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萧妄站在门卫旁边，远远就看见一个女生小跑着过来，皮肤很白，在太阳底下像一块反光板，就这么几步路，鼻尖就冒汗了。

        田惜走近了，正好听见门卫对萧妄说：“这位田记者在这等了你好几天了。”

        在他说这句话之前，萧妄都没能将田惜这个名字和那天在警局里见到的女孩对应起来。于是看着这张说不上来哪里熟悉的脸，他愣了好一会。

        田惜再次自我介绍：“萧警官，我是田惜，之前给您打过电话的。”

        警车里探出一颗狗头，很突然地汪了一声，在耳边炸开，田惜吓得往旁边挪了一步。

        “布布。”萧妄沉着嗓音发出两个音节，那只德牧听得懂话似的，乖乖地把头缩回去了。

        “关于节目的事情，可能在电话里说得不太清楚，所以我想当面跟您谈谈，只需要您匀个十分钟。”田惜说。

        萧妄才不想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节目，“没时间”三个字都到嘴边了，可大概是田惜的眼神过于诚挚，他竟有些心软了。这么热的天在外面等着也怪辛苦的，于是说：“进来谈吧。”

        田惜喜逐颜开。

        田惜是外部人员，门卫大哥正要提醒，萧妄已经绕到驾驶座，对他说：“直接在我那栏加一个人，出了事我负责。”说完朝田惜道：“上车吧。”

        “哦哦哦。”田惜点头如捣蒜，可是副驾上已经坐了一只德牧，她只好打开后座的门。

        萧妄停好车，将德牧牵下来，训导员过来了，德牧不愿走，喉咙里发出像哭泣的呜呜声，似乎很不舍。

        “乖，下次再带你出去。”萧妄摸了摸它的头，将牵引绳交给训导员。

        田惜跟随萧妄进了休息室，玻璃门隔绝了外面的热浪，萧妄拿纸杯在饮水机那给自己接了一杯冷水，想了想，转过身看向田惜。

        田惜意会，立刻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不用不用。”她默认只有十分钟，可不想浪费时间。

        休息室的门没关，不少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听说萧警官带了一个漂亮的女生过来，都有些好奇。

        萧妄给自己灌了两杯水，扭头发现田惜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正摆弄她的笔记本电脑，他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田惜是有备而来的，等了那么长时间，这事不容有失。打开提前准备的ppt，像给领导做汇报一样，从项目的拍摄流程、受众、意义等多方面向萧妄分析，目的是为了让他感觉到这是个正能量的项目。

        田惜讲得口干舌燥，时不时抬头看萧妄的反应，但萧妄没有任何表示，作为倾听者，他无疑是合格的，但现下的安静让她有些慌张，甚至生了要打退堂鼓的心。

        硬着头皮讲完最后一页，田惜心想，要是这还成不了，就算了吧，她尽力了，问心无愧。

        一段短暂的沉默。

        萧妄忽然开口：“数据错了。”

        “啊？”田惜茫然，去看屏幕，“什么数据？”

        “你刚刚列举的数据是电信诈骗侦破量的数据，实际上立案的量远远超过这个数。”

        “啊，我这些数据都是从网上收集的，部分没公开的我也不太清楚……”田惜解释到一半，突然福至心灵，“这么说，您是愿意来当节目嘉宾了？”

        否则把她直接打发掉就好了，哪用得着认真听完还指出她的错误来？

        实际上，萧妄是刚刚经田惜提醒，才想起去年电信诈骗的案件数量，这些案件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任务、一个数字，而对于那些被骗的庞大群体，可能包含了无数家庭的破碎、无数人生的摧毁。

        既然有这么一个好的平台，能让观众树立反诈意识，那有何不可？

        萧妄问：“只要两天是吗？”

        有戏有戏！

        “不不不，”田惜竖起两根食指并到一起，“只需要两个半天，加起来也就一天的时间。”

        “可以。”萧妄说完后，便站起来，抬脚往外走。

        得到肯定回答的瞬间，田惜内心开始放鞭炮庆祝，连忙收拾好东西跟上。这个萧警官也真是的，连答应别人都这么酷，不过没关系。

        “那我一会加您微信，麻烦您通过一下！我把流程和内容发给您！”

        田惜冲他背影喊。

        出了休息室，萧妄早已不见人影。任务结束，田惜本想打道回府，耳边响起一记哨声，循声望去，被栅栏围起来的操场正在进行警犬训练。

        田惜心生好奇。

        走近了看，地上放着好几排像快递盒一样密封的盒子，被训导员牵着的警犬在刚刚的哨声令下开始逐个闻嗅。

        “它们在找什么？”田惜问负责记录的训导员。

        “芯片和储存卡。”

        “这些东西不都是机器生产的么，能闻出来什么？”

        训导员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胸前并没有挂警官证，在犹豫该不该回答，就有人替他做了决定。

        “能闻出来这些东西曾被什么人用过。”

        声音从身后传来，萧妄迈着长腿走下台阶，对田惜说。

        “它们都是基地最近训练出来的‘缉卡犬’，专门用于侦察电信诈骗案，凡是物品，只要人碰过，就会沾染上独特的气味，而电信诈骗多数通过芯片和储存卡等方式进行信息交换。”

        “所以你们就想通过以物寻人的方式抓到犯人。”田惜回答。

        “不算太笨。”萧妄看了她一眼，又说：“你怎么还没走。”

        瞧瞧，才说两句话就赶人了，不过她也没想多待，朝他摆摆手，“这就走。”

        田惜容光焕发地回到办公室，甄司柔一看便道：“捕猎成功了？”田惜冲她晃晃手机界面，那上面正是田惜和萧妄的聊天框。

        “牛哇。”

        “那必须的。”

        目前敲定的两个嘉宾无论是职业还是长相都大有看头，对比之下，候选名单里无论哪一个拉出来都有些不够看了，跟领导商量过后，决定先以这两人做一期短小的节目，插播在新闻和八点档之间，后续看看观众的反应如何再做打算。

        沈峻和萧妄都是大忙人，田惜好不容易从他们的空档里凑到合适的时间，便马不停蹄地约了摄影和妆造。好在她可以从团队里借调人手，不至于手忙脚乱。

        萧妄到得很准时，给田惜发了微信，碰巧田惜被一个电话缠住了，便托甄司柔帮忙接待。

        田惜捂着话筒，对甄司柔说：“他应该是穿警服来的，衣服就不用换了，头发和脸得收拾收拾，上镜好看，先拍个人定妆照，要是沈峻还没到就先让他把前期的宣传视频也拍了，我一会就来。”

        甄司柔去到大堂，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萧妄，心里啧啧赞叹，这脸，比照片上看上去还要帅个几倍。

        不过这人也真神奇，旁边有沙发不坐，就这么笔挺笔挺的站在柱子边上，神情严肃，像是来突击检查的。

        前台的小珍明显被这架势吓着了，见到她宛如见到救兵：“司柔姐，那个……”

        “知道了，是嘉宾。”

        甄司柔走过去，朝萧妄伸出手：“萧警官是吧？我是田惜的同事甄司柔，她有点事走不开，让我先带你去摄影棚。”

        萧妄点点头，伸出手礼节性地回握。眼前这张脸，又让他感到无比眼熟。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田惜赶到摄影棚时，两位男主角都到了，正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造型。甄司柔抱着手臂，看得赏心悦目，问：“怎么这么慢？”

        田惜叹了口气：“那家属太难缠了，一会求你大发慈悲，一会又威胁你要跳楼的。”

        “还是上回那个？”

        “不然呢。”

        甄司柔对她报以同情。

        几年前，桑城电视台有一档专为市民排忧解难的节目，当时田惜还是一名实习生，主要负责收集和整理民众发来的求助信息，比如失物公告、疾病募捐、寻人启事等等，后来发现核实这些求助信息的真实性困难且耗费精力，就将这个栏目砍了。

        当时田惜接触了一对失孤父母，他们的女儿三岁时丢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事迹在被电视台播放之后曾在全城掀起过一番热度，但几年又过去了，他们的女儿依然没有消息。

        最近田惜又频繁地接到他们的电话，说希望她能够再帮一次忙。

        田惜有心无力，毕竟电视台又不是她家开的，节目都被砍了，她能帮上什么忙。

        “实在对不住了，这个节目两年前已经没有了，希望您二位可以理解我们的工作。”这句话几乎被她说烂了。

        田惜喝了口水，跟甄司柔一起靠着往棚内看。灯光下，那两张脸俊得各有特色。

        沈峻一看就是有拍摄经验的，镜头感很好，知道哪个角度拍出来更好看。相比之下，萧妄僵硬得像个机器人，需要摄影师一遍遍地给他修正动作。亏得这位摄影师脾气好。

        田惜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听见动静，那边两人都望过来，沈峻冲她笑笑，而萧妄呢，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面瘫相。

        田惜朝他们挥了挥手。

        “真绝啊，你说观众会更喜欢哪款？”甄司柔问。

        一个身穿警服，正气凛然，像不可撼动的巍峨远山。

        一个白衣黑裤，温润儒雅，像徐徐入夜的霁月清风。

        这哪是选择题，田惜当然支持自己家沈律师，“我喜欢笑起来好看的男生。”萧妄那个大冰块，她可受不了。

        甄司柔看不得她这么护短：“你可要小心，律师都很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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