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刑天

沈天成感觉自己有些说不下去了，把邵小珊揽入怀抱。

　　 她的头埋在他的胸膛中，无声的啜泣着。

　　 良久之后，两人在慢慢分开。

　　 “你要多久才能回来？”

　　 沈天成苦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想欺骗邵小珊，缓缓摇头道：“我也无法预估。”

　　 “你……”邵小珊本想跟沈天成说活着回来云云之言，但终究觉得不吉利没有开口。

　　 “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连男孩儿女孩儿还不知道呢，早了些吧。”

　　 邵小珊抽泣了一下道：“那就各取一个。”

　　 沈天成心中苦叹，他知道邵小珊这是在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的心灵一丝慰藉。

　　 “如果是男孩儿就叫沈牧之，女孩儿就要沈月之。”

　　 邵小珊一愣，随即直接破涕为笑道：“这么文艺的名字，你是不是早想好了？”

　　 “其实没事的时候也会胡乱琢磨这些事情，另外，你临产的这段时间千万不能一个人。”

　　 沈天成的叮嘱不无道理，如果说邵小珊为了保密的话，不告诉双方父母，那么一个人养胎万一出了什么麻烦，万一出什么意外，沈天成要后悔一辈子的。

　　 邵小珊乖巧的点点头道：“到时候我让娟娟陪着我。”

　　 沈天成立刻摇头说道：“不行，你回去之后就搬到父母那里住，听到没？”

　　 邵小珊有些惊诧地问：“你的事情不是要保密吗？”

　　 “只要你知道保密就可以了，怀孕是大事，我们的父母必须知道，小姗，这就苦了你了，如果父母问起我……”

　　 邵小珊重重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邵小珊如此懂事，沈天成的心口再次疼了一下。

　　 两人相拥着，又说了一会话，无论是叮嘱也好，还是邵小珊的倾诉也好，总感觉时间转瞬即逝。

　　 最后沈天成在邵小珊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小姗，我得走了，你让娟娟陪你在燕京转几天再回去吧。”

　　 沈天成最怕的就是邵小珊调整不好心情，其实无论她现在有没有怀孕，沈天成都很怕这件事情，眼下看着她状态还不错，沈天成多少能放心一点。

　　 另外就是她虽然说了很多，但是对于沈天成安危的言语只字未提，沈天成知道她是怕给自己带来压力，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而之后的路具体要面对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可能真的就是还能回来一趟了，说实话沈天成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足够幸运，竟然还能回来安排一下家里的事，上面给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邵小珊没有送沈天成下楼，而是一直站在窗口看着，一直目送着沈天成的背影，就在快走出大门的时候，沈天成突然回头，一对眸子隔着老远的距离精准的找到了邵小珊的位置，露出了一个邵小珊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的笑容，然后果断转身，毅然决然的上了那辆已经为他准备好的车。

　　 松开手刹之后，沈天成深吸了一口气，始终没有挂挡，踩油门。

　　 他的脚还踩在离合器上，在邵小珊看不见的地方，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沈天成的眼圈突然就红了，男人的崩溃从来都没有征兆，下一秒就不得不去重塑这一切，时间就这么短，一切的调节都要靠自己。

　　 沈天成重重的敲了两下方向盘，他可以毫无顾忌，但唯独在情感上真的太对不起邵小珊。

　　 就连离别都显得是这样的仓促，沈天成甚至无法确定这次能否活着回来，转过头看向那座别墅，沈天成一直在眼眶内打转的泪水终于是不受控制的留了下来。

　　 眼前变得模糊了，他回忆起第一次在游乐场跟邵小珊表白的时候，第一次两人爬山一吻定情的时候。

　　 哭着哭着，沈天成又笑了。

　　 笑着笑着，沈天成的表情又变得冷漠了，下一秒他挂上档，松开离合，汽车终于开走了。

　　 车速越来越快，仿佛抛开了所有，再无顾忌的样子。

　　 关处长此时和秋月白站在屋顶，同样目送着沈天成离去，站的更高，看的更远，他们就目送着沈天成的车下了山，直到实在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

　　 秋月白轻轻咬着嘴唇道：“关处，真的就让他这么一个新手去？”

　　 关处长微微一笑道：“月白，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天成做的确实要比很多老手还要强的多。”

　　 秋月白猛地摇头说：“不是我不愿意承认，我没有去否认他的思维缜密，处变不惊，但很多事情他并没有处理过，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关处，难道您真的不在考虑一下我提出的计划了？让我去帮助他。”

　　 关处长摇头道：“无论你这方面的能力有多强，现在过去只可能是给他添麻烦，小沈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身份洗干净，你要是再去，他到底是办案还是管你？”

　　 秋月白缓缓低下头，没有在说什么，对于关处长说的话她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言语去反驳，随即又猛然抬起头，有些颓然的叹息一声。

　　 关处长扫了她一眼，笑着说：“别这副表情，要相信沈天成，这个年轻人一步步走来，很让我震惊，我相信他可以完美的执行好这次任务，能把龙游组织给连根拔起。”

　　 秋月白缓缓点点头道：“那我送他妻子还有她朋友先回市里。”

　　 “她们要是还想在燕京转一转的话，你负责保护。”

　　 秋月白立刻说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了，去吧。”

　　 秋月白也没有拖沓，直接找到了邵小珊，面对邵小珊的时候秋月白一直都是微笑恬静的那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形象。

　　 作为一个曾经同样是特情的人，秋月白知道对于一个特情来说，对家人的情感是怎样的亏欠，作为他们的家人又要承受怎样的压力。

　　 这种压力的主要原因是来自对他们安危的担心，另外就是那种守护秘密的无奈与坚决并存的情感。

　　 何况此时邵小珊的情况更加的特殊，她现在还怀着孕，状态更加的难以调节和不好把控，秋月白深深知道这点。

　　 她确实对于沈天成自作主张的行为多多少少的有些意见，但是对于邵小珊，秋月白选择的是倍加的关心和照顾。

　　 对于沈天成的意见来源于他在没有完全准备之下的任性，还有对于之后事情的一种不放心的状态，但是这种意见完全不影响两人成为统一战线的战友，对于自己的任务，秋月白一定会认真完成，也会绝对配合沈天成完成接下来他所要完成的任务。

　　 这是必须，也是绝对，或者说这是她作为一个公职人员的觉悟。

　　 秋月白亲自开车，走了没多远就问道：“你们想去哪玩？我来做导游？”

　　 自打沈天成走了之后，邵小珊就一直处在发呆的状态，此时仍旧是一言不发。

　　 秋月白从后视镜中打量着邵小珊，不禁说道：“小姗！”“喂!”

　　 叫了两声邵小珊才反应过来，秋月白说道：“小姗，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再说了，天成不会有事，我们研究过他的资料，这小子属蟑螂的，打不死的。”

　　 虽然有徐娟娟在身旁，但是都到了这里了，这样的话也没有在避讳，只是不能让徐娟娟像是邵小珊那样知道的那么多罢了。

　　 而秋月白这句话是在开玩笑，同时也是真心说出来的，她确实仔细的研究过沈天成的资料，包括上次沈建的那次行动，沈天成每每不管是靠着智慧还是运气，总是能够绝处逢生。

　　 其实就这点上来说，秋月白也不禁要佩服和赞叹，自然这些情绪是没有当着沈天成的面表达出来的。

　　 可能也是因为关处长给沈天成的夸赞已经够多的了，秋月白觉得自己真的不用在横叉一缸了，眼下这样就挺好的。

　　 邵小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在加上徐娟娟也在劝说，于是就强行打起了精神，她也明白，沈天成不一定要走多长时间，要总是这样的发呆也不像话，身边的人同样会担心，也会影响孩子。

　　 “秋姐，你陪着我们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秋月白笑道：“没事，陪着你们就是我现在的工作。”

　　 虽然认识时间才两天，不过秋月白现在跟邵小珊他们说起话来倒是很熟络，这一方面是她这份职业的原因，还有一方面就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邵小珊背负的东西确实要比旁人多，就连秋月白也忍不住心疼。

　　 “哪有，我是不想为了自己耽误你的工作。”

　　 “放心吧，这是上级交给我的任务，在燕京散散心挺不错的，你们想想去哪吧，咱一会儿就到市里了。”

　　 徐娟娟突然对邵小珊说道：“要不咱们先去大栅栏吧，小姗，你不是一直说要去那里考察一下他们那里几家特色店吗？”

　　 徐娟娟知道这个时候让邵小珊单纯的去玩乐，她多半是提不起兴趣的，如此取中间之道，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听到徐娟娟这个建议，邵小珊的情绪稍稍缓解，随即说道：“好吧，我们就去那里。”

　　 秋月白也是一笑，说道：“好嘞，那第一站就是大栅栏。”

　　 大栅栏是燕京的传统小吃街，最少也有百年历史了，不过现在很多也是商业化严重，影响了很多老店的口味，但是邵小珊还是在网上看到了几家不错的烧饼店，都是特色烧饼，她作为同行早就想去看看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陪她来的不是沈天成，如今两人真算是天各一方了。

　　 沈天成并没有在燕京做任何停留，这里也没有事情要办了，他开车直接到了机场，买了最早的一班机票，随即终于把那部跟曹文斌他们联系的电话变成了开机状态，五分钟不到，曹文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天成，你……”

　　 沈天成打断道：“一切顺利，没什么事。”

　　 曹文斌稍稍放心，他心里还是有些含糊，因为沈天成是那种在工作中的问题上永远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跟生活中反差极大。

　　 就如同一开始收到请帖知道要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沈天成悄无声息的隐瞒了他们，这也导致了曹文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两天心乱如麻这个成语就是为曹文斌量身定做的。

　　   对于这点曹文斌心中也是慢慢的苦涩，原因无他，自从沈天成选择打入敌人内部以来，他好像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得到了关处长的授权，沈天成没有隐瞒这些事情，就把国家网络安全局的事情说了一下。

　　 曹文斌不由问道：“那以后你的情况是直接由那边负责？”

　　 沈天成笃定地答道：“理论上是的，不过在新阳这边，你也是有知情权的，因为这个事情由新阳而起，而且之后的计划有可能需要咱们大队的人配合一下。”

　　 曹文斌立刻问道：“那你怎么通知我们？”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王半两吗？让他作为传话的人，另外关处这边给我的建议很好，既然耿辉不能见光，就让他去跟王半两交涉，这事情你来安排就行。”

　　 “我看这样挺好，耿辉这小子最近可要崩溃了。”

　　 沈天成无奈摇摇头，其实他也没有办法，这事情他不能带上耿辉，只能在这边，而耿辉在明面上又是他的手下，所以现在也不能会警队，说到底沈天成终究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眼下给耿辉安排一件事情也挺好的。

　　 “耿辉那边可以不用闲着，如果说他能把握好这个尺寸的话，可以让他在道上多走动一下，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一些他们伪基站部署的事情，另外你叮嘱他，一定不能是特意打听，如果你看这个小子不托底的话，也不要让他乱动。”

　　 曹文斌点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那头联系王半两吧，我现在就给耿辉打电话。”

　　 沈天成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莫南那边的事情着手办了吗？”

　　 “我已经让他在弄了，但是这可能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另外推测出来的人像准确率也不能保证。”

　　 “有总比没有强，那就这样吧，莫南那边也没有安全的电话，我就不联系了，你告诉他一声吧。”

　　 “天成，万事小心。”任务都部署完毕了，曹文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只能叮嘱沈天成注意安全了。

　　 可是就连曹文斌都知道他说的根本就是废话，谁不知道注意安全呢？但是既然沈天成走上了这条路，很多时候就没有什么选择了。

　　 不过就算是废话，曹文斌还是得说，好像真的除了这句话，曹文斌接下来也就是盯一下新阳这边伪基站的事情，余下的也做不了什么了，要是想做什么，也只有等沈天成的消息了。

　　 沈天成微微一笑，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曹文斌也没有去问沈天成到底去干什么，他知道这是机密。

　　 挂上电话之后，沈天成就直接关机了，另外一部也同样如此，现在只剩下一部龙游那边给的电话还处在一个开机的状态。

　　 江宁，沈天成的第二母校所在的地方，跟在燕京下飞机的时候状态不同，这次沈天成没有那么多感慨，可能上次沈建的案子已经把所有对于江宁的感慨和无奈都用完了吧。

　　 “师傅，二龙路。”

　　 “哥们，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嗯。”

　　 “那咱们怎么走？”

　　 沈天成眉头微皱，开口问道：“我不是本地人，我怎么知道走哪儿？”

　　 “得嘞，那咱就从中德路过去。”

　　 “你为什么不走江畔路呢？那样绕的更远，实在不行走环城高速，能绕一圈呢！”

　　 司机面色一跨，也不尴尬：“您这可不厚道啊。”

　　 “快点吧，我赶时间！”

　　 沈天成也无心再去跟这个司机掰扯什么，机场司机欺负外地游客这种事情很常见，碰上人生地不熟的，去趟大雁塔能给你一路拉倒潘家园。

　　 碰上个农村刚进城的他会告诉你大雁塔是文物，天气潮湿就推回去了，咱也不知道能推到哪里去。

　　 反正在这些出租车实际的江湖里，可真是什么都有，想到这里，沈天成不禁问道：“江宁你有多熟？”

　　 司机哈哈笑道：“我开出租有小二十年了，这江宁大大小小的地方没有我不知道的，三教九流的人物也都打过交道。”

　　 司机也很上道，并没有说什么路面多熟悉，直接猜到沈天成问的是什么。

　　 沈天成虽然在江宁待了两年时间，但因为课业繁忙，也什么时间去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城市，另外江宁的面积也着实不小，就连魏海这样的本地人也不能说对这里了解的有多么的全面。

　　 “这位小哥，你要打听什么，跟我说就行了。”

　　 “知道什么地方卖废旧的电子元件吗？”

　　 司机转头问道：“啥电子元件？”

　　 “就是通讯设备或者是电脑上拆下来的电路板一类的东西。”

　　 司机挠挠头道：“你说的东西电子科技大厦指定是没有了。”

　　 “那你知道哪儿有吗？”

　　 “那你就得去城南的鬼市了。”

　　 “江宁的鬼市，没听说过啊。”

　　 司机立刻就笑了：“咱这也不是燕京，哪来的鬼市，那是个白天开门的市场，城里的人很少去，是周围郊区村子喜欢赶集时候去的地方，都是些破烂东西，但是有很多收拾一下回去还能用。”

　　 沈天成了然的点点头道：“谢谢你，师傅。”

　　 “客气了，我这就拉您过去？”

　　 “不用了，先去二龙路吧。”

　　 既然知道了这么个地方，沈天成办完刑天的事之后再去也来得及，其实他去那里无非就是找些电子元件，然后弄几个自制的定位器和窃.听装置什么的。

　　 这些东西关处长要给他提供，沈天成直接就拒绝了，这种东西自己做不难，而且能用上的地方不多，要是现成的东西在手里，被人查出来就没了，不如弄些可以使用的电子元件放在身上，也不占地方，而且他自己弄得装置只要不仔细检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其实沈天成本来是打算到了津门一边找蛇头一边弄这些东西的，不过听到刚才死机那么说，也是顺嘴问了一句，这东西就得靠着自己去淘换，既然这个司机这么说了，那么一会儿去看看也是可以的，毕竟在津门也不一定能买到他满意的东西。

　　 “小哥，二龙路到了。”

　　 “在前面路口停吧。”

　　 刑天家的仓买在小巷子里面，虽然位置看似偏僻，但是受众多是附近几栋楼的居民，所以回头客很多，这才能开这么多年的。

　　 今天刚好是周六，按照刑天那时候跟他说的，每到了双休日，刑天都会在这里帮着父母照看生意。

　　 而沈天成也没有让出租车开进去，而是停在了巷子口，自己徒步走了两百多米，来到了这家仓买。

　　 走进仓买的时候，发现前台站着的是个小姑娘。

　　 “这位先生，买什么可以自己挑选的，上面都有价格。”

　　 如果沈天成再穿的破烂点，这小姑娘肯定会把他当成是要饭的，说不定还会给他送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请问刑天在吗？”

　　 小姑娘愣了愣：“你是来找我们老板的？”

　　 沈天成点头。

　　 小姑娘也丝毫不避讳，冲着后面喊了句：“老板，有人找！”

　　 刑天缓缓走了出来，手上还带着一副红色的胶皮手套，应该正在屋里干活。

　　 他还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状态，说实话沈天成一看到刑天就仿佛是照镜子一样，他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合着这个样子竟然让人这么不爽。

　　 “沈警官，你怎么来了？”

　　 刑天一看到沈天成，立刻换了一个状态，对此沈天成还算满意，其实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也都把对方当成朋友，也可能是潜在的对手。

　　 就算沈天成不愿意承认也不行，就如同刑天承认的事情一样，两人的性格实在是太像了。

　　 刑天立刻露出了笑容，随手摘下胶皮手套，递给了身旁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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