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九月份，秋高气爽，夏季的炎热逐渐退去。

        这天下午，夏凉的小咖啡馆里依旧挤满了人。

        不过不同于以往，他现在面对的这些，全都不是“客人”。

        或者说，不是“单纯”的客人。

        他们也买咖啡吃蛋糕也消费。但是，这并不是他们来这儿的真实目的。

        从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里就能知道了。

        “哎！夏凉小哥！你是怎么收服了宋楚夕那块臭石头的？？跟我们说说嘛！”

        “就是说啊，他从来不找人当代理！你怎么拿下的他？给他啥好处了？”

        “哎不对不对！我可听人说，是宋哥死乞白赖，非要赖在这夏小哥身上啊？还说别人他都不要！他就要夏凉！是不是？”

        “诶，鬼扯吧？宋哥会说那种话？你哪来的小道消息！”

        “你才鬼扯！我从罗宁那得来的消息！那还能有错？”

        “啊，那是不会错了。混这圈儿的都知道罗子是宋哥的跟班！哎那他有没说，宋哥具体是怎么求的？”

        “这个……好像就是一般的商谈吧？”

        “不对！我听罗子说好像是给钱！”

        “不是！罗子说的是免费给店里打杂！”

        “哎呀你们说的都不对！我明明记得罗子说是抱大腿才求上的！”

        他们围着点单台叽哩哇啦叨叨个没完。夏凉做完最后一杯咖啡，把杯子往他们面前一放，气冲冲地说：“你们要的咖啡都做好了。赶紧给我走！”

        众人看着夏凉白净净的脸，一下子都不做声了。不得不说，他这张脸生的实在是好看。秀气！喜怒哀惧，皆为风景！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是温柔多情，现在这样气鼓鼓的，居然也有种别样的可爱？

        那群人里有声音说：“哎你们真别说，我觉着，宋哥一准是被迷住了！真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

        夏凉浑身发抖，脸都气成紫的。

        店里响起他忍无可忍的愤怒吼声：“赶紧滚啊！”

        具体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天晚上，夏凉正在店里打扫卫生，准备清扫完后就下班。

        店里地方不大，所以只有他一人，他既是老板，也是员工。而且因为门店的位置有点偏，在街尾，所以像这种快到十点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再来客人了。

        然而偏偏今天，是例外。

        有两个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门铃“叮铃”一声响，夏凉抬头看去，就望见那两个人。他本来正要说“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的，可一看见那边，尤其是站的靠后的那位，这句话就被他无意识咽回去了。

        那真是个非常非常吸引人的男人，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他个子很高，容貌异常英俊，右侧有一缕头发留得很长，用红色的绳子系着束在脖颈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店里光线的原因，他的肤色显得有些惨白，但那双狭长的眼睛尤其深沉，静如深海，好像要吞噬一切，又透着淡淡的哀伤。

        “您好？”男人的同伴站在门口向夏凉打招呼，“请问您这还在营业吗？”

        夏凉如梦方醒，急忙说：“在！还在的！嗯，您要点什么？”他边说边往点单台跑，拖把被他随手扔在一边。

        同伴说：“要一杯冰美式。”

        夏凉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今晚忘了先关萃取机。他操作着在电脑上点单，同时问：“一杯？还需要什么别的吗？”

        同伴摇头说没有了。夏凉有点犹豫，看了看后头的那个男人，问：“那这位呢？不喝点什么吗？”

        原本随意的一句问。却不想，像块大石头丢进了小水塘，对面那俩登时瞪大眼睛，全都不淡定了。

        同伴表现得尤为夸张，他轮番看着夏凉和身后的男人，指着男人问夏凉：“你你你！你能看见他？！！”

        夏凉一脸懵圈，对面的反应把他吓着了。他支吾着说：“……我，我不该能吗？”

        “……”对面二人皆沉默。

        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夏凉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这个气氛突然变得很沉默。一沉默就容易尴尬。所以夏凉什么也不说了，转头去做咖啡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另一种声线在夏凉身后响起：

        “你这里有冰淇淋吗？”

        那声音有些低沉，但很有活力。

        夏凉一回头，果然就见那个英俊的男人正看着他，嘴角上挑，竟显得有点轻浮。和他刚才那般略带忧郁的气质判若两人。

        夏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说：“冰淇淋，今天没有了。已经用完了。”

        夏凉每天都会做一些冰淇淋，但是是放在咖啡里或者在蛋糕上做点缀，所以量不多。男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气馁，继续笑说：“那你明天有吗？”

        夏凉说：“明天是有的。”

        “那好。”男人说。

        “那我明天会再来的。”

        夏凉听他这话有些“另藏玄机”的味道。谁会专门为了个冰淇淋特意跑一趟？那玩意满街都是啊！

        但他又不好多问。只能利落做好咖啡，交给男人那位同伴：“您的冰美式。”

        同伴向夏凉道了声谢，拿上咖啡和男人一起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男人忽然停住，回头问：“小店长，你相信这世上有亡灵吗？”

        夏凉一愣，“亡灵？”

        “您是指，鬼吗？”他补充问。

        男人笑着说：“也可以这么说。”他笑得很意味深长。

        夏凉莫名觉得，这个问题并不是对方简单一句玩笑。

        所以他摇头了，说：“不，我不太信这个。”

        但他没发现，他讲这话时有多没底气。

        好在男人没有深究。他说了不信，男人也就没说什么，只笑道：“那我们明天见。”说完就和同伴一起离开了咖啡店。

        只有夏凉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为什么，他感到很不安。

        又过了二十分钟，夏凉终于收拾完了店面。他关掉电闸，出去锁好门，这时正好有人叫他。

        “小凉。”

        很熟悉的温柔的声音。

        夏凉转身，临街停着一辆深蓝色的玛莎拉蒂。有个男人站在车前，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正微笑着等他。

        “展元哥！”

        夏凉高兴地朝李展元小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他问。

        李展元笑笑说：“我来接你下班啊。饿不饿？我们去吃宵夜？”他边说边给夏凉拉开车门。

        夏凉总是不适应他这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展元哥，我可以自己开门。”

        李展元趴在车门上，笑说：“你不是我的客人嘛。这是礼貌。”

        夏凉坐了进去，问：“那你对别人也这样吗？一视同仁？”

        他希望李展元回答“是”或者“那当然”。

        可李展元说：“这个嘛，那得看我的心情了。”然后就关上了车门。

        看着笑得开心，从车前绕过来的李展元，夏凉觉得颇有些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准确。现在他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李展元发动了汽车，问：“想好了吗？去哪吃？”

        夏凉想了想说：“都这个时间了，大多数店已经关了。要不我们去大排档吧！”

        他眼睛冒星星。李展元看了笑，就说：“那就去吧。烧烤！怎么样？以前我们常去的那里？”

        夏凉高兴得快要蹦起来。

        “好啊好啊！”他连声说。

        于是两人出发前往夜市所在。

        自从几年前李展元继承家族企业，成了宙辰集团的总裁，他和夏凉就很少见面了。虽然经常会有电话联系，但多数时候都是打着打着电话那头就会传来有人催促李展元去办事的声音。每到这种时候，夏凉就会知趣的挂掉电话。尽管李展元说不用在意，但夏凉也会坚持挂断。

        他并不想给他添麻烦。

        李展元也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从眼角看夏凉。这孩子现在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让李展元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问，状似随意：“小凉，你有什么心事吗？烦恼之类的。”

        夏凉一怔。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所以低头沉默了。

        李展元又问：“是不方便告诉我的事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夏凉很着急，“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了。

        “展元哥，你……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小时候，不是总能，总能看见‘那些’吗？”

        那些。

        李展元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紧了一下。

        “……嗯，是啊。总能看见。”

        他声音都变得低沉了。

        夏凉又问：“那你现在还能见到他们吗？”

        “……”李展元说，“没有。不常见到了。”

        顿了顿，他转头看夏凉：“怎么突然问这个。你看见了？你不是已经看不见那些很多年了吗？”

        夏凉赶紧摆手说：“没有没有，我没看见。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才问的。”可他笑得十分勉强。

        李展元很担心，说：“小凉，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来帮你。”

        “嗯。”夏凉点点头。

        “我会的。”

        同时心里也在想：

        大概，那个客人说的就只是一句玩笑吧。是我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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