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看台边的小插曲引起了人群中的阵阵骚动。

        虽然棠笑在最后一刻及时用手掌抵住了周斯年的肩，但还是湖心投石扰起众人的对于八卦的熊熊之心。

        白白嫩嫩一只手，掌着周斯年线条流畅紧致的肩。

        和她冷冰冰绷着的脸不同，小姑娘手心温热，隔着轻薄的球衣，清晰地传达给他每一个感官。

        棠笑皮肤白，那朵红梅落在她薄薄的耳廓，黑亮乌发凉丝丝盖过他的指节，却藏不住欲盖弥彰的红。

        周斯年忽然无征兆地想起外婆家的小院子中，栽种着一棵红梅。

        她蜷缩了下指尖，将球衣打出几道细微的皱痕。

        周斯年眼底压着一丝看不明的情绪，轻轻松松地将她提到台阶下，无意识摁揉着后颈骨，声音很轻，“注意走路，笨手笨脚，别摔了。”

        棠笑飞快扫他一眼，大眼睛里满是无声的控诉。

        离第二局比赛开始还有一分半时，周斯年牵着校服袖口将棠笑摁在了休息椅，蒋嘉则后脑的黑发压着墙壁，似笑非笑道，“你怎么还把人带下来了？”

        周斯年捞过她带下来的旺仔，模棱两可地回答，“上面看不清。”

        蒋嘉则轻笑一声。

        究竟是谁怕谁看不清，不好说。

        体育馆中的女生数量众多，她们未必是真的冲着篮球决赛来看，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来看另外两个人。

        “棠笑？又是棠笑啊？”

        有人语气酸酸。

        “谁不知道她借着数学竞赛和周斯年套近乎啊？上次看见她去高三找周斯年，茶香四溢的一批。”

        有人不甘咬了咬下唇，义愤填膺。

        “底下坐着魏冉学姐和棠笑朋友啊你们不要说那么大声了。”

        有人小小声地劝。

        魏冉似乎饶有所感，眼神不带情绪地向后一看，那些聒噪吵闹的女学生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坐在这里的多数都是学生，但是来凑热闹的老师数量也不少。

        站在看台最外一圈的高三一班班主任奇怪道，“周斯年什么时候和高一那个小姑娘关系好了？”

        之前带过棠笑数学竞赛的梁国栋咬着一根士力架，他双手攀着蓝色护栏，抻着头往沸反盈天的场内看，咬得士力架嘎嘣响，“你这话说的，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好吧？”

        班主任失笑，“我的意思是周斯年什么时候和女同学关系好过？”

        “哎呀，”梁国栋摆摆手，“两个都是好苗子，只要不影响学习，咱们也乐得他们去交朋友，是吧？”

        班主任无可反驳，只是笑着点点头。

        场馆里很凉，冷风四面环绕，周斯年站在棠笑身侧试了会儿温度，旋即弯下腰，抖开校服盖在她双腿。

        这一切行云流水又过分自然，棠笑垂着头，后背有些紧绷。而那位始作俑者若无其事的拧开一瓶后勤发放的矿泉水，曲着腿倚墙而站，笑着和蒋嘉则说话。

        骨节分明的手指却落在她眼前，一晃一晃勾着校服的袖口。

        棠笑微微颤了蝶翼般浓密乌黑的睫毛，粉薄的唇紧紧抿着，好几次想抽了手，又被对方更紧的揪住。

        她坐在这里太突兀，也太招人的议论和好奇。

        裁判员吹响哨子，第二局比赛正式开始。

        九班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开场，瞬间点燃了场内高昂的气氛，接着状况急转直下，九班没有守住气势，反而被三班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攻破防线，几个主力球员被战术针对，三班很快扭转场面，打出一波11-3。

        三班气焰高涨，迅速又干净利落的结束比赛，打出1-1的战绩。

        棠笑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比分胶着的赛场内，周斯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说着废话文学，甚至还考了考高一的物理知识难点，成功让棠笑从众人瞩目的不适中解救出来。

        第三局开始，蒋嘉则做着最后的热身动作，喝了一口的动脉放在展板边缘，随即轻松翻过，上了球场。

        陆一宁眼神一亮，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指，紧张地咽了口酸奶，“学姐，嘉则学长要上场了吗？”

        “应该是吧。”魏冉说完，就看见周斯年也跟着站起来，他弯着腰，身体挡着大多数视线，伸手揉了一把棠笑柔软的发，笑着问她，“我和蒋嘉则，你支持哪个？”

        棠笑避无可避，后脊定住一般贴抵着墙，半晌，慢吞吞道，“我都支持，可以吗？”

        “当然不行。”周斯年尽显恶霸本性，手指从她耳廓划过，清瘦指弯若有若无的蹭过一缕发，“等着吧，我给你赢胡萝卜回来。”

        两个人上场之后，再一次将球馆内的气氛烘托到爆沸，两个人的速度快得几乎不相上下，只要一碰到球抬手就投，而且是百发百中的命中率。

        陆一宁看得不敢大喘气，小小声问，“学姐，嘉则学长和周学长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啊？”

        话音一落，蒋嘉则暴扣对方的小前锋，再拿两分，成功反超周斯年外援的三班。

        “周斯年属于独狼类型，单打比较突出。”魏冉托着下巴，半分没有在意赛场上焦灼的局势，淡淡地分析，“蒋嘉则显然比他更适合团队，所以在配合赛中，蒋嘉则的优势要远远大于周斯年。”

        双方人气俱是不低，呐喊声如浪潮层层拍打，涌得棠笑耳中鼓震。

        她提着一颗心，错眼不眨地追着球场上如鱼得水的那道身影。

        很久以后，当棠笑念了大学，她偶有几次也经过正在举办球赛的赛场。

        但是她再也不会停下来为某个人担忧。

        不是担心比分、胜负。

        而是害怕他在各种格挡中受伤。

        比分咬得很死，场上其余的运动员为两人争取各种抢篮板和出手机会，离比赛还剩最后五分钟时，九班申请暂停。

        大家这才喘了一口气。

        周斯年双手撑膝，小弧度地调整呼吸，蒋嘉则走过来，与他碰了下拳，单手擦拭额角的汗，“你不错啊。”

        “废话。”周斯年哼笑，目光转向棠笑。

        小姑娘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看过来，微微笑了下。

        他忽然就想原地开个屏。

        周斯年背过身，屈着指节用力顶了顶鼻尖，压低声音对蒋嘉则说，“兄弟，一会儿对不住了。”

        蒋嘉则好笑的挑高眉，作拱手状，“你请。”

        最后三十秒左右，他越过蒋嘉则，劲瘦手臂撑着墙面，将棠笑整个人纳入自己的阴影下，他的眉际还有汗，四面八方的冷风一吹，周斯年忍不住眨了下眼。

        她无言地仰视着，很快周斯年半蹲下，抓过水瓶的手在衣摆上潦草抹了几下，才把掉落一侧的校服勾起，盖在她膝上。

        “等下你想吃什么？”

        棠笑歪歪头，一侧灯光打在她漂亮的颈窝，漫开浅淡的阴影。

        “学长要和大家聚餐吧？”

        她刚刚听到魏冉学姐和身边的人说话，借着国庆放假前大家小聚一下，已经订了餐厅和娱乐活动。

        周斯年反问她，“那你想去吗？”

        “我？”棠笑略略惊讶，很快摇头，“我和大家都不认识，而且也不是一届的，肯定不去。”

        “那行。”他笑一下，少年站起身，抻了下后背，懒懒散散道，“你等我，我带你去吃饭。”

        棠笑睁大眼，还没完全领悟这句话，随着暂停时间的结束，周斯年回到球场。

        这仅仅是第三节比赛，全场就因为周斯年和蒋嘉则而将气氛推至顶点，随着一个又一个紧追不放的比分和逐渐流逝的时间，众人的呐喊声逐渐声嘶力竭。

        陆一宁快要把喝空了的酸奶压扁，她却浑然不觉。

        周斯年起身跳跃，带起球衣下摆，极近的距离下，几乎可以看清他精瘦的腰身和紧实的腹肌。

        裁判员吹出尖锐哨声，最后一个超远的线外三分成功砸入篮筐，三班以微弱一分的优势将赛况掰成1-2。

        周斯年最后迫不得已出手的压哨三分，在最后激动人心的时刻成功杀死比赛。

        巨大热烈的呼唤声响彻整个场馆，棠笑不自觉跟着站起身，眼底混杂着好几种情绪。

        周斯年和蒋嘉则双手击掌，两人笑着撞了下肩膀。

        “算我怕你了。”

        周斯年拍拍他的肩，撂下一句，“你帮我和魏冉说一句，聚餐我不去了。”

        蒋嘉则没多说什么，笑着摇摇头，下场时刚好看见周斯年捞过自己的校服，甩在肩上，领小孩儿似的带着棠笑从后门绕出场馆。

        魏冉神情复杂地“啧”了一声，扭头问陆一宁，“宁宁，你继续看不看？要是不看了，趁着天没黑，我送你到校外？或者你一会儿和我们聚餐，我和蒋嘉则都在。”

        陆一宁看着两人远走的方向，咬咬下唇，每一下点头万分艰难，“我想和学姐去。”

        周斯年让棠笑在休息室等了几分钟左右，出来时换了一身干净的短袖。

        九月的最后一天，天边黑得不算晚，两人出校门时，黄昏余韵如洒开的金光，火烧一样盛红的流云浮跃在眼底。

        “学长。”等红绿灯交叉间隙，棠笑双手拉紧的书包肩带，闷闷问，“你不和魏冉学姐他们聚餐真的没关系吗？”

        “一顿饭而已，少了我又不会怎么样。”周斯年看着指示灯从红跳绿，背手推着棠笑的肩，示意她，“小兔子快跑。”

        棠笑无奈，跟着他跑起来。

        周斯年对“带小姑娘第一次吃饭”这件事也是生平头一遭，两人站在青森一中的公交车前，周斯年低头飞快刷着手机，企图从各种点评软件中精挑细选出一家最合适“约会”的饭店，他一边翻找一边询问，“棠笑，你有什么想吃的？”

        回应他的是一个模糊的单音节。

        他疑惑的侧头，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街缥缈的烟火气，他心下了然，从容收了手机，周斯年说，“走，带你去感受什么叫‘青森夜生活’。”

        棠笑没想到他会发现自己小小的走神，当下耳朵有些发热，她咬了咬下唇，才试探着说道，“算了吧学长肯定吃不惯这些。”

        她那双圆亮的大眼睛里就差没写上“别拒绝我”四个字了。

        事实上周斯年确实无法拒绝棠笑，他轻笑一声，双手滑进校服口袋，率先朝着烟熏火燎的热闹小吃街走去，“上次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你的机会来了，棠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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