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疗愈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学校。当我跨进校门的时候，突然有一种陌生而新奇的感觉，好像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似的。

        因为我离开学校的时候，学校的那些树啊草啊，还是一片柔嫩的新绿。可等我回来的时候，那些树啊草啊，已经变成了一片油亮的深绿。

        校园的道路两旁种满了红花槐，正好开花了，一串一串玫红色的花朵挂满枝头，看起来既艳丽又喜庆，还挺好看的。

        不得不说，春天真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季节。就算失恋了，只要看一看这些美丽的风景，也会感到一些安慰和疗愈。好像自己的人生就像这个春天，依然未来可期似的。

        我的心情比较复杂，既伤心疲惫，同时又很轻松。不管怎么说，我和于东之间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总算正式结束了。因为这个过程实在太磨人了，所以结束时候的感觉是既失落，又轻松的。

        话说我在北京的几天，行程安排得比较满，当时并不觉得累。可一回到学校，心里那股劲泄了，顿时就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乏。

        不过比起身体上的累，心更累。因为在北京的几天，脑子里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比如我跟于东讲话的时候，脑子如果转得慢了，就会跟不上于东的思维节奏。

        而且，一个人要是在自己不熟悉的环境中生活，神经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会努力地去判断周边的形势，以及想做出适当的行为。

        一旦回到自己熟悉安全的环境中，就不需要那么绷紧神经了，很自然的，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了。

        等我回到宿舍，一推门，室友们惊喜地笑着说：“咦，子初回来了？”因为其它三个室友都还没有回来，我是最先回来的，所以她们都很惊讶。

        我把背包放在桌上，顺手抱住桌子旁边站着的一个室友。因为饱受挫折的我，内心实在太需要一点温暖了。

        室友手里端着一杯喝的。那时候还没有流行奶茶，她手里端着的是一杯维维豆奶。她笑着说：“哎呀，去了一趟北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笑着说：“对呀，变热情了。因为在北京遇到的人，都太冷漠无情了。”其实冷漠无情的人只有于东，别人都对我挺好的。

        这个室友笑意盈盈地任由我抱着，另一个室友笑着走过来，热情地张开双臂，说：“来，子初，也抱抱我。”

        于是我放开这个室友，又抱住另一个室友。心想，哪怕走遍万水千山，也还是室友好啊。大学室友就像亲人，是温柔贴切的存在。

        等我放开她们，室友们关切地问：“你和于东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叹气说：“唉，人家还是看不上我呀。”

        室友们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说：“来来来，给我们讲讲这个故事。”

        我苦笑着说：“唉，说来话长。要不改天再给你们讲吧。我今天有点累了。”

        我实在不想刚一回宿舍，就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扒开给她们看。想着等过几天，心情平静舒缓一些的时候再给她们讲。

        室友们很善解人意，连忙七嘴八舌地说：“好，那你赶紧休息吧。”“子初，别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他看不上咱们，咱们还看不上他呢。”

        听了这些安慰的话，我笑了笑，心里一暖，感到了一种情绪上的抚慰。这才疲惫地爬上床，补觉去了。

        这一觉从这一天的早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差不多睡满了24小时，我终于休息好了。就在我休息的时间里，那三个室友也回来了。

        第二天，假期正式结束了，大家正常上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虽然我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其实内心还挺受打击的。

        于东嫌我家穷，跟我分手这件事情，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我心里，扎得我隐隐作痛。

        以前的我一直单纯地以为，爱情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彼此欣赏，互相理解。我从来没有想过，爱情的衡量标准是看对方家里有没有钱，能不能帮自己改变命运。

        究竟是于东太世俗，还是我太单纯？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一方面对于东感到失望，另一方面也挺自卑的，挺受打击的。

        而且于东说的那些话，说我蠢，家里穷，脸皮厚，也不嫌丢人什么的，一直在我耳边回荡。他脸上的嫌弃和鄙夷，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段时间，我就像被人施了什么魔法似的，一直陷在一个情绪的黑暗漩涡里出不来。成天闷闷不乐，心情灰蒙蒙的，而且特别脆弱，容易感伤。

        学校广播站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播放一些煽情的歌，什么《祝你一路顺风》，《太委屈》，《爱的代价》之类的。

        每每听到那些忧郁伤感的旋律，我就觉得胸口憋闷，喘不上气来。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受伤。我本来以为我和于东之间的感情并不深，没想到分手以后，我会这么难过。

        就算阳光再明媚的日子，我也还是感觉天空灰蒙蒙的。整个人都有气无力，无精打采，提不起劲。心里也是懒懒散散，空虚茫然，漫无目标。

        失恋这件事情，当时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之后会有一段情绪消沉的时间，消化吸收的时间。就像身体上挨了一刀，当时还不觉得有多疼，但是后面会疼，需要一段恢复的时间。

        原来心里受到的伤害，和身体受到的伤害一样，都需要一个恢复调整的时间。而且很有可能，这个调整时间比身体伤害的调整时间更长。

        可是我们往往有一个错误的认知，都觉得只有身体上的伤害才是伤害，心理上的伤害往往很容易被忽视。

        我就是那样，一方面心里难过，另一方面不接受自己的难过。总觉得自己这样脆弱，太没出息了。总之失恋之后，我一方面很情绪化，另一方面又嫌弃这样情绪化的自己，一直处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

        过了十天半个月，有一天晚上，林俊打电话给我，漫不经心地问我：“子初，听说你五一去北京了？”

        我很诧异，问：“你怎么知道？”

        林俊解释：“你生日那天，我打电话人给你，你室友说你去北京了。”

        我恍然大悟。

        林俊质疑：“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想瞒着我？”

        我倒也没想刻意瞒着他，我只是觉得丢人，不想提起这件事而已。于是我苦笑着解释：“没有想瞒你，只是想着以后再告诉你。”

        林俊接受了我的解释，笑着说：“别以后了，现在就说来听听呗。”

        我无奈地叹气，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总之人家看不上我就对了。”

        林俊肆无忌惮地嘲笑我：“你都千里迢迢跑去找他了，他都没有被你的一片深情感动？”

        我无奈地心想，唉，谁让我蠢呢？活该被人嘲笑。只能苦笑着说：“是啊，深情这种东西，在人家那里不值钱的。”

        林俊不解地问：“什么才值钱？”

        我脱口而出：“钱呀。钱才值钱。”

        林俊不懂，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我大概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大概跟他讲了一遍，唯独省略掉了于东痛骂我的部分。因为只要一想起那部分，我就觉得丢人，扎心，实在不想提起。

        林俊听完很惊讶，说：“不是吧？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不说靠自己？算盘子打得这么响，打到未来老丈人那里去了？”

        我叹气说：“是呀，于东是这种想法，我也觉得出乎意料，不能理解。因为在我眼中，他明明就是坚强勇敢，努力上进的那种人，怎么会一下子变成想靠女生家里的软饭男？”

        林俊说：“也许你以前对他的了解就很有限，你喜欢的他，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他，不是真实的他。也许他很聪明，他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所以故意在你面前，把自己塑造成那种形象。”

        我说：“是不是因为名校生太聪明了，所以考虑问题都特别长远，总是深谋远虑？”

        林俊说：“这和名校生没什么关系吧？这纯粹是价值观的问题。”林俊迫不及待把他自己摘出来了。

        我又说：“可能于东从小到大，走的这条路太沉重了，他太累了，太难了，所以才想着要借助外力。”

        林俊笑了，讥讽我：“他都这么伤害你了，你还帮他找理由？你还真是善解人意。”

        我听出林俊这句话的嘲笑之意，解释说：“就算不帮他找理由又能怎样？帮他找找理由，让自己能够多去理解他，这样我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林俊笑问：“子初，你直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于东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只是为了跟我抢，对不对？”

        我略一思考，说：“我不知道。喜没喜欢过，只有于东自己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对我最多有过微不足道的好感，喜欢应该谈不上。“

        林俊问：“你是怎么感觉到的？”

        我一想起于东那些嫌弃和鄙夷的眼神，那些扎心的话，就觉得他没有喜欢过我。因为如果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是不舍得那样伤害他的。但我不愿意细说，只是说：“一种直觉。”

        林俊笑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一腔深情付流水，特别不值得？”

        我苦笑着说：“那倒没有，喜欢就不问值不值得。张爱玲说的。”

        林俊叹气，说：“那倒也是，谁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感情自己要往那个方向走过去，拦也拦不住啊。”

        我笑着说：“你说这话倒很文艺，不像理工科的高材生说的话。”

        林俊略一沉默，问：“子初，伤心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嗯，有点伤心，也有点扎心。”

        林俊问：“为什么会扎心？”

        我说：“想到他的分手理由，想到他嫌弃的表情，想到他说的那些话，觉得很扎心。”

        林俊安慰我：“没事儿，咱们还年轻嘛。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男生喜欢你的。”

        我听了林俊这句话，忍不住开始琢磨，他说以后会有男生喜欢我，意思就是说，以前我身边的男生，都不再喜欢我了？包括他在内？

        我倒有点失落。转念一想，也有意料之内。难道我还奢望，自己伤害了林俊之后，他还会接受我吗？

        我厚着脸皮说：“林俊，我身上真的有优点吗？自从被甩以后，我可是一点儿自信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于东那张嫌弃我的脸。不如你来讲讲我的优点，给我增加一点自信心。”

        林俊叹气，说：“你何必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就是因为知道你在乎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你。”

        我恳求林俊：“你说说我的优点嘛。”

        林俊想了想，说：“就那些呀，心地单纯善良，长相清纯可爱，性格活泼开朗那些。”

        我品了品，说：“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感觉我们宿舍八个女生，全都符合你说的这些优点。”

        林俊哈哈大笑，说：“平凡也不见得不可爱呀。”

        我厚着脸皮问：“就没有一些特别的优点？”

        林俊想了想，说：“还真没有。”说完哈哈大笑。

        我开玩笑说：“唉，真没想到你和于东是一路货色。他是明枪易躲，你是暗箭难防。”

        林俊有点嫌弃，说：“不要把我和那种连自尊心都不要，连男人的人格尊严都可以出卖的人相提并论，好吗？”

        我说：“他也没那么糟，可能从小到大，境遇太差。所以和别人比较起来，他的心态比较急迫，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我不希望自己喜欢过的男生，被林俊说得这么糟。我总觉得，于东可能是有难言之隐的。

        林俊感慨：“子初，你越这么说，我越替于东觉得可惜。你这么好的姑娘，他居然不懂得珍惜。”

        我苦涩地叹气说：“唉，人家眼里只有有钱人家的姑娘，没有我这种穷姑娘。所以，我在人家眼里没有优点，只有数不尽的缺点。”

        林俊想了想，安慰我：“不管怎么说，子初，你别因为于东的事情太伤心了。他这个人，精明过头了，世俗过头了，将来没什么好下场。你对他一往情深，你没有错。”

        我苦笑着说：“我没有错吗？我至少看人的眼光不太行。”

        林俊哈哈大笑，说：“那倒是。你看人的眼光是真不行。”

        我和林俊说说笑笑，感觉情绪得到了很大的安抚。

        话说从北京回来以后，我一直闷闷不乐，暂时还没有跟别人讨论过这件事情，因为实在嫌丢人。

        可当我在林俊面前说出来了，并且得到了他的安慰，我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原来难过的事要是一直憋在心里，消化的速度会很慢，搞不好会成为一块心病。如果放在阳光底下晒一晒，找个好朋友说一说，也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

        林俊说，不是我的错，是于东太精明，太世俗，不懂得珍惜。他说的这些话，很大程度上抵消了于东说我蠢，说我家境不好，说我一无是处的那些话。让我感到了一种温暖和疗愈。

        看来失恋之后要想走出困境，还得靠朋友。比如林俊和室友们，都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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