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上十二）

        江豪和王春暖在学校表现得很正常，看上去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正在交往。

        但王春暖心底却很惆怅，她发现自己的行为总是会被人看出不对来。比如体育课上，邱雨就突然问她：“你跟江豪怎么了？你为什么一直在看他？”

        王春暖只好胡说八道一通：“他把我的钢笔弄坏了，我在想怎么才能叫他赔给我。”

        孙筱玥道：“江豪不会这么吝啬，一支钢笔欠着不赔你。”

        梁敏则直接拍桌子找上了江豪：“你为什么欠着我们春暖的钢笔不还？！”

        江豪一脸懵圈：“什么钢笔？”

        王春暖差点吐血，就怕谎话圆不回来，拼命解释，结果越描越黑。三个人最后都一致认同，她有事情瞒着她们三个。

        又是放学后补课，王春暖教江豪写字，郭黎几个人凑过来取笑：“王老师，为什么只有他能上书法课，我们几个啥也没有？”

        江豪一笔墨水甩过去：“滚滚滚！”

        叶逸用指尖在空中画圈，把两个人框在一起，一脸奸笑：“哎哟，有情况。”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好事分子，越解释他们越爱补戏。贺翔宇却一直没到学校来，打听过后说他是打球扭了脚，正好找到理由不用上学，躺在家里休息。

        正在王春暖觉得该减少在学校里和江豪的相处时，有人竟然先她一步行动了。徐海平找到王春暖，一脸为难地道：“以后你们放学，就不要在教室里学习了。”

        王春暖很奇怪：“为什么？”

        徐海平道：“因为你们在教室自习，其他班老师也都纷纷要求学生自习，结果就被有些同学告到了教育局。说是才高一就给学生增加负担，额外补课，不合规定。”

        王春暖说：“可我们是自发学习，不是强迫补课。”

        徐海平说：“这也不行……”他挠了挠稀疏欲脱的头顶，自己也觉得很疑惑，“有老师说你们浪费学校电力……”

        “啊？”王春暖觉得这个理由也太扯了。

        徐海平又道：“还有学生家长举报你们私下里谈恋爱……”

        王春暖语塞了，这最后一条，确实是真的。

        徐海平看王春暖脸色不虞，接着解释道：“老师当然知道，你是好学生，不会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但是你洁身自好，不代表其他同学也不会……”他满脸怀疑地凑近王春暖，打探语气，“我听说说这个贺翔宇同学和梁敏同学，好像就有点问题……”

        王春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两人就差没打起来了，怎么可能搞在一起啊……

        王春暖无法，最后只好点了点头：“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我们以后放学就回家。”

        从徐海平办公室出来时，王春暖撞见了抱着作业本往里走的夏冰，王春暖没说话，夏冰却道：“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你不好好复习，成天跟那群拖后腿的来往，就不怕被带坏吗？”

        王春暖看着她道：“心好的会把坏人带成好人，只有心坏的才会被带坏。”

        夏冰不说话，冷哼了一声走了进去。

        联系到她平日里对江豪等人的鄙视，王春暖十分怀疑就是她告的状。

        但是没了放学后的相处时间，王春暖发现自己私下里几乎见不到江豪。而且自从那个下雨的早上过后，一连七天的整个星期，他一次也没来找过自己。王春暖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的正常反应，她很焦躁，又陷入了想见他和怕见他的循环。

        这种心态严重地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王春暖晚上一个人回到家里，对着空旷的屋子心慌不已。她发现自己的情况比恋爱之前更差，那时只是觉得孤独，现在却开始患得患失。

        就连孙筱玥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她总是走过来问自己：“春暖，你怎么又在发呆？”

        王春暖的一颗心压根不在自己身上。

        她远远地看着江豪，他看上去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一样说笑睡觉，上下学，跟几个男生打球。王春暖不知道该佩服他这样好的演技，还是该疑惑他的不为所动，因为看上去他似乎，跟她并不在同样的境地。

        王春暖回到了她好学生的世界里，他依然在他的圈子里，竟然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没有了交集。直到一周之后贺翔宇回到学校，他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但是江豪等人都喜出望外。

        王春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梁敏坐在她身边咬牙，不可置信地对王春暖说：“春暖你知道有多离谱吗？竟然有人造谣我跟贺翔宇谈恋爱！”

        王春暖不置可否地一笑：“这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真的。”

        梁敏却很生气，鼓着腮帮子道：“虽然不是真的，可是玷污了我的名誉呀！我的名誉还是很值钱的好不好！”

        王春暖笑着问：“值多少钱？”

        梁敏瞪大了眼珠子，掷地有声地道：“千金难求。”

        王春暖却摇了摇说：“我觉得没那么重要。”

        梁敏却又问她：“那你觉得什么重要？”

        王春暖说：“我不知道。”

        江豪在这个放学后的傍晚找到了她，王春暖那颗快沉到海底的心又瞬间冒出海面。她站在夏天的橘色路灯下，蚊子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叮了好几个包，她尽然不在乎，看着他从巷子那头走进来，从黑暗里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上。

        王春暖发现几天不说话，她甚至都不会跟他打招呼了。或者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打招呼，同学？朋友？还是女友？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走进来，一瞬不转地看他笑着走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什么表情，还是他提醒了自己：“怎么表情这么幽怨？”

        王春暖闪了下眼睛，两滴豆大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江豪一顿，近乎妥协的温柔语气：“怎么了？”

        王春暖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为什么恋爱会使人痛苦呢？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是那个决心要坚定感情的人。可是这样的决心在他的无所作为中动摇了，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她企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一切证据，到头来发现竟然不如他走过来问一句“怎么了”。

        王春暖觉得这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她是低到尘埃里的人，要仰视着他而存在。

        她吸着鼻子哭个不停，江豪低着声音温柔地哄她：“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对。”

        王春暖弯下身去蹲在地上，她把头埋在膝盖上，薄薄的布料顿时湿了一片，她嗡着声音道：“我不知道，我不懂……”

        江豪也蹲下身去问她：“你不懂什么？”

        王春暖说：“我不懂这样对不对。”她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你懂的，对吗？”

        江豪一愣，半会儿他摇了摇头：“我也不懂。”

        王春暖说：“那为什么是你让我难过，而不是我让你难过呢？”

        江豪皱着眉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说：“我不知道，我不太会难过。”

        王春暖愣住了，她看着他此刻也带着疑惑的脸，他不再是像往常一样，那种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样子，而是带上了几分迷惑。

        王春暖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眼泪，问他：“为什么不会难过？”

        江豪却反而问她：“为什么要难过呢？”

        王春暖滞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橘色的微光中，王春暖似乎在朦胧中寻到了打破悖论的钥匙，但是江豪首先回过神来，他看着她道：“不要想那么多了，想得越多，烦恼越多。”

        王春暖点点头，她发现似乎确实是这样。哭过一场后，她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的自己，只是抽噎了半天，有点恍神。

        江豪说：“这周末是郭黎的生日，你要不要来？”

        王春暖问：“你想让我去吗？”

        江豪点了点头，王春暖微微抿唇，清浅地点点头：“好。”

        郭黎的生日过得很奢侈。

        江豪他们在盛华酒楼的顶层租下一整个包厢，从里到外三层包间，连带着水果酒水饮料。生日快乐的横幅和彩带飘得到处都是，三十几个人来给郭黎庆祝生日，男男女女的穿红挂绿，围绕着一个塔状蛋糕唱生日快乐歌，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来庆祝生日的人除了王春暖班上的同学，还有一半是从来没见过的。人众里男生居多，大家看上去都差不多年纪，小雅说都是他们在其他学校里认识的人。江豪管小雅叫妹妹，一进去就把王春暖推给小雅，让小雅好好照看她。

        除了戴着生日帽一脸笑容的郭黎，江豪跟贺翔宇就是这群人里面的主场了，贺翔宇带了一个穿短裙的短发女生，纤瘦窈窕，小鸟依人地牵着他的手。王春暖才知道贺翔宇是有女朋友的，心想梁敏要是见了眼前这一幕，估计又是一番破口大骂。

        许凡和秦抑扬两个人看见王春暖，都是意料之外，满脸震惊地走过来问她：“王老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王春暖笑了笑，拿起手里的袋子：“给郭黎送生日礼物。”

        两个人还是一副看见了鬼的样子，许凡使劲眨着眼睛：“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王春暖笑着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不该来的，对吧？”

        秦抑扬听完点了点头，许凡却摇了摇头，王春暖莞尔一笑：“我只是来给郭黎送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那边被裹在人群里的郭黎却也看见了王春暖，三两步跑过来道：“王春暖，你怎么来了啊？”

        王春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郭黎，笑着说了句“生日快乐”。郭黎很受宠若惊地笑着点了点头，打开袋子低头瞄了一眼，当他发现是一本书时，他低着头对王春暖，道：“这个东西不能留在这，你明天到了学校再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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