》，倒是很应景。只是开唱前说好这首歌送给苏师兄，结果一曲唱完，苏淮安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低头在玩手机，就是在和赵岱川说话。

        晚上九点，开始有人离席。这桌的位置变得盈余，胥峰越坐越近，挨到了丁叮隔壁。两个吃货终于在这一刻找到知音，边吃边聊，创造了今晚最辉煌的战绩，签子垒起来能搭一座迷你埃菲尔铁塔。两人还约好这里散场后，要叫上朋友一起去ktv里唱通宵。

        鹿薇则全程神游在外。

        自打在仓库后头撞见苏淮安美好的肉/体之后，她的阶段性目标在不停地更变。从找谁好呢，到真的要选苏淮安吗，再到如今的我该怎么让他答应呢。鹿薇想破脑袋，只想到了一个办法：讨好他。

        讨好他，他高兴了，指不定就答应了呢。

        可要怎么讨好他呢，她连他有什么喜好都不清楚。现在只知道他喜欢打篮球，可她不喜欢啊，总不能为了讨好他特地去学怎么打篮球吧，效率太低。

        想要讨好一个人，首先得观察他喜欢什么。

        于是鹿薇开始了观察，一整个晚上都在留心苏淮安的行动。发现他除了玩手机，和朋友聊天，去跟老板点餐之外，就没做过其他事。划拳打牌行酒令，组队开黑飞行棋，他全都拒绝了。

        这人的行动实在是单调又无聊，就在鹿薇想要放弃之际，她注意到他的手。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掌心宽大，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留白少，甲缝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生的手都要干净，好似不曾碰过人间烟火，随便做什么动作都很赏心悦目。

        人体模特暂时不行，给她提供点男性手部素材总可以吧。

        鹿薇掏出手机，准备给他的手录上一小段视频。

        苏淮安刚通关了一款新游戏，因为开发商催得急，他不得不在聚会期间还抽空测试。试玩评价和改进建议写好发给了开发商，放下手机一抬头，看见对面有个黑乎乎摄像头正对着自己。哦不，是对着他的手。

        她录得极其认真，试图在不挪动座位的情况下，把所有能拍到的角度都录一遍，还时不时对比一下自己的手，以调整拍摄方位。

        不好意思直接拍他的脸，所以退而求其次拍他的手？

        刚刚在仓库后面两人对峙时，他就觉得这个师妹的脑回路略清奇。现在看来，也许不单单只是略，而是非常。

        他把手放到桌上，比成一个小人，以走路的姿势向对面的镜头靠近，直到手臂的极限长度，再翻过来，伸出了食指。

        在苏淮安冲她勾手指之前，鹿薇根本没发现自己暴露了。等她意识到，苏淮安已经在她身侧的空位坐下，“拍什么，我看看。”

        他不信，大活人坐在她面前，机会难得不拍人只拍手？

        鹿薇很实诚：“在拍你的手。”

        苏淮安：“……”

        鹿薇怕他误会，赶紧把拍好的那几分钟视频调出来让他看，“真的只有手的镜头，完全没有拍到脸，连下巴都没出现。你如果觉得这样也不行的话，那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把视频删掉。”

        苏淮安仔细看了一遍。

        还真就只有手。别说下巴了，连喉结都没能得到一秒的镜头。

        “这样就够了？”

        “不然呢。”

        “那你就好好存着吧。”夜里想他想得睡不着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还能睹手思人。

        当然，苏淮安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直接，起身走向还在忙着烤东西的老板，点了一份蒜蓉烤豆干。

        而鹿薇觉得，苏师兄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

        九点半，鹿薇接到了辅导员的来电。问她在不在学校，有份2+2学制相关的确认表需要她过去填一下。她挂断通话，见去结账的苏淮安走回来把今晚的账单交给了胥峰，“钥匙，我回宿舍。”

        胥峰掏出一串车钥匙，“淮哥，师妹要去行政楼，你顺路送她呗。”

        “不顺路。”

        “不用。”

        鹿薇和苏淮安同时开口。

        苏淮安肯让她录视频，鹿薇已经很感激了，不想继续麻烦他，“没关系，行政楼离这里很近的，我自己过去就行。”

        “不行，我陪你去。”丁叮站起来，“从这里去行政楼的路灯特别暗，我不放心。”

        胥峰急了：“不是说好了去ktv嘛，我包厢都订了。”

        这场拉扯持续了三分钟。

        鹿薇坚持自己可以，丁叮坚持不让，胥峰坚持不给丁叮去要让苏淮安送鹿薇，苏淮安什么都没说就站一边看三个人扯皮筋。

        三分钟后。

        苏淮安不想再看这场戏演下去，选择了妥协：“走吧，我送你去行政楼。”

        苏淮安开的是重型机车，加上校门口到行政楼之间的距离的确不远，只用了三分钟便到了。鹿薇下了车，苏淮安显然没准备等她，说了声再见便走了。鹿薇连挥手拜拜的机会都没有，对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道了句谢，掏出手机打开照明灯，一步步谨慎地登上行政楼的台阶。

        走到一半，刺眼的车灯突然从拐角处杀过来。

        鹿薇听到引擎轰鸣的声音，停下来往回望。他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又返，停车后三两步登上台阶，站在她面前，“有夜盲为什么不说？”

        “你怎么知道……”

        苏淮安举起手机，向她展示和胥峰的聊天窗口。胥峰在微信上告诉他，丁叮说鹿薇有夜盲，让他等她把事情办完了，直接送她回宿舍。

        “只是轻微夜盲，不会完全看不见。”

        “呵。”苏淮安冷笑，“夜盲就夜盲，还轻微。”

        鹿薇张张嘴还想辩解，理亏让她重新闭上了嘴。医学上的确没有轻微夜盲一说，她的情况用专业术语应该是先天性夜盲，症状比较轻罢了。

        苏淮安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强光探照灯，彻底照亮前面的台阶。鹿薇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回头问：“那你呢。”

        “我去撒网，等你失足掉进人工湖里再把你捞起来。”

        “可是我会游泳。”鹿薇认真道。

        ……

        在行政楼填完确认表，苏淮安把鹿薇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为了照顾她的夜盲，他非常贴心地把车停在路灯的光晕里。车一停，苏淮安收到了胥峰的微信语音：“淮哥，师妹安全到宿舍了没？丁叮不放心，让我问一问你。”

        “已经到她宿舍楼下了。”苏淮安回完话，把手机递给鹿薇，“你和他说，省得他继续烦我。”

        鹿薇接过来用语音说了几句谢谢的客套话，刚想把手机还回去，突然心念一动，握紧了他的手机，“师兄，我能不能，加你的微信。”

        苏淮安挑了下眉。

        可以啊，半小时前还扭扭捏捏不敢拍他正脸，现在敢当面要微信了，进步神速。他说：“行，你扫我。”

        鹿薇怕他会中途反悔，一直到扫上了二维码，才把手机还给他。秒收到好友申请，苏淮安的手机响起滴滴两声。

        他点开查看，拇指却悬在了接受按钮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眼睛也眯了起来。

        鹿薇已经想好了。先加他微信，然后从朋友圈里找到他喜欢的东西，由此入手刷好感，好感度满了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出自己的请求，像苏师兄这样乐于助人的好人肯定会答应的。

        可现在，第一步加微信就卡住了。鹿薇正期待着他通过好友申请，手机自动跳出两人的聊天窗口。等了半天没等到，抬眸看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苏淮安的目光已经定格在了她的身上。似笑非笑的，语气调侃：“没看出来，你还挺狂。”

        鹿薇：？

        他把手机一转，屏幕朝向她。鹿薇在一串好友申请的最上方找到自己。

        头像是小鹿，昵称是网瘾少女鹿薇薇。紧跟在昵称下方的是申请好友时系统自动发过去的历史编辑记录。

        一共五个字，尽显王霸之气。

        ——我是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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