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上十一）

        王春暖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严厉批评。包括梁敏几个在内，大家都对她不按时吃饭的行为进行了指责。

        “怎么能一心情不好就不吃饭呢！”

        “你这样让大家多担心呀！”

        “我被你吓死了，差点去门卫那里打120。”

        ……

        女医生道：“你既然在生理期上，激素分泌就跟平时不一样，身体本来就虚弱，你还不吃午饭……午饭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正餐……血糖本来就很低，又进行高强度的脑力活动，才引发了低血糖症……”

        王春暖拿着女医生给冲的热红糖水，身上裹着两层厚衣服加一层被子，随着热水进入身体里，她觉得一股热流顺着食道和胃部扩展到四肢百骸。小口地喝完了一整瓶红糖水，王春暖觉得恢复了七八成。在众人的目视下，她突然站起来要走。

        梁敏走过来把她按回到沙发上，凶巴巴地说：“你给我好好遵医嘱，好好听话，要不然我就把你的小说都扔了，气死你。”

        王春暖如坐针毡，只好如实道：“我生理期来了，我要去卫生间啊！”

        梁敏一愣，“哦”了一声，众人都笑起来，王春暖拿了女医生给她的卫生巾就冲到了厕所。

        ……

        晚上几个人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三个人问她怎么样了，王春暖点点头：“没事了，谢谢你们。”

        梁敏却看到王春暖家里好像关着灯，问道：“你家里没人吗？谁给你做饭啊？”

        王春暖怕她又借机数落自己，忙道：“哦，我妈妈经常回来得晚，可能还得过一会儿。”

        梁敏这才放心了，跟邱雨孙筱玥几个人一起道别离开了。王春暖送走他们，心里又窝心又暖和，看着黑漆漆的夜空长出一口气。转身用钥匙打开房门，家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不管怎么样，还是得照顾好身体呀。

        王春暖放下书包，到厨房打开灯，决定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烧水洗菜加淘米就花了不少时间，锅里的水呜呜地响着，王春暖打开锅盖看了看，似乎离水开还有一段时间，就拿了一本书去客厅看。

        刚坐下没看两行字，一楼的门铃就被按响了，王春暖奇怪，妈妈说要一周之后才回来，不会提前了吧。她走到门口，从猫眼上看了一眼，外面有点黑，站的位置也偏，隐约看出是个女的。

        “谁呀？”王春暖问。

        “是我。”声音很清澈温顺，王春暖一惊，是孙筱玥。

        “你怎么来了？”王春暖一惊，连忙打开门，看见孙筱玥竟然提着两份外卖走了进来。

        她看着王春暖一笑，白白的脸上眼神清澈明亮：“你妈妈晚上是不是不会回来啊？”

        王春暖怔愣住了，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半会儿才点了点头，十分惊讶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孙筱玥嘿嘿一笑，闪着眼睛道：“我看见我们刚走，你们家厨房就亮了灯……”

        王春暖目瞪口呆，嘴张着能塞下一个拳头：“不是吧……这……这也可以吗？”

        孙筱玥这才又偏着头笑道：“那天我还听到，班主任夸你的家长经常不在家……”

        王春暖把电炉上烧开的热水灌了水壶，自己做到一半的食材都丢在厨房，拿了两个白色瓷碗，跟孙筱玥一起坐在客厅吃外卖。王春暖给孙筱玥垫了一个靠枕，孙筱玥笑着说谢谢。

        王春暖吃了两口问她：“你不按时回家，家里不担心吗？”

        孙筱玥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摇头晃脑地笑：“我有这个。”

        王春暖恍然地点点头，又道：“可我记得学校好像不准学生带手机。”

        孙筱玥笑道：“哎哟哪有人搜身检查呀，他们都把手机带到学校里的。”

        王春暖目呆：“他们？”

        “就是江豪他们呀！”孙筱玥边吃边道，“据我所知，江豪、贺翔宇、叶逸、许凡、秦抑扬……这几个人都有手机，嗯，郭黎没有。”

        王春暖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孙筱玥笑着道：“你看你只知道闷头学习，有时候有些事情就不太清楚了吧。”

        王春暖心服口服地点头：“嗯，是我所知有限，还请大小姐赐教。”

        孙筱玥笑得明亮而温柔，说话时语音宛转，娓娓道来，好像真的是温柔如水的富家小姐一般。

        “……江豪他爸爸在尧市做生意，贺翔宇的姑父是县政府的，好像就快升副县长了，叶逸许凡跟着他们两个混，家境都不怎么差……郭黎初中的时候听说过得挺惨的，后来有江豪带他，他才跟他们来往的……”

        王春暖佩服得五体投地，端着碗往她身边坐了坐，一脸好奇宝宝：“这些你怎么知道的呀？”

        孙筱玥皱了皱眉：“从初中升上来的，都会听说一点，你是转学生当然不知道了。”她说着突然低下了头，有些踌躇地道，“而且，我原来有个课外班的同学，是跟江豪一个班的，他原来跟江豪他们走得挺近的……”

        她突然黯然了下去，王春暖忙道：“没事，我也不好打听这些。”孙筱玥便一展颜，看着她清浅地笑了笑。

        两个人吃完饭，王春暖把两个碗端去厨房洗，孙筱玥跟过来要帮忙，王春暖笑着说：“你都帮我带了饭菜，怎么能再让你洗碗呢，那也太说不过去了。要是让梁敏知道，估计我的小说又要遭殃了。”

        孙筱玥听了便不再客气，端着一杯水坐在厨房的凳子上，看王春暖顺手顺脚地洗碗。孙筱玥吐了吐舌头：“春暖你好厉害哦，洗碗也这么麻利，我在家洗碗至少都要半小时呢。”

        王春暖把碗又冲了一遍，放在橱柜里，转回头看她：“也就是做得多了就会这样。”

        孙筱玥想了想点头：“嗯，对，梁敏也是这样。”

        王春暖又疑惑：“梁敏也经常洗碗啊？”

        孙筱玥这回是真的苦笑起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王春暖催问她，孙筱玥才支着嘴唇道，“……梁敏家里情况不好的，她是家里最大的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是她这个人吧，有点好强……嗯，很多人不喜欢她……”

        王春暖说：“她家里情况不好，还敢跟副县长的侄子叫板啊……”

        孙筱玥笑哈哈地道：“梁敏才不怕呢，她谁都敢惹。”想了想她又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表情，暗笑着道，“嘿嘿，我挺佩服梁敏的。”

        王春暖暗道：刚才不喜欢她的很多人里，也有你一份吧……

        孙筱玥的水喝完了，王春暖又要给她到一杯。孙筱玥说不用了，喝不了两口她就要走了。王春暖还要给她倒，孙筱玥就在厨房里到处走动，四处看看，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墙角方桌一本打开的食谱上……

        六月的天易变，说下雨就下雨。王春暖早上醒来还是明朗的晴天，出门的时候就开始滴答起小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濡湿了一地的蒸热，今天的气温舒适得令人心情舒坦。

        王春暖换了一双白色的平底鞋。她脱掉了校服，换上了一件修身的长裤，和一件很简单的浅灰色短袖。

        经历了昨天的心境转换，她觉得自己总算能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再也没有犹豫和纠结，也没有迟疑和观望，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

        王春暖带着自己做好的早点出门了，今天她打算光明正大地把早点放在他桌上。

        离开家之前，她在镜子前停了一下，把那个白色的小皮筋戴在了自己细细的手腕上。

        撑着伞跨入朦朦胧胧的雨帘之中，这样的天气，连路旁葱郁的树木也显得嫩生生的绿。

        她仰起头闭上眼睛，沁凉的空气随着清凉的风渗入胸腔，抚平了焦躁不安的灵魂。她的心再没有比此刻更平静了，她有一个喜欢的人，也喜欢着她，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王春暖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放下目光，接着往前走，在路的尽头却发现另一个撑伞的身影——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江豪微笑着走了过来，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一步不停地走了过来，在她的身前站定。王春暖仰着头看他，目光清澈明亮，并任由自己的脸烧起来。

        江豪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看她，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道：“昨天那个饼……是你放的吧？”

        王春暖此刻越看他越觉得好看，他的笑里总含着一丝包容和忍让，让她无法拒绝。

        江豪以为她至少也要跟以前一样羞涩一下，没想到王春暖脸都红了，却依旧盯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嗯。”她又问，“好吃吗？”

        江豪说：“嗯，好吃。”他也顿了顿道，“谢谢你帮我买早点。”

        王春暖的心一沉，他不知道那是她自己做的。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只要他觉得好吃，买的和自己做的又没什么区别。她红着脸笑了起来，拿起手上的一份：“这是今天早上的。”

        江豪一愣，眼前的人在感情当中的角色迅速地变化着，他发现她开始主动出击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江豪伸手接过，王春暖红着脸看他：“你不吃吗？”

        江豪低下头，用动作回答了她。

        他吃得很快，王春暖轻声说：“慢点。”又从包里取出一瓶水给他喝，再递给他纸巾擦嘴。

        江豪吃完后笑着说：“跟昨天的不是一个味道啊。”

        王春暖点点头：“给你买了别的馅。”她发觉话说多了以后，她就越发地平静，只是一时不喜欢这样亲密的身份和语气，但是只要慢慢实践，很快就能适应了。

        江豪说：“谢谢你的早点，但是，”他停了一下继续道，“你以后不用帮我带早点。”

        王春暖一愣，被拒绝的感觉很奇怪地令人不安，她疑惑地问：“不好吃吗？”

        江豪忙道：“不是不好吃，是……额……”他组织着词汇，“毕竟是学校，你这样给我送吃的，让大家看到了不好。”

        王春暖呆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下后点点头：“是不太好。”

        江豪又道：“嗯，而且我也不能每天都上这儿来吃早点，所以你不用帮我买早点了。”

        他的表情很诚恳，王春暖在心底权衡了一下，她说：“要是你自己按时吃饭的话，我就不用帮你带了。”

        江豪点点头：“你放心，以后我肯定按时吃饭。”

        王春暖很欣喜地展眉一笑：“真的？”

        江豪又点头：“真的。”

        王春暖便爽快地答应了他，只要他愿意好好照顾自己，她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心照不宣地前后往学校走去。

        江豪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拉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王春暖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直盯着他的眼睛：“你一定好好吃饭哦。”经历了昨天的低血糖症，王春暖深刻地体会了胃疼的难受，她觉得他答应得太简单，不放心地叮嘱他。

        江豪又看着她点点头：“放心。”

        王春暖这才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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