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纠结

纠结

        湖北的气候夏天是火炉，冬天是冰窖。八月底正是秋老虎发威的季节。

        天气本来就热，我的心情又很焦躁。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我爸还为了省电，不肯开空调。

        家里唯一的解暑电器是一个年纪比我弟还大的旧电扇，看着它摇头晃脑，转过来转过去，那慢吞吞的样子像一个七八十的老人。

        林俊的突然失踪，让我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因为我的自信心还没有从上一段失恋中恢复，又遭遇林俊这种先“表白，再失踪”的迷惑操作。我的自我怀疑难免会进一步加深。

        整整一个暑假，我呈现出一个躁郁症的状态，一会儿急躁，容易生气，一会儿又忧郁，情绪低落。

        我爸看了一脸迷惑和关切，我妈看了很不耐烦，嫌弃地直翻白眼。我弟则是有点小心翼翼，不敢惹我。

        我爸皱着眉头抱怨：“小姑娘家的，放暑假也不出去找朋友玩？成天窝在家里看电视，头也不梳，脸也不洗，还拉长了脸，哪有一点青春活力？

        我弟迷惑地说：“姐，你这个假期真的很奇怪。本来脾气挺好的呀。怎么天天耷拉着一张脸，还动不动就跟别人发脾气，像吃了火药似的。”

        我妈一脸嫌弃，说：“她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丑人多作怪。不抽抽风，显不出她重要。”

        当家人都这么众口一词，说我的情绪糟糕。我这才意识到，我在恋情中的不安和焦虑已经影响到了家人的情绪。虽然有点内疚，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坏情绪呀。

        好不容易熬到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死心。

        好不容易熬到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死心。如果不再抱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如此重的患得患失之心了。

        我想我已经大概明白了，林俊想要传达给我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失踪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我还是明确的感受到了，他面对这份感情的疑虑和纠结。

        表白成功之后再闹失踪，我看不懂这种魔幻操作。难道男生面对恋爱的时候，也有恋爱恐惧症？

        书上说，男生都是天生的猎手，只有在追逐的时候才最有感觉。书上又说，爱情只存在于未得到和已失去。

        这些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话，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当我遇到的男生都是一模一样的表现，都是在确定恋爱关系之后没几天，就提出分手，就闹失踪，由不得我不信。

        我不禁开始有了这样的猜测，也许林俊追我的时候，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追到目标。直到我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他才开始理性的思考，我身上有什么优点和缺点。

        然后他发现，缺点实在太多了，所以他犹豫了，不想再往前走了。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我交代，所以就闹失踪了。

        我不禁感慨，唉，男生还真是不靠谱，想谈个恋爱还真是不容易。情绪也变成了一次次失望之后的平静。我已经做好了被甩的心理准备。

        到了暑假的最后一天，我收拾好了箱子，把箱子放在客厅的角落，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没有营养的偶像剧。

        突然电话铃向了，我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因为觉得电话不是找我的。

        我爸去卧室接了电话，然后举着话筒说：“子初，找你的。”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过去，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

        对面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子初，是我。”是林俊。

        那一瞬间，我真是百感交集，既激动兴奋，又愤怒生气。因为情绪复杂，所以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俊问：“子初，你明天是不是要离开家，去学校了？”

        我强忍住生气，冷冰冰地回答：“哦，是啊。”

        林俊说：“我也是，我也打算明天走。”

        我冷冰冰地说：“是吗？行。”

        林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温柔而关切地问：“子初，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我的语气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说：“收拾好了。”

        林俊问：“那今天下午，咱们要不要见一面？”

        我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想，他要见面干嘛？当面提分手？

        不，我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上一次我去北京，面对面问于东要分手的理由。于东给我的理由实在太伤人了。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经验。那就是分手不要面对面谈，在电话里谈就可以了。

        因为我觉得，隔着遥远的距离，听那些扎心的话。有空间距离夹在中间作保护，伤心程度可能会弱一些。面对面去听分手理由，这种事情实在太残忍了，经历一次就够了。

        想到这里，我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林俊迷惑，问：“为什么呀？你下午有事吗？”

        我说：“没事，但我不想面对面听你讲分手理由。如果你想分手的话，等回到学校，咱们在电话里谈吧？”

        林俊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说：“谁说要分手了？”

        我迷惑地反问：“晾了我两个月，不是要分手吗？”

        林俊温柔微笑，解释：“没有，我有点事耽误了。要不，见了面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听林俊说要当面向我解释，还说不是要分手，我原本死灰一般的心情，又生长出希望的嫩芽。

        林俊洒脱地说：“那就这么决定了，下午三点，在你家旁边的湖边见面。”

        我满心希望和欢喜，却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只是淡淡地说：“那好吧。”

        一挂断电话，我的心情顿时变得雀跃起来。因为从林俊的态度来看，我俩的事情似乎不像我想的那么悲观，还有大有希望的。

        我把已经收拾好的箱子又拖回卧室，放到床上。把里面的衣服一古脑儿倒出来，开始在里面翻找称心如意的衣服。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林俊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的诗是戴望舒的《雨巷》，他对爱情的理想是，是在那悠长的雨巷，遇到一个丁香般的姑娘。

        这充分说明，他喜欢的是长相清纯，气质古典的女生。

        我从衣服中翻出一条白底蓝色碎花，长度直到脚踝的长裙，穿在身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干净清爽的鹅蛋脸，及肩的长发，一袭娉娉袅袅的长裙，总体还是不错的。

        我暗自心想，不管林俊失踪的原因是什么，都说明他对这段感情还有疑虑，那我得打扮得漂亮一点儿，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地挽回他的心。

        吃午饭的时候，我爸我妈和我弟，都用迷惑的眼光的看着我。因为一整个暑假都像一条死狗的我，在接完一个电话之后，突然变得容光焕发，满血复活了。

        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但有些话是心照不宣的吧。

        吃完饭，我忍耐住激动的心情，继续淡定地看电视。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两点，实在等不下去了。因为等待的心情实在太煎熬了。

        我想着一个暑假没见，林俊会不会也跟我一样急着见面，他会不会提前到呢？想到这一点，我两点十分就出发了。

        我说：“爸，我出去一下。我同学找我。“

        我爸皱着眉头说：“天这么热，你现在出去干嘛？不能晚一点再出去？”

        遭到我爸的否定和质疑，我只想着赶紧出门，要不然只会遭到更多的盘问。

        等到了楼下的小区花园才发现，我失误了，应该带一把伞的。外面的太阳热辣辣的，能把人晒死。

        可这时候如果折回家去拿伞，就会给我爸创造继续盘问我的机会。是忍受太阳的炙烤还是忍受我爸的盘问？我选择了前者。

        走到湖边的水坝上，一看表，才两点二十。坝上只有草，没有树，没遮没拦的。

        我想去水坝下面找一棵树，站在树底下遮荫，又怕林俊来了看不见我，转身就回去了。只好头上顶着能煎熟鸡蛋的毒辣太阳，在水坝上面站着。

        当我站了二十分钟的时候，内心已经越来越焦虑了。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怕晒黑了。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皮肤本来就黑，小时候曾被同学嘲笑为黑妞。长大了虽然没人嘲笑了，但我心里难道不清楚自己长得黑吗？

        本来就黑，再这么晒，会不会变成女包拯了？林俊对这段感情本来就存有疑虑，等他来了一看，子初长得这么黑，这么难看，他会不会更加打退堂鼓了？

        我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焦虑。

        一直等呀等，等到两点五十八，坝下面终于来了一辆小三轮，林俊从车厢里跳出来。

        我心里那个气呀，想，你跟女朋友约会还要掐准点？见你晾了一个暑假的女朋友，你居然不能提前十分钟到？

        唉，看来林俊心里根本不在意我，我还真是自作多情。一想到这个，被晾了一个假期的我，真是气上加气。

        林俊看见坝上的我，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踱着小方步，左看右看，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一边慢悠悠地往我的方向走过来。我看他走路那个不紧不慢的样子，真想找块板砖拍死他算了。

        等他走到我面前来，他微笑着问：“子初，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林俊很聪明，他想了想，大概猜到了我生气的原因，举着手腕上的手表，放在我眼睛前面，笑着说：“看，三点整，我一分钟也没有迟到。”

        我差点被他气死，心想，你没有迟到，那就是我早到了。是我蠢，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

        林俊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微笑着说：“一个暑假没见，你变黑了嘛。”

        我差点活活气死，心想，观察力要不要这么强？一眼就看出来我变黑了？在八月毒辣的太阳底下站四十分钟，我看你会不会变黑？

        林俊微笑着说：“子初，女孩子还是皮肤白一点好看。你暑假里别到处乱跑。就算要跑，也算涂点防晒霜什么的。”

        我的眼睛四下看着，心想，板砖呢？我要是找到一块板砖，你今天真的会死在我手里。

        林俊看我气得不轻，终于意识到他不能再继续任性地气我了，否则有可能发生血光之灾。他笑了笑说：“怎么啦？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的？”

        我噘着嘴，翻着白眼，不理他。

        他赔笑问：“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回电话，所以生气吗？”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意思是，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林俊含笑解释：“我一放假就去我叔叔家了，给我的两个堂弟补课。我叔叔婶婶对我挺好的。我从小到大，他们家给我的关怀和帮助不少，有时候出钱，有时候出力，反正是我的恩人。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我可以去回报他们，当然要尽心尽力了，你说对吧？”

        我噘着嘴，说：“谁说了不赞成你去给堂弟补课吗？我只是觉得，消失了一个暑假，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确实挺过分的。”

        林俊笑着解释：“我跟你约会的第二天一早，我叔叔就开着车来接我了。我本来想给你打一个电话，可是一大早又要收拾东西，又要跟家人们道别，兵荒马乱的，就忘了。”

        我不接受他的解释，翻着白眼说：“小飞没转告你，让你给我回电话吗？阿姨没转告你，让你给我回电话吗？”

        林俊尴尬地低着头，说：“转告了，可是我在叔叔家，两个堂弟成天跟着我，我没有机会给你打电话呀。”

        我不以为然，说：“怎么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你，连抽五分钟打个电话都抽不出时间来？”

        林俊笑着说：“你不知道，我叔叔婶婶为了激励弟弟们好好学习，把我塑造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形象。如果我给女生打电话，被他们猜出来我谈恋爱了，我在弟弟们心中的偶像形象就全毁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心想，林俊的偶像包袱这么重吗？

        林俊看我笑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脸温柔，静静地看着我。

        我撇撇嘴，说：“我才不相信呢。上大学谈恋爱很正常啊。你是学霸，又不是和尚。”

        林俊笑着说：“可问题是，在我叔叔婶婶心里，在我堂弟们心里，学霸就等于和尚呀。我也没办法改变他们的刻板印象。”

        我笑了笑，说：“打个电话不就改变了？”

        林俊笑着说：“我好不容易当回偶像，舍不得打破这个高大形象。”

        虽然我觉得他的解释不怎么站得住脚，不过既然他愿意费尽口舌向我解释，那就说明他还是想要这份感情的，我又何必非要计较真假？我这么一想，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林俊看我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他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

        我满脸委屈地说：“我不是想管你去不去帮堂弟补课，我就是希望能够跟我说一声。别握着拳头，让我猜你的心。”

        林俊看着我，笑问：“你猜我的心了吗？”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

        他笑问：“是怎么猜的？说来听听。”

        我噘着嘴说：“我就是觉得，你可能跟于东一样，追到手了，就觉得没意思了，不想要了。”

        林俊笑着说：“怎么会？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我撇撇嘴说：“反正男生的心思女生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林俊笑着说：“你想啊，如果我要分手，那我又何必花这么大心力追你？”

        我说：“也许是沉迷于追逐的乐趣，追着玩呢。”

        林俊笑着说：“我哪有那么闲？那么无聊？”

        我想想也是，像林俊这种有梦想的学霸，貌似也没这么闲。

        林俊含笑看着我，问：“子初，这么久没见，想我了吗？”

        我还有点生他的气，翻了他一个白眼，噘着嘴，赌气说：“没有。”

        林俊笑着说：“不是吧？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呢。”

        我恨恨地说：“你现在想起来是我男朋友了？整整一个暑假你在干嘛？”

        林俊笑着说：“看，你们女生就是这么记仇，真是不敢得罪。我吸取教训了，以后去哪里都先向你请示，报备，行了吧？”

        我“扑哧”一声笑了。

        林俊含笑看着我，问：“真的不想我吗？那我可要怀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了。”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暗自心想，不喜欢能接受他的告白吗？他干嘛要问这种蠢话？

        林俊想了想，脸色突然阴沉下来，说：“子初，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挺勉强的。”

        我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怎么勉强了？

        他一脸认真地说：“这些天，我回忆了我俩相处的整个过程，觉得一直都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你一直都特别冷静，特别淡定，不像喜欢我的样子。”

        我心想，你看不出来吗？那是你傻呀。

        林俊接着说：“甚至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也觉得你是基于同情。你大概想着林俊追了你这么久，这么辛苦，真不容易，所以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我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俊说：“因为几个月以前，你还在喜欢于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心了，喜欢上我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特别难回答。如果我说是，就代表我容易变心。如果我说不是，就代表我还在喜欢于东，只是基于同情才接受他的。

        这是一个陷阱题，怎么答都是错。

        其实我真正的答案是，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对你有特殊的好感。可是后来因为于东是我的初恋，我对他有过很多美好的幻想，所以才会被他动摇。其实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但在当时，我的脑子逻辑不够清楚，说不出来这个答案。

        因为脑子里一团乱麻，回应不了他的质疑，我便幼稚地用生气掩饰我的无力。我赌气说：“你要说觉得我不喜欢你，那就算了。”

        林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这只是我的怀疑，你可以解释的。如果你的解释足够合理，我就会接受和相信。”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办法解释，因为真的很难解释。

        于是我接着赌气，说：“林俊，你要是不相信我喜欢你，那就别相信，我解释不了。从你一个暑假不理我，我也能看出来，你对这份感情还存有疑虑。没关系，那我就当你的表白不算数，咱们都再考虑考虑。”

        说完这句话，我的心很痛，一直往下沉。

        林俊的表情也异常的阴沉和冷峻，一副深受打击，很难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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