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单纯无知沈圆江，国子监内忻见平

沈方海一早听说今日抓进来几个得罪了冯家冯康远的人。

        众人嘀嘀咕咕说着：“又是冯家送过来的啊？”

        “是啊！这几个人真倒霉！”

        “还是按段少卿的吩咐记了状，按了手印？”

        “对，诶你们说这段少卿当真忘了自己的贵女……”

        “嘘！这种事你也敢提！”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贺寺正都说了，他都快成冯家人的狗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谨言慎行！”

        沈方海也算知道冯二郎一向是个纨绔，但冯家势大，奈何不得，他不免同情起这几个人了。

        那几个闲话中的一人过来跟沈方海搭话：“沈评事，早上送来人里有个你的同乡，叫沈、沈东汌。”

        沈东汌？那不是邻家沈伯的儿子吗？沈方海抛下案宗往狱里赶，那狱卒也知道如今这沈方海是跟二殿下身边的人，不敢轻易怠慢了，就把人放进来了。

        引到狱中一看，只见那屋子又黑又暗，角落里缩着三个人，衣衫不整，蓬头垢面。

        沈方海有些犹豫：“沈东汌？东汌兄，是你吗？”“方海？”经过沈东汌三个一番交谈，沈方海搞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沈东汌三人进京师考四门学，为了节省开支，寻了个给人抄书的营生，前天抄书晚了，归去路过个巷子，听到那巷子里有女子呼救和挣扎的声响。

        三个人结伴同行也不怕，都是读了圣贤书，壮着胆子闯进巷子，那歹人抱着女子欲行不轨，三个一哄而上，三拳两脚把那女子救了出来。

        他们自觉做了好事，干脆将女子送回家。那女子原来是个卖豆腐家的幺女，她家大人千恩万谢。

        三人收了两斤豆腐还十分高兴，谁承想回到住所就被人拿住了，抓起来被一顿好打，关在柴房才知道那歹人是冯府的冯二郎。

        被打又被关了一夜，大清早就被扭送到这狱里，迷迷糊糊就被按着手指画了押，可真真是冤枉他们三人了！三人说起种种遭遇，隐隐有了泪。

        沈方海也有些动容：“几位兄长莫急，我有办法救你们！等圆江的好消息！”他要去求李正怡，他都已经向二郎言明效忠了，二郎会帮他的吧。

        李正怡正在看这三份状纸，听到张路桥说沈评事求见，他同燕三说：“巧了，我还没请他，他便来找我了，倒省了你跑一趟。”一面让沈方海进来。

        沈方海噗通一跪：“二郎，圆江有事相求！”

        “快起来说，”让燕三把人拉起来，李正怡问：“圆江所为何事？”

        “二郎，今早新关进的三个人是被冤枉的，求二郎重查此事！”李正怡挑挑眉：“圆江为何这般说？”

        “那沈东汌是我的同乡，东郎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李正怡有心想磨一磨他，拿起状纸又细细翻了一遍，才说：“那我便将此案就交由你去查，能否翻案全凭你的本事了。”

        沈方海为难：“多谢二郎给我机会，可是……”他一个小小的评事哪里能做得查案这种事，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正怡知他顾虑，摸出一块玉佩让燕三递给沈方海，解释道：“这是我的玉佩，圆江拿着，跟着这位燕三郎一起，让他教你，去吧。”

        沈方海接了玉佩，愣了：“这……”燕三趁热打铁道：“咱们别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这玉佩还是六七年前主子离京时圣上赏的呢，十分受主子珍惜呢。”

        这玉佩入手生温，浅浮雕石龙纹的样式，成色明晰。

        沈方海知这是块好玉，却不想如此珍贵，也不敢相信这般轻易就得了殿下的信任。握着那玉佩，他暗想，我可绝不能摔了这玉佩，更不能辜负了殿下的信任和看重，沈郎三人还等着我呢！

        燕三带着沈方海先去了沈东汌几人抄书的人家里，问了话，然后往那豆腐女家中去。

        那豆腐女姓杜唤作杏儿，家有兄长唤作杜介，杜介一听是为昨日三个书生作证，当即愿随着燕三等一行人回大理寺。

        那杜老夫妇虽一百个不愿意，禁不住兄妹俩的话。

        到了大理寺，杜杏儿证实了沈东汌三人的话，确实是冯康远颠倒黑白，李正怡便交代下去，让沈东汌三人重新写了状纸、记了口供，找大夫给三人验了伤，放三人回家了。

        最后燕三带着沈方海去了冯府，要押着冯康远往大理寺受审，路上碰见了赵观平，他带着个背药箱的小厮。

        燕三先行礼道：“赵郎。”赵观平要去国子监给温笑方针灸，随口问道：“这是哪去？”

        他当然也看见了沈方海，青衫、黑帽，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一点儿也不懂人情世故的模样。

        “回赵郎，我们要去查案子。”赵观平摆摆手：“那快去吧，别耽搁了时间。”

        到了冯家，燕三和沈方海这三四个人被赶了出来，就连李正怡的玉佩也被冯康远夺走摔碎了。

        因而沈方海回来时惴惴不安、十分忐忑，羞愧难当，摸出那碎成三块的玉佩时，差点没哭出来。

        只是燕三是清楚自己主子的，这样郑重其事，其实只为造势。怕从玉佩拿出来，主子就没想让玉佩完整归来，如今正遂了主子的愿呢。

        常言仆从随主，燕三成日跟着李正怡，也学李正怡了个十成十。

        果然李正怡看着碎了的玉佩，虽摆足痛心疾首的做派，心里想的却是：摔的好，罪加一等，甚妙、甚妙！

        他起草奏折，把玉佩被摔此事写在最首，稍后收理和冯康远有关的案子，整理出涉及人家的名单，以便来日去寻。

        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燕三正要关上窗子，李正怡道：“屋里暗，别关了。”“主子，天凉，还是关上吧。”

        李正怡放下笔，揉揉手腕：“也写完了，回去吧。平郎去给温先生瞧腿了吗？”燕三道：“去了，属下今日还在长街上还碰见了赵郎。”

        李正怡点点头，上马车回府。

        日入时分，赵观平同小厮离开国子监，李正忻恰好见他离开：“赵昔化？”温笑方目送赵观平，恰好与李正忻对视。

        李正忻走过来问：“温祭酒，那不是赵二郎吗？”“是，殿下也认得他？是了，赵太医带他进过宫，殿下想必是记得的。”温笑方笑的和气。

        李正忻皱眉重复一遍他的话：“赵太医？”“是他祖父，您认得赵太医吧？”李正忻不答反问：“赵郎为何而来？”

        温笑方说：“大约是他祖父知道我腿脚不舒服，特意让他来的吧。”

        其实刚才针灸的时候，赵观平就告诉他了，是二郎让人来的。

        李正忻心下怀疑：“这么说来，祭酒和赵太医是旧相识了？”温笑方笑笑：“倒也不是，只是有几分交情。”他说着往屋里走，想避开李正忻。

        谁知李正忻还偏偏跟上来：“赵郎明日还来吗？”温笑方打呵呵：“我也不知，殿下有事找他？”

        肯定是要来的，赵观平说了要连针灸一个月，这才第二天。

        李正忻故意说：“没有，只是许久没见他，有些想念。”温笑方皱眉问：“殿下和赵郎关系很好？”

        “见过几次面，”李正忻摆摆手：“他写楷书很好看，我还送过他一支硬毫，不知他是否带了？”

        温笑方皱了一下眉说：“我老眼昏花，没仔细看，真是对不住殿下了。”李正忻话说完了，躬身行礼道：“祭酒好好休息，四郎告退。”

        四月初四，李正怡一早到大理寺，见段佩鸣在自己屋前的石阶上坐着。

        见了自己连忙迎上来：“二殿下……”李正怡连忙把人让进室内，让他坐下，给他倒热茶。

        “少卿为何一大早等在这？”李正怡坐在段佩鸣对面问道，段佩鸣喝了水：“二殿下，下官昨日沐休，不知殿下要查冯康远一案。”

        “下官有冯康远为非作歹的证据，还请殿下，为小女主持公道！”

        段佩鸣的贵女段妍眉是被冯康远害死的，当时段佩鸣还只是一个六品官，去找冯从乐理论，被家奴打了出来。

        段佩鸣咽不下这口气，可无奈斗不过冯从乐，只好佯装自愿把小女嫁到冯家做妾。冯从乐见他识时务，提拔他到了大理寺，为冯家打掩护。

        凡冯家有伤天害理之事全部被段佩鸣抹去，暗里记录成册，静候时机。昨日听闻李正怡查了跟冯康远有关的所有案子，还要羁押冯康远，他就知道时间到了。

        “那段少卿去整理凭证，同那些受他迫害的百姓一起，将他绳之以法。”“是，下官告退。”

        李正怡开始去找那些曾被冯康远祸害的人家。

        冯康远自三年前，八月四日迫害段氏，至昨日迫害杜氏，三年来一共迫害女子一十三人。

        根据穆宗时规定，涉及十人以上为大案。

        李正怡审案时准备请御史台和刑部同来参与定刑，估计江御史会直接一纸奏折告给圣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十三名女子有七人的卖身契留在大理寺，已经被发落贱籍，剩下三人的验尸单也被取了出来，一名跳井而死、一人撞墙而死、另一人被活活打死，浑身淤血，还有两人留在冯府，杜家娘子运气好，被人救了，否则……

        那三名书生亦可出来作证，还有冯康远的庶母杨氏。

        那么冯康远犯杀人、多次伤人、□□、压良为贱、擅用私刑、内乱、不孝种种数罪，到时再拉上冯从乐，如此甚好。

        杜家娘子已经说好愿意审判冯康远作证，这几天赵起月一直在同杨氏商讨，一切顺利。

        李正怡好不容易查出那些人家现在的住址，天也黑了，决定明日再同段佩鸣一起去找那些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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