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昨天晚上因为沈峻那番话，田惜翻来覆去没睡好，没有赖床习惯的她，到了周六，硬是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起床时家里静悄悄，厨房冰箱门上有方芸贴的纸条：【我约了朋友做spa，午饭你自己搞定吧。】

        田惜将纸条撕下扔到垃圾篓，打开冰箱，又掀开锅盖看了看，遂回房间拿手机点外卖。

        其实她做饭还行，就是嫌太麻烦了。

        打开手机，群上消息不知为何99+，大家聊得很嗨，她往上翻了翻，才发现原来是后期发了好几张昨天的宣传照，这速度未免也太敬业，田惜心想。

        往下看，发现群里的人已经疯了。

        【这两帅哥随便给我哪一个，我都愿意后半辈子吃素】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

        【过分了哈，其中一个已经名草有主了。】

        【那萧警官是不是归我了，实不相瞒，其实我更吃他的颜】

        【我也是！！！光是那腕骨处的青筋，就性感死了】

        ……

        然后画风不知怎么忽然变了，开始疯狂她，【说！和帅哥谈恋爱是什么感受！】

        【别装死哈。】

        田惜早就习惯他们这种日常口嗨，决定满足他们，打字回：【一个字：爽】

        下面便有人接：【我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是我想的那个爽吗】

        【别问，成年人懂自懂。】

        【哈哈哈哈】

        田惜放下手机，回房间换衣服，好歹是去看展，心想还是得打扮一下，但她平时不爱打扮，拉开衣柜，颜色寡淡得很，挑来选去，最后拎出一条白色蕾丝连衣裙。

        吃完饭，又精心化了个妆，便打车出发文化艺术中心。

        外面下过一场太阳雨，地有些湿，但不至于泥泞。

        检票口前支起了大型雨棚，边角处还往下滴着水。检票通道有好几条，但其实没必要，来看展览的人并不是很多，也不需要排队。

        田惜提前打开电子票二维码，向工作人员出示，检票过后直接往里走，不小心被闸机档杆钩住了她的小挎包。田惜回头把包带取出，目光扫到隔壁通道，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一开始目光匆匆掠过，她还疑心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他今天没穿警服，于是定睛一看，那张脸最近在她的生活里含量太高了。

        田惜冲萧妄的方向用力挥手：“萧警官！”

        她这一喊，所有人都看过来了。忽然就意识到这个称呼好像有些不妥，于是收回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萧妄身上穿一件克莱因蓝短袖衬衫，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打底，搭一条黑色宽松休闲长裤，裤腿盖到脚背，因为个儿高，一点不显拖沓，反而有点慵懒随性。

        要不是她眼神好，几乎很难将眼前这个人和那个严肃的萧警官联系起来。而且，这个人的穿衣品味好像还挺好的。田惜默默下了个结论。

        萧妄自然也看见她了，但似乎不是很想跟她搭话，脸别了过去，装作没看见。

        可能是私底下这副样子很少被外人看见，田惜当他是害羞，而且两个人看展还能讨论讨论，比一个人有意思多了。

        萧妄一过闸机，田惜就走到他旁边，这次的音量控制小了：“萧警官，没想到你也喜欢看这类型的展啊？”

        “嗯。”萧妄仍是对她爱搭不理。

        田惜又称赞：“你今天这身真好看，和平时很不一样。”

        “谢谢。”

        田惜郁闷了，觉得上次形容他是大冰块的说法简直是错得离谱，这哪是什么冰块，分明是一座巨型冰山，还是冰河世纪就存在那种。

        还指望两个人能对作品互相探讨探讨呢，这两句话都不超过五个字能探讨个屁，还不如手机智能语音。

        干脆田惜也不讲话了，两个人虽然并肩走着，但看起来像是不认识。

        展览的主题是百鬼夜行，展出的是日本江户时代的浮世绘作品，画里可窥见那个时代的社会万象，而百鬼，就是流传在日本的鬼怪传说。

        田惜热衷于各种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甚至一度认为这些鬼怪神仙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人类的认知有限，无法触及。她曾因为这个想法跟沈峻吵过架，沈峻是非常忠实的唯物主义者，说她作为一个社会新闻记者，想法不应该这么天马行空。田惜意见很大，她觉得这根本是两码事，对待新闻的严谨，不应该束缚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展厅是个大回廊，空间感十足。

        浮世绘的特点是色彩丰富，细节很多，潜下心来，可以慢慢看很久很久。

        田惜忽然觉得就这么安静地看画也挺好的。

        她看得入迷，依作品摆放的次序一幅幅往下走，回过神来，发现萧妄早就不在她旁边。前后左右一逡巡，发现他站在不远处的一幅画前，一动不动。

        田惜本来没想理他，反正萧妄都对她爱答不理了，她也没必要去拿热脸贴人冷屁股，大家就各自看各自的好了。

        可是萧妄像是被时间凝固住了，那幅画前来来往往很多人，他都没挪动脚步。

        什么东西这么吸引？

        田惜心生好奇，走了过去。

        萧妄面前的画很有故事感。画里，一只狗身首分离，狗头被一个男子拎在手上，身子瘫软在地，男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大砍刀，显然是他将狗头砍下来的。但画里的狗看不出痛苦表情，又或者说根本没有表情。

        内容有些血腥，但被柔和的笔触和色彩浪漫化了，而且田惜了解过日本的鬼怪故事，并不觉得惊悚或恶心。

        “是犬神。”田惜说。

        “什么是犬神？”萧妄难得一句话说了五个字，那幅画旁边的标题也注着“犬神”两个字，但他没了解过，他不懂。

        田惜将犬神的故事娓娓道来：“狗是非常忠诚的动物。相传在日本，在狗狗极度饥饿或绝望时将它的头颅砍下，供奉起来，那就会成为这户人家的守护神，又称犬神，能为这户人家消灾解难，带来财富。”

        田惜说话，扭头看向萧妄，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罕见的出现一撕裂缝，露出一种类似于悲伤的神情，在她震惊之时，萧妄又问：“真的会是守护神吗？”

        “啊？”

        “它们被这么残忍地对待后还会愿意保佑他们吗？饥饿、绝望，如果是我，不把他撕成碎片已经是恩赐。”

        萧妄话里透着一股恨意，把田惜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传说而已，不用较真。”

        “如果不是传说呢？”萧妄却较劲起来，“如果它们就是被这么残忍地虐待呢？你觉得会吗？”

        萧妄看向她。

        田惜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是他的眼神本就如此，还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如此，明明是一双乖巧的下垂眼，看人的时候却有种要把人看穿的犀利，生生把人盯出紧张来。

        她舌头都捋不直了：“我觉得……不会吧……但是现实里也没有人这么虐待狗啊！”

        田惜脑子转过弯来，立刻补充道，防止萧妄在这个问题上越揪越深。

        然而萧妄并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冷笑了一下，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他迈腿离开，留田惜怔愣在原地，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刚刚萧妄那个眼神是在嘲笑她自欺欺人。

        真的没有吗？

        当然不是的。

        网上虐猫虐狗的视频多的是。

        萧妄很生气，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出口的方向走，他很后悔今天过来的决定，什么狗屁展览，把杀戮美化得冠冕堂皇。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田惜跑到他面前，气还没喘匀：“萧警官你等等，我没有模糊事实的意思……”

        话头突然止住，一阵抽抽搭搭的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循声看去，拐角处站了一个莫约二、三岁的小女孩，咬着手指，正哭得满脸通红。可能是哭累了，声音并不大，不停打嗝。

        “该不会是走丢了吧。”田惜皱眉，正要过去看看，就看见有一个中年男人先她一步，亲昵地抱起了那个小孩，嘴里还念念有词，应该是在哄小孩。

        看来是找到了，田惜松了口气，这地方这么大，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走，就麻烦了。她正要继续刚刚的解释，萧妄却充耳不闻，眼神锐利，紧紧盯在那小孩身上。

        只见那小孩不哭了，好像还点了点头，男人抱着他往拐弯处走。

        萧妄两三步追了上去，速度快得一下就没了影，只卷起一阵风。

        田惜傻了。

        怎么回事？

        拐弯处是消防通道，打开那道安全门，便能通向后门。这门平时是锁着的，因为前一天消防检查，而且有展览人流量大，中心负责人担心出意外，便开着了。

        这儿空间狭小，且灯光不似外面亮堂，做什么都不易被人发现。

        田惜跟了进来，发现萧妄正堵在安全门边，跟那男人说话。

        “这是你的孩子吗？”

        “对、对啊。”男人显然有些慌了。

        “她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你谁啊？”男人把小孩放下来，将她的脸转向另一个方向，不让她与萧妄有眼神接触。

        但萧妄非要跟那小孩接触，矮下身来，田惜从没听过他那么温柔的声音：“小朋友，你别怕，我是警察叔叔，这个人是你爸爸吗？”

        那男人几乎是在听到“警察”这个词时就松开抱小孩的手，朝门的方向冲了过去，安全出口走不了，只能原路返回，迎面撞上进来的田惜，嫌她碍道用力推了一把，田惜的身体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跑没影了。

        一直在状况外的田惜茫然地看向萧妄，萧妄也扭头看她，问“没事吧。”

        田惜揉揉肩膀，“没事，怎么回事？”

        “那是个人贩子。”萧妄下巴朝进来那头扬了扬。

        田惜难以置信，一想到她差点就眼睁睁看着人贩子把人拐走了，就有些后怕。

        “不是吧！那怎么能让他跑了啊，得抓起来！”

        “没事，前门到处是监控，先带这小孩找家长吧。”萧妄冷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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