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杉意

我的故事早已经结束，世界上也不会再有宋嘉凛。

        我坐在长安河旁的石阶上，看着漂浮在河面上的花灯，心中带了一丝惆怅，也不知姜厌有没有发现我没跟上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像这长安河上的花灯，看起来很美好，实则一生被他人裹挟而走，看起来会有终点，实则很多中途就沉入河底了……小姑娘，我看了你在这半天了，不管你经历什么都会过去的”我抬眼看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笑着问我，“手里怎么放了这么多糖不吃，若是心里苦的话，吃点糖就不苦了”

        我笑了笑：“这糖我不爱吃，只是我家公子瞧这糖好看才买了这些”

        “哦？那姑娘你家公子呢？”

        我垂下头“走散了”我并不想多说些什么，这时我看着一个飘到脚边被杂草挡住的花灯，无奈地笑了笑，将杂草拨开，将花灯推向远方。

        “那一直站在那边柳树下的是谁呢？”老者笑着轻捋了捋胡子

        我迷茫地抬起头，朝老者目光所至的位置看去，姜厌一身黑衣，打着黑金色地折扇，站在柳树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我收了收心神，急忙向着姜厌走去

        “尊上，我……”我刚欲开口，姜厌却摇了摇头

        “本尊突然觉得，或许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你才能彻底舍弃凡尘之事”姜厌瞥了瞥我

        “七十年前，本尊与你签订契约后，去了一趟峄城，帮他治疗腿疾”姜厌忽地开口，将那一段缺了的故事补了完全

        “本尊一进去，就觉得不一样，那一家子，一边挂着大红喜字，一边挂着白绸满地，那时候本尊才知道你那句‘嘉翎哥哥’原来真的是‘哥哥’而不是情人之间的昵称”

        我默了默没有接话

        “本尊去那日好像已经是你的头七了，堂前放个一个不大的棺材，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身孝服，在棺材前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骂，本尊知道棺材里面其实都没有，但是听你们家的仆从说西面那个屋檐上全是血迹，没有人觉得你还活着，只有那个在你灵堂前穿着大红喜服的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他的脸色很惨白，他的神情很平淡，没有悲没有喜，或许是他的大红色喜服太过刺眼，一个年迈的老者怒斥了他一顿，想来应该是你祖母，本尊以游走江湖的郎中的身份，治好了他的腿，其他人都很开心，只有他死死地盯着我，就像半个时辰前他盯着你的样子一样，但他什么也没问，他很聪明……为了你说的重振你们宋家，首先得先帮你们翻案，其实也不难，我去了一趟京城，改了一下卷宗，再让宋嘉翎去刑部伸冤，没用多久，就平反了，他很聪明……最后就是给他留了一千两银子，我想这些足够你们这一家子一辈子不愁吃穿了，但他却没有要，他说他已经够了，也不需要银子，我对于这种过于自信的人从来没有好感，只不过……再五年后我回人间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南越国摄政王的至交好友，统领南越三百万将士；又过了十五年，我回凡间的时候，没有再遇见过他，南越国也成了南陈，南陈的国主就是当年的摄政王，而大梁也成了大宋，版图也扩大了好几圈，因着大宋和南陈交好，峄城作为两国交界之处也成了大宋的‘第二上京’，而现在……本尊才知道原来他竟然登上了帝位，不得不说，他确实是第一个让本尊刮目相看的凡人，宋氏的荣华并非我给他的，这是他自己打下来的，不过阿玄…本尊如今告诉你…可不是想让你缅怀过去的…”

        姜厌看着我，“你还有什么未了的一并说了吧，本尊可没工夫一直惦记你这凡尘往事”

        我长吁一口气，眼中情愫翻来覆去

        “尊上，可否知晓当年害我宋氏一族之人的下落？”

        姜厌掐手捻诀，些许片刻：“那个御林军头位？在抄了宋家以后没几日便离奇死于城外了”

        我皱了皱眉，想继续问些什么，但是看到姜厌漠然的神色之时，我垂下了眼眸

        “阿玄，没有别的想问的了”

        姜厌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微闪

        “阿玄……你刚刚说的很对，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越是想留的越留不住，世事无常，谁又不是这长安河上的一盏灯花呢？与其一直被往事所牵绊，本尊更希望你想本尊当初见到你时那副样子，你可算我的阿玄啊……”

        我知道姜厌的意思，于是俯身“阿玄谨记”

        姜厌点了点头

        姜厌后来没有继续开口，我也只得一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夜间，偶有几声蝉鸣，月色将我和姜厌的影子拉的斜长，我看着姜厌的背影，他仿佛泠然于世，不像个魔，反而有几分谪仙韵味

        忽的一道五彩神光从天而降，降落姜厌的面前，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姜厌的周身在看到那道五彩神光的时候，变得更冷了

        而那道五彩神光化作了一个身穿青衣的翩翩仙子

        她正好面对着我，当我看到她的面容时，被十足的惊艳到

        清如濯濯莲，纯若天山雪，一身青衣却映衬的肌肤胜雪，她难道是天上的仙子？可是她又怎么会认识姜厌？

        “阿厌……”

        姜厌冷哼一声，语气似刀锋般凛冽，“这不是杉意上仙么，不知有何贵干”

        “阿厌！”那名为杉意的青衣仙子蹙眉眼中似含着泪水，轻柔柔地又喊了一声

        “阿厌，和我回去好不好……”青衣仙子上前拉住姜厌的手

        姜厌愤愤地想要甩开她的手，却被她死死拽住，他只得转身怒视我

        声音也带了十成的怒气“你愣着什么，还不给本尊拉开！”

        我闻声正欲上前，却被青衣仙子隔开

        “阿厌……你别这样，你不知道上清天已经将沧榆上神许配给栖羡了，这一战，你绝无可能会赢，只要你回心转意，我保证不会有人追究过往”

        姜厌冷笑：“回哪儿？回天界上诛仙台？还是入堕魔崖？”

        姜厌甩开青衣仙子的手，露出手臂，他的左臂上一道黑气缠绕着在他的经脉上，狰狞可怖

        姜厌冷冷地看向青衣仙子“杉意……你让我回哪儿去”

        杉意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幕，她捂住嘴愣在原地，“没办法了吗……”

        姜厌眼里带着一丝不明情绪，“就算没有这个，我也回不去了”

        “阿厌，上次你回天界下战书已经惹怒诀容上神了…就算你不愿回天界，那先和我去上清天求诀容上神宽恕，若是诀容上神插手，只怕你……性命难保”

        “杉意，你知道的，上清天那些人的嘴脸我一向厌恶，诀容并非上古血脉，不过是仗着…”

        “姜厌！”杉意赶忙拦住姜厌的话头，“既然你不愿回天界，也不想见诀容上神，那可否休战？”

        “杉意，这一战，无可避免，是我和栖羡的不死不休的死结，休战绝无可能！”

        “阿厌…你忘了当年天帝……”

        “够了，杉意！”姜厌显然不想再听下去，“你总是在提过去之事，你是生怕我忘记栖羡对我母神的所作所为吗”

        “阿厌，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杉意见姜厌眼中带着浓烈的恨，赶紧放软语气劝他

        “杉意，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幅样子？死的不是你的母神，你永远只会让我放下……罢了，我不想与你多说”姜厌转身，声音中再也不带一丝情感，“若你现在是以朋友身份来找我，可以；若你以天界公主的身份来找我的话，你知道的，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阿厌……”

        姜厌回头冷凝杉意“叫我姜厌，或者…你们口中的堕魔”

        “阿玄，走”

        那一夜，姜厌决绝的转身，也让事情变得更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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