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晋文帝被封黛气得半死，给她下最后通牒：“朕没有十六岁还嫁不出去的女儿，丢朕的颜面！不管你想什么，半个月之内，朕要看到你风光大嫁！”

        他气得发狠，甩袖离开。

        张念如也赔笑道：“岱王殿下，臣等告退，不打扰殿下和皇后娘娘。”

        封黛甩甩手帕，冷冷地表示：“呵呵，好走不送。”

        他们走后，瑶皇后叹气道：“黛儿何必不懂变通？布衣之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天下缟素[注：有修改]。你开罪了圣上，刚刚立下战功他不敢对你怎样，但往后这笔账，他总是要讨回来的。”

        封黛直白地说：“回母后，儿臣不怕。”

        她并不是有勇无谋。996说过，除非死在夺嫡竞争上，她身上的紫气会护佑她安全到游戏最后。自从知道这一点，封黛完全就放飞自我了。若是能提前中断游戏，她求之不得。

        封黛离了坤宁宫，李执急忙问：“殿下，刚刚圣上脸色有异，是何缘故？”

        封黛把刚刚发生的时候一五一十说了，李执冷汗涔涔：“殿下的苦日子怕是还在后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晋文帝一个偏激，直接下圣旨把她许配给某人，殿下难不成要还悔婚吗？

        李执：“圣上下了期限，殿下要半个月之内寻好夫家？”

        封黛淡定得很：“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件事就当没听到。”

        半个月之内连男人的脾性都摸不清楚呢，能嫁？嫁纸片人还差不多。

        封黛本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其他人却没让她有好日子过。不知道晋文帝早朝跟文武百官说了些什么，接下来几天，封黛的岱王府门槛都被媒婆踩烂了。

        李执抱着一大堆求亲的帖子，和媒婆给的小礼进来，灰青着脸说：“……这些都是媒人前来问八字的，请殿下过目。”

        封黛毕竟地位崇高，一般人做不了她的媒。能上岱王府议亲的媒人都很有地位，不是哪家的诰命夫人，就是某某世家的老太太，李执想冷处理都不行。

        笑了一整天，脸颊都僵了。李执十分头大：“殿下，今儿就有八家上门求亲。我看再这样下去，殿下你顶不住压力啊。这么多人，光是应付他们就浪费了我们不少时间，根本没时间筹划别的事。”

        封黛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做俯卧撑：“不需要我顶住压力，你顶住压力就行。帖子我不看，你自行处理。”

        反正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古文霸道总裁小说消遣，很爽。

        李执：“……”

        封黛做了两百多个俯卧撑，挥汗如雨：“铁芙呢？”

        铁芙是之前在青稚宫，跟封黛说要留下封颉银两的宫女。她原本的名字叫皓月，管事嬷嬷给起的。

        封黛搬家，有七个宫女愿意跟她过来，皓月是其中之一。正所谓新人新气象，封黛让她们自己起名字，她没这个脑细胞给这么多人起名字，也不想居高临下地像给阿猫阿狗赐名。铁芙就给自己起名叫铁芙。

        铁芙在外面修剪花枝，听到封黛喊她，窜天猴一样窜了进来，“殿下，你找我？”

        封黛嫌弃：“你跟我买的这本娇软宛宛传不好看，给我换点灵异志怪的话本子，去街角的书集再买。”

        铁芙颔首：“好的殿下，我去去就回。店家说的热门话本子不符合殿下口味，我去买些冷门的。”

        李执：“…………”

        封黛随口说：“跟轻素说一声，今晚炒辣菜，我要吃特辣的。多做点，我胃口大。”

        李执：“…………”

        李执笑容沧桑：“殿下，你可真是舒坦。”

        封黛同意：“嗯，真舒坦。”

        傍晚的岱王府，飘来一阵非常香的家常菜的味道。封黛从书房走出来，站在夕阳下，在她的岱王府里散步，偶尔折一支花，再去厨房先拿点东西吃。

        她咬着厨房里偷来的鸡腿，慢慢玩岱王府外走——她想去外面桥边溜达溜达。夜深了，不至于被人围观了。

        岱王府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李执正跟他打交道。

        李执：“不知柳侍郎忽然造访，所谓何事？”

        柳知鹤声音清冽，目光沉稳：“知鹤刚散值，听闻岱王殿下已迁入府邸，特来拜会。”

        “柳大人多礼了，先生挑选的良辰吉日不在这几天，约摸要一个多月后，岱王殿下才能挂上牌匾。柳大人到时再来拜候也不迟。“

        柳知鹤：“知鹤到时会再来拜候的。”

        柳知鹤毕竟是大官，李执不敢言而敢怒：“柳大人有心了。只不过，恭贺乔迁的礼物怕是有些不妥，莲子金条儿同心结簪钗……这可都是议亲时送的东西。柳大人怕是拿错了，我们三殿下可不敢乱收。”

        柳知鹤平稳地说：“没有拿错，请替在下通报一声，知鹤此番上门，的确为了向三殿下求亲而来。”

        李执：“……”你滚。

        李执磨牙，装作一脸为难：“柳大人就算想议亲，也应该先找媒人。贸然前来，怕是不合规矩。”

        李执说得挺对。但实际上，整个京城不会有人愿意替柳知鹤做媒。晋文帝给封黛安排的人选不包括柳知鹤，稍微懂点内幕，都会推托这件事。

        柳知鹤稳声道：“原是委托了父亲和祖母替我安排，但知鹤想知道三殿下本人的意思，便冒昧打扰了，的确于礼不符，不知三殿下何时得见？”

        李执：“……”

        柳知鹤见李执没有回话，目光直直的看向走过来的封黛。

        他垂下眼，拱起手，缓声说：“礼部侍郎柳知鹤，年龄二十又一，京城人士，家父丞相柳如眉，亲自到访求娶，不知岱王殿下意下如何？”

        封黛：“……”

        诚然，封黛那一瞬有些小鹿乱撞，血气往头上涌。

        柳知鹤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亲自求亲，表情恭谨，真是让人善心悦目。不过，封黛还不至于被美色糊住双眼。

        柳知鹤冷不防上门求亲，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她这种放不上台面的事情。

        在游戏里，柳知鹤是铁打的大皇子派。无论大皇子有没有向他递出橄榄枝，他都会竭尽全力地辅佐封廷上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惜的是，无论封廷最后有没有登上大宝，这个人的结局都非常不好。封廷登基，柳知鹤作为头号助力，功高盖主，会被封廷杀死。

        封廷没登基，柳知鹤作为大皇子阵营的强力猛将，一直在其他皇子皇女的必杀名单上

        甚至乎，封廷夺嫡路上，柳知鹤也非常有可能因为得罪了一众大臣，死在半路。

        封黛大概猜测得出他为什么会来求亲。她是封廷的妹妹，刚刚成了岱王，获得一等军功。对于封廷来说，要是能把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助力收为己用，是最好的。

        想通了关窍，封黛的心冷了下来。就连柳知鹤那张无往不利的脸，也被她打成了妖媚祸世，心生警惕。

        封黛清了清嗓子：“柳大人不必多礼，正逢晚饭，柳大人若不嫌弃，不如入内详谈？”

        柳知鹤抬起眼，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惊愕。

        他楞楞地看了封黛几秒，才恢复平时的淡然：“知鹤多谢三殿下抬爱。”

        李执略感憋屈：“殿下，您不是说……”一个都不见吗？！

        “李执，让轻素多备几个清淡的素材。柳大人喜欢吃虾蟹，不喜辛辣。”封黛说。

        这是游戏攻略里写的。游戏攻略还写，应铮不挑食，好养活，什么都吃。

        李执磨了磨牙。

        柳知鹤眼睛亮了起来，目光柔和道：“微臣谢过三殿下。”

        封黛跟柳知鹤一起吃饭。席间一半辣的放封黛这边，另一半青色的放柳知鹤那边。柳知鹤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想法，没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他吃得慢，封黛吃得快但吃得多，两人差不多同时吃完。

        李执默默凝视着封黛和柳知鹤，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漱口之后，封黛和柳知鹤到外面的河边散步。

        柳知鹤又一次询问起婚事：“知鹤不知殿下考虑得如何？”

        封黛感觉得到他紧张起来，呼吸都急促了。

        她直白地说：“柳大人，我目前没有议亲的想法，以后多半也不会有。”

        她的话很干脆，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柳知鹤面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过了许久，他的脸上才浮现些许难堪的笑意，声音有些不平稳：“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是知鹤冒犯三殿下了。”

        柳知鹤笑容苦涩：“……圣上定了半月之期，不知岱王殿下心悦何人？”

        封黛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她转移话题道：“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我希望你听我一句劝。”

        柳知鹤垂下眼，没有看向封黛：“岱王殿下但说无妨。”

        封黛看向河边的柳树影子，开门见山说：“我家大哥不是良君，柳大人另择良木而栖吧。”

        柳知鹤面上的表情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皱着眉，艰难地问：“……岱王殿下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封黛当然知道柳知鹤不可能坦诚。她直截了当地说：“不管你怎么想的，请不要辅佐我大哥。换个能护住你的人会更好，或许柳大人根本不适合淌这趟浑水。为了你好，远离封廷，他不是良君。”

        柳知鹤一脸疑惑：“……我为何要辅佐大皇子？”

        封黛心道：谁知道你为什么会一心一意辅佐封廷？！这不是你的癖好吗？！

        她却不能直说：“柳大人若没有此意，便是我多虑了。希望柳大人牢记封黛今日的话，不要飞蛾扑火。”

        柳知鹤看着她，缓了良久，才苦涩道：“……岱王殿下还是关心臣下的。”

        封黛颔首：“对，所以才不希望柳卿宁为玉碎。”

        封黛让马夫把柳知鹤送回柳府。

        李执倚在门口，伸长脖子往她和柳知鹤闲聊的方向看。

        李执酸不溜秋地问：“殿下答应了？”

        “当然没有，”封黛有些无语，“你站这里，又不能偷听我们说话。”

        李执换了一副表情，笑嘻嘻地说：“我是担心三殿下的安危。殿下虽然有武力在身上，这么晚了还是要注意点。”

        他说话的语气跟老爹碎碎念时一模一样。

        封黛头疼：“知道了，我的私事不劳你操心。”

        “真是的，”李执一啧，“我这是关心殿下，晚上外面危险。”

        柳知鹤回到柳府，面上的表情一扫而光。

        他踏进柳府的门槛，影子被廊下的灯映照得格外修长。

        柳如眉在门廊下兀自下棋，看到他回来了，瞅了一眼：“去了那么久，殿下说什么了？”

        柳知鹤一张脸惨白，死死咬着唇，双眼逐渐变得狰红。

        他别过脸去，啪嗒一声落下泪来。

        柳如眉叹气道：“……为父都说了，让为父先去瑶皇后那边打听打听想法，圣上不愿意柳家与三殿下结亲，你非要自己去碰钉子。”

        柳知鹤已经恢复了平常，一脸淡然。

        “着急了？”知子莫若父，柳如眉道，“听到宫里议论很多人上岱王求亲，坐不住了。”

        “来来来，陪为父下一盘棋。”柳如眉清好棋盘，邀柳知鹤坐下。

        柳知鹤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俊白的脸变得扭曲狰狞。他咬着牙，一把把棋盘上的棋子掀翻！

        棋子落地发出噼哒噼哒的声响。

        “……”

        “哎哟，哎哟……”柳如眉惊讶道，“脾气居然上来了。”

        柳知鹤一脸委屈。他坐在石凳上，抿着唇，不言不语，非常烦躁。

        柳如眉摇摇头，“为父知道你喜欢她，这么多年你只喜欢她一人，可她又的确……”对他不冷不热。

        “郎有情妾无意，”柳如眉劝慰道，“你还是放下吧。”

        柳知鹤执拗地说：“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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