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为了庆祝我们成为微博互关好友，友情又升华了一个境界，我觉得作为朋友我们应该更坦诚一些。下面我想分享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来助助兴。”说到这儿赵思亦的嘴角牵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只是看着多少有些勉强，带了一点点自嘲，更多的像是在给自己鼓气，“希望你听完之后不会后悔和我成为朋友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坐上过山车了，面对前方躲不过的弯道也只有豁出去跟随惯性俯冲的道理。

        “其实我喜欢男生。”

        真的说出口了，赵思亦又觉得没那么紧张了，他不是临阵退缩的人，说完之后便一直牢牢盯着梁柏苏的脸企图从他的神态变化中窥得一丝对方的心理波动，然而不知道是梁柏苏表情管理能力太强，还是压根没听明白这句话代表的意思，自始至终梁柏苏都维持着八方不动的姿态，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这样的反应令赵思亦稍稍有些措手不及，回想他跟爸妈出柜时的场景，无论是王亦还是赵铭杰，几乎都在短暂地消化后给出了最激烈的反应，一位哭得撕心裂肺，另一位则将满腔的怒火全加注在了给他的那一巴掌上，哪怕是自诩久经沙场的邵腾，头一回撞破他和学弟偷偷在操场角落打啵时也因为慌张同手同脚将自己绊了个狗吃屎而留下多年笑柄。

        和他们相比，梁柏苏显得太过平静了，就好像他赵思亦喜欢男的女的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影响，他只是不小心路过，无意听到陌生人的自白而已。“陌生人”三个字深深触痛了赵思亦的心，本就脑门一热将将攒起的一腔热情顿时如遭冰窟洗礼，他强掩扑面而来的难堪与失落，故作镇定地说出根本不在计划之内的违心话：“你如果觉得难以接受，我可以保证之后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赵思亦冷笑一声继续说：“都可以理解的。”

        他感觉到梁柏苏也在定定地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眸里有些他读不出的情绪，恰在此时，静若处子多时的梁柏苏终于开口：“无论我有什么反应，都可以理解，确定这是真心话吗？”

        赵思亦想骂人。

        梁柏苏这算什么，挑衅？讥讽？嘲笑？憋屈到极致的赵思亦终于被他激得彻底放弃维护虚假和平，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感觉帮助他找回残存的半分颜面。

        “去他妈的真心话，我理解个屁！梁柏苏你捂着胸口好好说，你他妈真的一点都没猜到我的性向？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我对你有意思？你再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敢说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的所作所为难道只是单纯因为你是天选圣父，得了一种不对陌生邻居好就浑身不舒服的怪病吗？我只是断了跟小拇指，跟公司请半天病假复检，因为赶上项目最忙的时候都得被同事私下说句这男的怪娇气的，真朋友除了慰问两句也只能送我钙片和健步聊表心意鞋，倒是你一个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邻居，又是给我做饭补充营养又是默默帮我做家务，有求必应任劳任怨，我每天下班一到你这儿总能进入角色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大病却又享受的不得了，合着你做这些别无所图纯粹是为了拿我练手好去参加感动中国是吧？”

        一口气细数完梁柏苏的罪证，赵思亦越说越气，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果然人就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好好的浪子不做，非要cosplay纯情少男追爱记。胸口剧烈起伏，另外还觉得有些热，忍不住用手扇了扇空气，感觉这动作影响气势，正想放弃，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阴影，梁柏苏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气场顿时不再，赵思亦努力抵抗条件反射，将脖子的角度堪堪维持在五度之内，守住尊严的代价就是眼前的视野只能聚焦到梁柏苏挺拔的鼻尖处。

        “你先别激动，我觉得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

        梁柏苏的语速比平时要快一些，双手举高平摊在胸口前，是投降的姿势，赵思亦眼尖，注意到他右手手掌处有一处新鲜的红痕，像是被指甲用力抠过才会出现的痕迹，瞧着奇怪，顺势抬头，刚好对上梁柏苏炽热的目光，这眼神太过直白，令赵思亦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好吗，你向我分享了一个秘密，礼尚往来，我也有个秘密想要和你坦白……”

        闻言赵思亦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直觉梁柏苏后面说的话震撼程度并不会亚于自己刚刚的自杀式出柜。

        “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他刚好也是男生。”

        赵思亦继续屏住呼吸等后文，直到快把自己憋窒息，也没等到所谓的下文，心里冒出一百个问号，就这？他宣布从今天起留白将超越脏辫荣升为他个人最难以接受的一门艺术。

        梁柏苏自然不知道赵思亦此时的想法，仍是依然一脸期冀地看着他，赵思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又深吸一口气，这才斟酌着开口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口中的这个人不是我的话，接下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尴尬到死的？”

        赵思亦一点点看着梁柏苏在听完他这句话后表情逐渐舒展，最后定格在一个灿烂的笑容上，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最初在垃圾桶旁自己被勾掉魂的那个笑，原来可以打败昏暗灯光下的梁柏苏的，只有在交够电费正常灯光下的梁柏苏。

        不等他继续对比，赵思亦的思绪被一个不算意外的拥抱打断，上上下下蹦跶一整天的小心脏在这一秒终于归位。如果没有等来这个拥抱，而是从梁柏苏的嘴里听到别人比如齐奇的名字，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伸出手臂反搂住对方，让自己陷入一种陌生的安定感中。哦，原来真的是我，幸好真的是我，赵思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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