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东海月进


“婪尾春,我想死。”

        十八岁的何月进用认真的神情看着我。他的脸上都是创可贴,肿胀的左眼总被眼罩遮住。脖子上的血痕则被洁白的绷带一层层裹埋,仿佛这样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了。我荒谬地想着,或许把那些拆开来,何月进就会变成碎片散落。

        “何月进,你再说一遍?”我感觉脑袋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婪尾春,我说,我想现在去找个天台,跳下去,结束这一切。”他掩盖不住疲惫的神色。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又深呼吸。

        “好。你想死是吧?太巧了,我也想。我们一起去天台吧。”

        何月进愣愣地看着我,随后又缓缓点头。

        当晚,我拉着他从网吧的天梯上了天台。

        他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显得有些不安。对他来说,爬上爬下似乎是个困难事,于是我拉住他的手臂。

        我触碰到的只有纱布和绷带。他战栗了一下,却反手也拉住我。

        我们爬上天台,我环顾四周,他走到边沿,往下看去。寒风吹来,我看到他微微颤抖。

        “何月进,恐高就别往下看,呆会儿你都没胆子跳下去。”

        我故意这么说着,牵着他的衣角走到天台正中间。

        “躺下。”我命令道,他不明所以地照我说的做,随后张大了嘴。我满意地笑了,也在他身边躺下了。

        “怎么样?这里的视野不错吧。在这里能看到最漂亮的星空哦。”

        “婪……”

        “嘘。”我比了个手势,制止了他的话音,也注视着辽阔无垠的星河。

        静谧在我们之间流淌成河,我浸润在夜色与星光中,隐秘的快乐在我心中的角落里萌芽。

        等我转过头来,却发现何月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伸手把他的脸掰过去,“看我看嘛,看星星啊!”

        何月进抿唇,唇角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微笑。

        “婪尾春,其实……”

        “哇,你笑了吗?何月进!”我大呼小叫地打断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压在他身上,反复揉搓他的脸。他皱起了眉,小声道,“痛……”

        我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又躺回去,暗自感叹手感不错。

        “对了,何月进,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

        我扫兴地瘪了瘪嘴,“好吧。不说就别卖关子了。真是的。”

        “……”何月进沉默了一会儿,“婪尾春。我要走了。”

        “高中毕业以后,我要去美国留学。如果我继续待在他身边,我真的……。”

        “……我知道。”我张了张口,“何月进,我最近学了新的拉丁语。”

        “啊……?”

        “amaetfacquodvis”我慢慢地说着,尝试了好几遍才顺利表达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你猜。”

        何月进不再说话了,只是和我一起看着星星闪烁。

        我没有告诉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出来。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选编导,而他会回国一样。

        amaetfacquodvis去爱,并做你想做的事。

        还有记在婪尾春笔记本第一页的:

        aleaiactaest覆水难收。

        “何月进。如果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嗯……?”

        “我也是。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朋友。我们俩各走各的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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