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厄难前奏

二人说话间，樊氏带着秋实与春华出了门，几人一同前往樊府，车夫将马车拉到一侧。

        旁的来了几个学子，应是同陆宸相识，几人相行，与樊氏告了别。

        樊氏好像越靠近樊府越胆小，迟迟不愿进门。

        在马车上时便一直红着眼看向窗外若有所思，下车后也是望向樊府。

        这才有了前文提到的，樊氏同陆宜站在远处未进府的一幕。

        陆宜知道，樊氏在想念以前身边人都还在的日子，想念以前她父亲在，阿姐也在的日子。

        陆宸在门口，看着远处二人，身边的少年推了推他，旁若无人的笑问：

        “在看什么？杨柳腰，桃花容，玉骨冰肌，未肯枯。你嫂夫人身边的那个是你家里新来的小侄女吧，你在看她？”

        陆宸只是垂着眼眸，眼睫扑朔如同蝶翼，没有说话。

        “那看来就是了，陆兄有想法？”

        陆宸转过身走向里间，忍不住出声辩解一句，“祸从口出，莫要胡说。”

        那少年依旧聒噪，跑到陆宸身边喋喋不休，“只是一个养女罢了，况且你这小侄女生得的确水灵，柳枝细腰瞧着不虚盈盈一握，鹅蛋脸嫩滑的同剥了皮的鸡蛋，还有那手，啧啧……”

        “杨昭，先生病逝，这些话还是莫要再说。”

        陆宸同杨昭走得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只是窥探到了他所想，耍嘴皮子罢了，拿出老师压他，他自然不会再说。

        果真瞧着杨昭收了些笑，跪坐一旁，若有所思。

        杨昭向来是如此，外人看来他不爱学习，喜欢寻花问柳，很是头疼樊老爷子为何要收他为弟子，只有陆宸知晓，杨昭天赋极高，见解深刻，是个做官的好料子。

        樊老爷子疼爱他胜过疼爱自家孙辈，他出入樊府甚至不需要仆人通报。就连樊老爷子的院子，常年也有他的屋子。

        可上一世，他自从见了那个女子，便同失了魂魄一般，从开朗爱笑的杨昭，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子安君。

        他最是讨厌这个子安君的称呼，因着他的姓名，有些碍事的总唤他杨昭君，和前朝和亲公主的名号像极了。

        可奈何那人喜欢，他便也称自己为杨昭君，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狠心女子，瘦了许多。

        哪有人让天下人称呼已加冠人的姓名，传出去只会被骂污秽，没有君子气节。

        可陆宸是见过的，他笑意盈盈的让那女子唤自己杨昭君，他心甘情愿的跪在郭府外，求着郭家退亲。

        那么大的雨，回去便生了恶疾，一日一日的颓废下去。

        杨昭便瞧着陆宸望着自己，轻叹一口气，他只道一声：

        “莫名其妙。”

        是啊，可不就是莫名其妙，杨昭莫名其妙，自己也莫名其妙。

        樊氏在门外眺望许久，还是进了樊府。

        停灵的灵堂，在仪门后的大厅。

        樊氏牵着陆宜跨过仪门，若不是这里有着披麻戴孝的人左右跪拜，这里根本不像是停灵之处。

        遍地落得都是黄绿色的新鲜花瓣，本该盛放的绿萼碎落一地，只留下稀疏的一二朵挂于枝头。

        风起花落，吹的满园的花同风雪卷在一起，肆意洒落在千方万地。

        樊氏抹了抹眼角的泪，“父亲在时，最喜这些梅花了，如今伤春悲秋之季，这绿萼…也随要他而去了。”

        说着便哽咽起来。

        樊老爷子在世时，因着前些年学生送了他四棵小小的绿萼梅，便给此处取了个雅庭的名字。

        他说那些学生，都是寒门学子，凑钱买四棵绿萼梅，已经是不易，便挪种到了厅前，算是向往来之人炫耀他古板的小心思。

        前来拜谒的人只多不少，都见过这四棵梅树，很多人都是看着树越长越大，越长越高。

        看着那些莘莘学子，成长为朝堂肱骨。

        如今，雅庭的匾还挂着，写匾的人却已经逝去了。

        梅树还活着，梅花却散落一地，为种养它的人奠行。

        陆宜真真体会到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樊氏站在远处，看了许久，仿佛是要记住这府中一切。

        那乌青色的发丝随风而动，衬着她越发苍白无力，一支玉钗斜斜垮垮的横于发间，叫本就柔弱的女子如今观来更柔弱易欺。红红的眼眶，又加了几分不羁的随性，叫人想要保护。

        从昨日到今时，陆宜已经猜出樊氏同母家关系欠欠。

        樊氏进门时，走的极慢。

        陆宜只觉樊氏领着她好似走了三世，才到了那朱红色的仪门处。

        她本以为樊氏要走近些，再看一眼老爷子，可谁知她就站在仪门处，远远观望许久，跪下拜了三拜。

        “宜姐儿，你去寻宸哥儿，他稳重些，母亲去内院转转。”

        说着看向远处的陆宸。

        陆宸远远行了虚礼，便要往来走，樊氏摇摇头，弯下身子同陆宜说到：“那是你小叔叔，你要去寻他，而非他来寻你。”

        陆宜不知樊氏要去做什么，只是心中觉得有些害怕，觉得她此行不妥，不愿离开，抱着樊氏不肯放手。

        “宜姐儿，听话。”

        “陆宜不听！母亲此行，女儿觉得不妥，母亲瞒着女儿有事情。”

        陆宸从二人进门时便已经注意到了，他看到樊氏望向他，起身行了礼，知道嫂夫人有事拜托自己。

        可她却摇摇头，同陆宜说些什么话，他瞧着陆宜不愿来，已经猜出是什么事，便走近了。

        “宜姐儿，你小叔叔已经来了，同他一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会告诉你的。答应母亲，不要跟来好吗？”

        陆宜还是摇头，她又不是小孩子，况且感觉是不会错的，一定不会。

        “陆宸，拉着宜姐儿，莫要叫她跟过来。”

        陆宸垂眸道了一声好。

        陆宜便眼睁睁的看着樊氏进了角门，跨过垂花门。她不敢哭闹，怕污了国公府的名声，却仍旧想要挣脱陆宸的禁锢。

        陆宸自然不会放走，可他的力气大，惹得小姑娘垂泪，他便有些不知所措。

        小姑娘的手腕被他捏的通红，眼中的恨意明若昭昭。

        他抱着陆宜，叫杨昭去寻些伤药，杨昭打趣他做了什么，背身的陆宸倒没说什么，却看见陆宜瞪着他，美眸怒瞋，杨昭却依旧哏着笑意。

        陆宸拿着杨昭给的伤药，半蹲在一旁，牵过陆宜的手，轻轻吹拂手腕。

        陆宜连忙抽回，不让陆宸动。可她哪里有陆宸力气大，更何况，被陆宸瞥了一眼，便已经不敢动了。

        陆宸涂起药来也是专心致志，呼出的气暖暖的，正好吹走那药的寒气。

        “恨便恨吧，说不定以后有你更恨的。”

        陆宜不解，直到好些年后，从那凤銮殿的榻上跌落时才知什么是恨。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樊氏还是没有出来，陆宜很是担心，她从不知道樊氏同樊府的关系。

        突然有个婢子一路小跑至雅庭，同跪坐在那里的男子耳语一阵，那男子便连忙出了仪门。

        那方向，正是垂花门！

        陆宸暗道一声不好，将陆宜交给杨昭，忙跟着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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