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左相

“我出一千万黄金。”

        江轻雪挥扇的动作一僵，长眸往楼下扫去，众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

        倒是江轻绝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很喜欢看江轻雪吃瘪。

        楼下缓缓走上三个男子，身穿素衣长衫，举止不俗，看样子应当也是世家公子。

        其中走最前面的那人容貌最为出色，一袭白衣举世无双。

        墨发长披，白衣飘飘，眉目如画般俊美，似画中人谪中仙。

        “那不是……”有人惊呼，又连忙捂住了嘴。

        江轻雪呼吸莫名一滞，她伸手摸了摸胸口，只觉得闷。

        “他居然会来这？”江轻绝走到廊上，看到来者微微有些诧异。

        江轻雪挑眉，反问道：“哥，你认识他？”

        “嗯。”江轻绝点了点头，“见过几面。”

        江轻雪继续打量，目光流转在道白色身影上，不觉有些好笑，喃声道：“可惜了，长的这么好看居然也来逛窑子……”

        江轻绝听完她的话，惊的赶紧扯住她，“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乱说话，小心点，他可是当朝左相，和咱们爹爹一同为官呢！”

        “他便是白容？”江轻雪心底微诧，看向那白衣公子的目光也变了味。这人竟然就是四族之一白家的长子——白容，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左相，天子的心腹。

        “千两黄金！千两黄金！”管事激动到脸色涨红，朝在场的看客喊道，目光却落在三十六号雅室上。

        白容的目光顺管事扫去，看到了站在二楼廊上的蓝衫少年，那少年也在打量着他，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眼底却划过一抹诧异。

        见三十六号雅室迟迟没有出声，管事稍微有些失望，但还是心满意足的搓了搓手，“竟然无人出价，那月娘便归这位公子了。”

        江轻绝道：“怎么，你不赎你的知心人了？”

        “没钱。”江轻雪淡淡道，“而且这不是你的美娇娘吗？”

        “不是你想的那种。”江轻绝拍了拍江轻雪的脑袋，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走，下去看看。”

        江轻雪瞥他一眼，眼底尽是疑惑，也跟了上去。

        月娘最终被白容用一千万黄金赎下，楼上的人一阵唏嘘，却不敢多言，纷纷识相的散了场。月娘倒是面无表情，很听话的跟着管事走到了白容面前。

        管事笑容可掬：“公子，月娘从此便归你们了。”

        白容点头，淡淡的扫了一眼身后的灰色少年，少年意会，偏头对管事说，“走吧，管事的。”

        “哎，好嘞！”

        场上，只剩月娘一个人了。

        “月娘一舞，千金难求。”白容看着她，突然念了两声，声音清雅温和，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

        月娘不语，一直低头，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

        江轻雪跟着江轻绝过来，一来就见到这副场景，脸上不免划过一抹怜惜。

        “终是天意难测，也罢，今日我便还你自由。”白容淡然道。

        月娘猛然抬头，看着白容满是诧异。别说是她，场上还没走的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

        江轻雪也愣住了，左相一掷千金，只为换取美人自由？

        说罢，白容转身离开，只留月娘一人在身后踯躅不前。

        江轻雪环顾四周，见周遭的男子看月娘的目光变的异样，连她的哥哥也不例外。

        这可不妙。

        微微定了定神，江轻雪朝离开的那道白衣喊道，“且慢。”

        “白家的公子请留步。”

        女子声音轻快，白容停下了脚步，带着几分茫然回头。

        入眸是一抹蓝衫，可这模样分明就是女扮男装。

        “阁下有事？”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不温不火。

        江轻雪看着他，淡淡道，“公子出手大方，一掷千金，看的本公子佩服，可是你既出手赎了她，就要负责。轻飘飘一句还她自由，可别害了人家姑娘。”

        这话说完，场上陷入沉默。江轻绝脸色不好的拉了拉江轻雪。“乱说什么呢。”

        “你懂什么？”白容没出声，倒是他旁边的小书童出声了。

        江轻雪扫了那小矮童一眼，目光又飘向白容，直接无视他的话。

        白容倒是笑了，拱手道：“是在下考虑不周。”他看向月娘，“你便跟我走吧。”

        月娘点头，感激的看了一眼江轻雪，连忙走到他们身边。

        见此，众人难掩失望之色，纷纷离场。

        白容没有着急离开，反而是走到了江轻雪跟前。

        江轻雪一顿，却不生怯。白容看着她，又看向她身后站着的江轻绝，淡淡一笑，“原来轻绝兄也在此。”

        江轻绝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

        白容的眸子又落在了江轻雪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靠近几分轻声道：“江家的小姐，这么大胆吗？”

        声音温和却透着几分冷漠，江轻雪木了木，神色不改：“白家举世无双的公子，居然也来逛窑子？”

        “……”

        这句带有揶揄的话一出，不仅江轻绝，连白容身边的小书童脸色也变了，时而惊讶，时而涨红，时而愤怒……

        白容很快的眨了下眼，像是被她的话惊到了，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对她摆手，“彼此彼此。”

        江轻雪却笑不出来，她总觉得这个白容怪怪的，而且一看到他自己心里就闷的慌。

        难不成以前认识？

        她酝酿了许久才问出声，“你认识我？”

        “耒阳城内谁人不识江小姐？”

        江轻雪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我们以前见过吗？”

        “不曾。”白容摇头，“鄙人无缘，并没有一睹小姐芳容的机会。”

        “竟然没见过。”江轻雪目光微微一闪，“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马车内，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漫开来。

        “公子，刚才那位真的是江家的才女？”

        白容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全无，平静的像一滩波澜不惊的死水。

        “什么才女，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哪里有才气了。”之前被江轻雪无视的少年扁着嘴道。

        “阿昔。”白容瞥一眼他。

        那名叫阿昔的少年顿时没声了，幽怨的看了一眼白容。

        白容挑眉一笑，“临四，这位江家的小姐，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临四轻笑一声，“是的呢。”他是没见过哪家的大家闺秀居然会跑到迎雪楼。

        阿昔切的一声，抱着胳膊转到另一边。

        马车慢慢驶着，日落之前停在了巷子口。

        白容掀起车帘，看了一会天边滚烫的晚霞，许久，才对着车外的月娘道，“已经出了迎雪楼，这边是南街，你走吧。”

        月娘眼角含着泪，己没了在迎雪楼的笑脸相迎，向他躬身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月娘无以为报。”

        白容轻叹了一声，唤道：“小月。”

        月娘身体微微一颤，眼泪不自觉的就滑了下来，嘴唇抖的厉害。

        这模样，显然他们早就相识。

        “原来相爷还记得我。”

        白容问：“你往后有何打算？”

        “月娘是罪臣之女，早就无处可去，只能靠卖艺为生，现如今只想回迎雪楼做一个教习师傅。”月娘说的淡然。

        阿昔却有些吃惊，“你还要回迎雪楼？”

        “除了迎雪楼，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月娘道：“幸而相爷帮我赎了身，就算回去处境和之前也不同了，不用再卖艺赔笑。”

        “如此，便珍重。”白容缓缓的放下了帘子。

        月娘点头，一直俯身揖礼，待马车走远了才缓缓起身，眸子里满是坚韧。

        回到府上时，江诺已经在正厅等候他们兄妹二人了。

        天色已晚，江诺坐在正位上沉着一张脸，江轻雪顿感不妙，正打算先告状为强，谁知江轻绝扑通一声跪下了。

        “爹，我知道错了！”

        江诺冷笑一声，起身道：“你也会知道错？”

        “真的！我以后再也不去了，就在家好好读书。”江轻绝说的诚恳。

        江诺不言，江轻雪见状缓缓走了上去，对上江诺浑浊的双眼，轻声道：“爹爹。”

        “跑哪去了？”江诺问。

        江轻雪：“迎雪楼。”

        “你可知迎雪楼是什么地方？”

        江轻雪答的坦荡：“居心不良者，烟花巷柳之地，问心无愧者，高雅闲适之处。”

        江诺冷哼一声，“你倒是撇的干净。”

        江轻雪低下头，一副聆听教训的模样。

        江诺负手踱步，“过几日便是琅公主的生辰，安分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女儿明白了。”江轻雪俯身行礼，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江诺说了几句便要离去，江轻绝跪在里头喊的厉害，“那我呢？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到院里，天色渐浓。

        江轻雪坐在案桌前，看着一闪一闪的烛光莫名有些失神。

        “小姐在想什么，饿了吗？饿了我让小厨房做几个你爱吃的菜。”文琦贴心的问。

        江轻雪摇头，忽然问：“你们觉得，若是以前的我，今日我会跑到迎雪楼去吗？”

        文琦一顿，有些不敢说话。

        江轻雪又看向五梨，五梨摇摇头说道：“不会。”

        之前的三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常年深居简出。

        “那我以前，可有见过左相白容？”江轻雪又问。

        文琦摇头：“绝对没有。”

        这样吗？

        可江轻雪不这样认为。

        “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是。”

        夜风掠进，烛光跳跃，渐渐模糊了视线。

        一年前，她意外失足，掉入了河里，醒来就已经缺了记忆，很多事模糊而不完整。

        大夫说她伤了脑部，有些记忆不完整也是常事，但是这记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想起，又可能永远都想不起了。

        江轻雪，一位从小便以才华闻名于世的少女。善琴喜梅，八岁入宫面圣被先帝赏识，称作楚国第一才女，出身尊贵乃右相之女，品行端庄大方，容貌不俗，是耒阳城里有名的贵女。

        可醒来的时候，江轻雪一片懵懂混乱，江诺对外隐满了她失忆的消息，怕她名声有损，所以在世人看来，她还是之前的江轻雪。

        但她不怎么认为，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尤其是今日见到那个左相白容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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