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远在平信之原的忍者战争还波及不到香取城这里，此时神里莲正站在廊檐下，嘴里含着硬糖，伸手去接外面簌簌落下的雨。

        雨水并不能在手中停留太久，它们很快就顺着掌纹朝地面扑去，飞溅出一瞬水花。

        而正在书房中绘画的飞鸟归与朝廊檐下的人影看过去，他目光怔怔地，心想：莲君在看什么呢？总是见他看着空中或者某一处、目光跟随着什么东西转动的模样……

        空气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吗？

        飞鸟归与猜不出来，他又看向院子里的樱花树。

        都快到夏天了，这棵樱花树还茂密盛放着，仿佛一直都处于春日一样，除开樱花，院落里的其他盆景也比以前要绿很多，有些花卉已经在这半个月里陆续盛开。

        这是由莲君带来的变化吗？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风停雨歇，而谷雨过后，立夏将至，神里莲也不准备继续在香取城中停留。

        他并不留恋此处，只有要告别的人。

        神里莲向飞鸟归与说明自己的去意，飞鸟归与在神里莲开口之前就隐隐有了预感，正如蜻蜓停驻枝头后会悄然飞走，山间的风也并不能被人轻握，神里莲的离去也是如此。

        但飞鸟归与还是觉得很失落，人总是认为自己能够坦然的接受离别，但现实并非如此。

        他看着神里莲认真地神色，就知道他无法挽留对方，从心底蔓延出了细密的难过，飞鸟归与带有希冀道：“是在这里住的不好吗？莲君为什么一定要去外面呢？”

        “住的很好哦！”神里莲的笑容依旧真诚又活泼，他坐在红木栏杆上，看向这方院落外的天空，转而问：“小归与未来想要做什么呢？”

        还在伤心的飞鸟归与不知道神里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想了想，回答：“……行商？”

        神里莲摇摇头：“这可是很重要的问题哟，小归与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吧？”

        飞鸟归与点头：“……嗯。”

        因为父亲是商人，而他是商人的儿子，所以他未来行商基本是确定了的，但除开这个，他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能做什么。

        神里莲理直气壮的抬起下巴，语气骄傲：“正好，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神里莲在飞鸟归与疑惑的目光中，继续道：“但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寻找，所以才要离开。只是待在一个地方空想的话，是什么也想不出来的。”

        “未来是由什么组成的？是目标，是欲望，是勇气，也是希望。”神里莲声音轻快：“我此去不是去流浪，我是要去寻找我的未来哦！”

        飞鸟归与怔怔的，他无声的张了张嘴，又一次感受到了神里莲带给他的震撼，这震撼不是基于神秘和想象，而是一种更加深沉却又直白的东西，是每个人都可以明白，但很少有人察觉到的真实。

        在这瞬间，飞鸟归与忽然觉得面前的神里莲离他好远，就好像他从没了解过他。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他带着幻想去注视他，本身就是错误的。

        “我……”飞鸟归与最后道：“那我给你收拾点行李，是朋友就不要拒绝。”

        我算什么朋友啊，如何能够比肩日月星辰。我看不见他眼中的世界，就像无法理解梦境的一切一样。

        “哇啊！小归与对我真的太好啦！”

        神里莲眼睛亮晶晶的，一下转身抱了下飞鸟归与，然后又叉腰大笑：“这样就可以不用露宿街头了！”

        飞鸟归与撇过头，道：“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

        “嗯嗯！”神里莲一脸感动：“小归与已经很了不起了！这大概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吧！”

        飞鸟归与很无奈：“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不要仗着自己有本事就胡来。”

        “我又不傻。”神里莲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因为小归与对我都是真心的，我才会信啊。”

        被直球暴击的飞鸟归与：“……”

        于是神里莲带着两套换洗衣物和飞鸟归与所有的私房钱离开了香取城，离开之前，神里莲伸出左手做了个姿势，这是个能让鸟类依凭站立的手势，在飞鸟归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优雅漂亮的青红相间的小鸟就扑棱着翅膀落到神里莲的手指上。

        她头上戴着绿色的羽冠，由五根羽毛组成，有点像是孔雀的头翎，但她身躯只有一个巴掌大小，渐变的蓝绿色如同神女的羽衣，尾羽靓丽修长。她亲昵的蹭了蹭神里莲的手指，然后看向飞鸟归与。

        “这是我的眷属，叫罗衣，她想换份工作，所以我推荐她来做我们的信使。”神里莲动了动手指，罗衣就飞到了飞鸟归与的肩头，神里莲道：“以后要给我写信啊小归与，我一定会回信的！”

        等神里莲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见，飞鸟归与重新打起精神来，对罗衣道：“你好啊，罗衣。我是飞鸟归与。”

        罗衣梳了梳羽毛，同时回了句：“你好呀！飞鸟君！你的名字很不错哦~”

        “是、是吗……”飞鸟归与不太好意思道，然后他身体忽然僵住：等等！鸟说话了？！是鹦鹉吗？是鹦鹉吧！

        罗衣梳理完羽毛，看着飞鸟归与呆住的样子，善解人意道：“飞鸟君就把我当做会说话的鹦鹉吧，这样能好接受点？”

        飞鸟归与：“……”

        ……

        神里莲行走于山林间，他一路从香取城出来，中途遇到了很多岔路，经过他一通乱走，现在已经走到了完全没人的地方。

        虽然没有人烟，但神里莲是不会走回头路的，就算前面是悬崖，他也能无动于衷的跳下去。

        毕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所以他去哪里都无所谓嘛！神里莲兴致勃勃的想，既然去哪儿都一样，那当然要选自己看得顺眼的路啦！

        而当他从浩瀚林海中走出来，置身于群山之巅，遥望苍天之远，俯瞰林海茫茫，心中仿佛升起来万丈豪情，有了能直面任何未来的勇气！

        神里莲扬起毫无阴霾的笑容，张开双臂，然后从山崖之巅往林海中轻跃而下！

        ——只需一步，直接到达山脚哈哈哈哈哈！

        神里莲此时的想法没人知道，但对面山中不巧看见这一幕的人却被吓了个半死。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的很严实，一双眼睛上戴着黑色墨镜，墨镜的反光在镜片上划出几道明亮的平面，他脸上还带着猝不及防目睹别人跳崖的错愕，连忙往那道坠落的身影看去。

        青色的翎光如蜻蜓振翅、蝴蝶羽翼般从空中涌现，它们在空中轻灵飞过，划出一道道青芒。

        它们围绕着那道人影，慢慢降落到下方的林海之中，然后又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少年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是什么幻术吗？那个跳下去的人，是忍者吗？

        可是忍者虽然也能做到这样，但那山崖真的很高啊！就算是忍者毫无防护和准备的跳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对方快落到林海中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他’的身体轻飘飘地，仿佛在空中浮游了一圈。

        在他胡思乱想、脑子里滑过很多妖怪传闻志怪传说的时候，他敏锐的感觉到那个人影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

        他下意识要隐藏起来，却晚了一步，他听到了木屐轻磕树干的声音，就在自己身后！

        速度好快！明明刚刚对方还在下方山脚林海之上！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速度，就算是忍者也太犯规了！！

        “你是我在这附近山里遇到的第一个人。”神里莲站在高高的树干上，没办法，这个男人要比他高至少两个头，站在地面上看他脖子肯定会痛的！他才不要！

        神里莲见对方警惕的转过身来，又问：“你来这山里是想做什么？”

        少年袖中藏着暗器，身体中蕴养的虫蓄势待发，他的打扮其实还挺具有家族特征，一般忍者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是油女一族的人，他以为神里莲认出了他的身份，于是道：“……来找虫而已，我并没有接任务，没有和你冲突的必要，后会有期！”

        油女一族来这种地方多半是为了找虫填充自己的库存和种类，再加上他们诡异的忍术手段，一般不会有人拦他们的去路。

        见他马上就要走，神里莲连忙拦住少年的路，他站在少年不远处，伸手抓了个什么东西，高兴道：“你是来找这个的吗？的确，我早就觉得它们像【虫】了！它们很漂亮，对不对？”

        少年：“……”

        他看着少年手中好像捏着什么一样，迟疑道：“是……透明的虫吗？”并且在心里想，透明的虫也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这特性把人的身躯也短暂的透明化。

        “透明的？”神里莲歪头，他看了眼手中像许多金色、青色如气泡珠子般连起来的【虫】，虽然也可以说它是透明的，但是……他又看了眼少年，原来他看不见啊，所以他说的虫不是他手上的这个，是脚下的这个。

        脚边有草履虫爬过，神里莲也不觉得失落，有些人注定就生来不凡，比如说我。

        嘻嘻。

        “没错，透明的！”神里莲伸手一丢把手里的【虫】给扔掉，道：“我叫神里莲，你呢？你在山里找什么虫？我现在没事做可以帮你哦！”

        “……冬介。”油女冬介顿了下，还是没主动说出姓氏，好像没明面上说，双方就可以都当做不知道一样。

        虽然油女一族的死对头只有上水流一族，但那也是大部分也是因为虫的竞争，因为上水流一族和他们业务重合了。

        除开上水流一族，其实其他忍族都是对手，毕竟大家都要刷声望竞争任务。

        而有些人会想：如果忍界中少一个忍族，那他们族群的机会不是就大大增加了吗？

        所以平时就算没有战争任务在身，大家在外都很戒备，小心着不知道会有哪里刺来的长刀，消灭竞争对手对自己的族群而言，是有利的行为。

        所以就算没有接取战争任务，一旦有了可乘之机，忍族之间自己也会开启战争。

        神里莲并不知道油女冬介的想法，他看出油女冬介想要隐瞒什么，但没有多问，他露出明亮的笑容，道：“你想找的虫长什么样？习性是什么？有绘图吗？”

        油女冬介没感觉到神里莲的敌意，不过他还是拒绝了：“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你一个人的话可能找一个月都没结果。”神里莲继续推销自己，“交给我的话，说不定会很快的哦！”

        油女冬介有点心动，因为每次出来找虫，来十次都不一定能找到，很多时候都是无疾而终，反正多半都找不到，那么……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页纸，这是他之前从族中的图鉴上临摹的，绝对连细节都一模一样。

        神里莲凑过去，十分自然地伸手从油女冬介手上拿过图纸，油女冬介愣了下，他看了眼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然后就听到神里莲若有所思道：“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油女冬介震惊：真的有这么神奇吗？！我在这附近找了快一个周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本来今天都决定回族里了……

        他低头看着神里莲的发旋，又把目光移到对方脸上。

        这小孩子，长得还挺漂亮。他没听说过有姓神里的忍族，倒是贵族中有这个姓氏，但这孩子绝对不是贵族。

        “好像在那边那座山上？”神里莲伸手指着右侧方的山峰，“要过去吗？”

        油女冬介抬头，道：“天快黑了，不适合赶路。”

        “哦。”神里莲对找虫这件事才不着急，他看油女冬介都不急的样子，于是拍了下手，爽快道：“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油女冬介：……

        怎么这么快就成‘我们’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带着神里莲去寻找合适过夜的地方。

        山中多蛇虫、鼠蚁等，而且有些山头会有很不好惹的山中霸主，他们对山林的掌控力能超出常人的想象，这些动物对于忍者来说都有危险，所以要想过个安稳的夜晚，就不能粗心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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