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夏凉就早早出门，往自己的咖啡店去。

        现在正值八月，太阳一出来气温就高的吓人。在街上走走，人都能烤出油来。

        夏凉在离店不远的公交站下车，也还是受不了那一路烤。所以他都会提早出门。七点半左右就能到了。

        今天也是。不过今天，他远远就看见自己店门口站着个人。街上都空无一人，那个人就变得特别突兀。

        “不会吧！”夏凉心想。下意识加快脚步。

        等到了跟前，他几乎已经在跑了。果然就是昨晚上那个男人。

        男人一看见夏凉就笑着打招呼：“嗨，小店长，又见面了。”语气颇有些无赖。

        夏凉不知道该回什么。盯着他愣了半天，才说：“你站在这里不热吗？”

        “嗯？”男人歪歪头，“我不觉得热啊。你很热吗？”

        夏凉完全无话可说。而且仔细看他就发现，这个男人站在大太阳底下，居然一滴汗也没流？这让夏凉背后冒汗，全是冷汗。

        男人还是很轻松的样子，往边上站了半步，把门给夏凉让出来。

        “不营业吗？”他说。

        “啊……”夏凉有点手足无措。上前开门。

        他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扫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在看一件稀罕物。这让夏凉很不舒服。他打开门就直接走进去，没管那个男人。但他知道那个男人跟着他进来了。

        “不管你要喝什么，都得先等等。我的机器需要预热。蛋糕也得现做。”

        “那冰淇淋呢？”

        ……他还真是直奔主题目标明确。

        夏凉无语的盯着他想。男人笑眯眯的，一点不害臊。

        “我们这里不单卖冰淇淋。”夏凉没好气地说。给自己穿好围裙。

        男人跟在他后面说：“那你就先给我冰淇淋。咖啡等会儿做好了再给我。我在这里等着你。”

        “……”

        夏凉彻底郁闷了。他确定自己现在遇上了一朵巨大的奇葩。

        “行吧。随你便。”

        夏凉说。然后把别的都先放下，先拿着杯子给里边挖了一个冰淇淋球，放在男人面前。

        “四块，谢谢。”

        但男人没回他，也没掏钱掏手机。男人拿起杯子挖了一勺冰淇淋，悠哉的放进嘴里，状似随口说：“小店长，我可不是你那边的哦。”

        夏凉听后整个人抖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他人都不好了。紧盯着男人不敢往别处看。

        男人慢悠悠的吃完了冰淇淋，冲夏凉狡黠一笑：“马上我就会让你知道的。”

        说完他把杯子推到旁边，那双眼睛直视夏凉，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夏凉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之间还隔着点单台的长桌！而那个男人的身体却变成了非实体般的存在，居然直接穿透桌子走向夏凉！

        夏凉张着嘴，呼吸都停了，脸色大变。直到男人走到他面前，几乎和他贴在一起，他才僵硬的抬起头。

        男人依旧在笑。

        “小店长，现在明白了吗？我的钱，你恐怕不会想收呢。”

        他把杯子拿过来，塞进夏凉手里。但夏凉已经呆了，手也没握住，杯子就那么掉在地上，摔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男人挑眉看着地上，还说：“哎哟！这该不会算在我头上吧？这可是小店长你摔碎的，我可不哎？哎哎？！喂！！！”

        他“赔”字还没说出来，夏凉已经人往下垮，晕过去了。男人架着夏凉的胳膊把他拖到沙发座上躺着，然后从夏凉身上摸出了他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里嘟——嘟——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来。男人严肃地说：“罗宁是我，宋楚夕。你马上来昨晚那家‘fourseasons’，四季咖啡店。我人就在这。”

        宋楚夕放下电话不过五分钟，和他打电话的那个叫作罗宁的人就来了咖啡店。正是昨晚那个和他一同来店、还买了冰美式的男人。但他明显和宋楚夕不一样。他更像个“人”。

        罗宁似乎是急着赶来，所以满头是汗，带卷的头发乱翘着，短袖都贴在身上，热得粗气直喘。

        他一进门就看见夏凉躺在沙发座上，宋楚夕站在旁边，垂眸盯着夏凉看。

        罗宁吓到炸毛：“你对他干什么了你？！”

        宋楚夕转头冲他笑：“嗯？我什么也没干啊？”

        “……”

        罗宁盯着他，心说，“谁信啊。”

        “算了。”罗宁摆摆手，又问，“叫我来干吗？我‘底下’还有生意呢。”

        宋楚夕继续笑：“不着急，慢慢说。”他往操作区那边指，“你先去把那边一地碎玻璃给我收拾了去。”

        罗宁：“……”

        罗宁拿着扫把在那扫地。扫了半天了，宋楚夕忽然开始说：“罗宁，你不觉得有趣吗？”

        “嗯？你说什么？”

        罗宁转头看他。就见宋楚夕盯着夏凉，嘴在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反而，像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物。

        宋楚夕盯着夏凉，对罗宁说：“你想想昨晚，站在他面前的亡灵可不止我一个，但他却只看见了我。你左边捆着的那个小鬼他可一点都没看见啊。这难道不有趣吗？”

        他说着说着笑出声而来。罗宁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这个人，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罗宁心想。

        不过这件事，想想也确实够奇怪。

        虽然本质同为亡灵游魂，但罗宁和宋楚夕又很不一样。罗宁拥有常人的实体，可以被看作一个“活生生”的“人”存在。

        可宋楚夕不是啊！

        能看见他的，多半是那些天生“月息”浓厚的人。他们可以看见亡灵。就像有些人天生可以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妖怪一样。

        但是，没理由只能看见“特定亡灵”的。

        罗宁身为“结契者”，昨晚其实是出完任务后顺路去了夏凉的咖啡店，当时他左手边就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游鬼“犯人”。但夏凉对此毫无知觉。

        可是！他却看见了宋楚夕！！

        这该说是巧合？还是天意？

        再要不然，命中注定？？

        “嗐！不管哪个，都和我没啥关系！”罗宁定论般的想。

        “所以呢？你想干嘛？”他问宋楚夕。

        宋楚夕笑说：“不想干嘛。”

        他表情狡猾得很，“就是想和他玩玩。这么有趣的人，几百年没见到了。怎么能放过？”

        “……我就知道。”罗宁都无语了。

        “行吧，随你。别玩出祸来都随你。”

        他摆摆手往外走，地上已经都收拾好了。而他还得回“底下”开店。

        就在罗宁走后没多久，夏凉就动弹两下，醒来了。

        一睁眼，看见宋楚夕那张帅气的“鬼脸”，夏凉吓得浑身一哆嗦。

        宋楚夕笑眯眯的站在边上望着他，还打招呼，“嗨~睡得好吗？”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夏凉一抱枕砸脸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夏凉惊叫，又抓起另一个抱枕抱在胸前，人直往后缩。

        宋楚夕笑着的嘴角在抽搐，说：“过分！怎么能说我是‘东西’啊？我可不是‘东西’……”

        说完他就僵住了。

        不是东西……这么说好像不大对。

        再一看，面前夏凉也愣了。

        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大方骂自己的……

        “咳咳！”

        宋楚夕干咳了两声，重新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说的，那什么。我是正儿八经的亡灵游魂。我有牌照的！你看。”

        他边说还真从口袋里拿出个类似身份证的硬牌子，递给夏凉。夏凉半信半疑的接过来，上面的格式都和人间身份证差不多，只不过他这块“鬼牌”是以纯黑为底色，字则是白色。也有他本人的相片，还有姓名、性别、民族、住址一类的，但生日一栏换成了“死旦”。

        夏凉问：“为什么你的死旦上是叉？”

        xxxx年xx月xx日。

        宋楚夕耸肩说：“因为死太久了，不记得具体日子了。”

        夏凉又把牌子翻过来看，上面写着“阴国。居民身份证”。签发机关是“地府”。没写有效期，大概是永久有效的意思。除此之外，这一面还用暗纹画着一座豪华的古代府邸。

        “……”夏凉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小牌牌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整人用的道具。

        正好这时店里的门铃响了，有客人上门。夏凉赶紧把牌子塞回给宋楚夕，同时站起来说：“欢迎光临！”

        但等他看清楚那个人，他的态度就明显冷下去了。

        “想喝东西得等等。”

        夏凉边说边看了眼墙上的布谷钟，幸好他昏过去没多长时间。

        宋楚夕也朝那人看去。对方四十来岁，恬着个大啤酒肚，穿着垮大垮大的西装，皮带勒在肚子下面。

        这模样，油腻腻的。最重要的，他还一直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夏凉。

        宋楚夕调侃着说：“哟，这是哪儿来的老色鬼？”

        “嘿！”夏凉朝他低喝，意思是叫他闭嘴。

        宋楚夕在那抬手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也难怪，因为那个男人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反倒是夏凉那一声“嘿”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一脸猥琐的看着夏凉问：“小店长，你跟谁说话呢？”

        夏凉一愣，忙说：“不！没有！没跟谁！”他再瞥宋楚夕，后者嘻嘻笑得正得意。

        夏凉赶紧去预热机器，换咖啡豆，加纸杯塑料杯……这些工作本来二十分钟前就该做好的。

        男人单手撑在点单台上故意凹造型。可惜光他这身材和脸就注定他凹不出帅气感。现在这么刻意，越发变得不伦不类。然而他本人一点都没察觉。

        男人问：“小店长，今天怎么回事啊？平时这个时候不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怎么，今天睡懒觉了？”

        夏凉冷淡地说：“今天出了点事情。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有事？”那男人来劲了。“什么事，说来听听？没准哥哥我可以帮你忙呢。”

        还“哥哥”？连带抛媚眼？？

        夏凉操作电脑的手都一僵，恶心的差点呕出来。这会儿正好宋楚夕也走到夏凉旁边。撞上男人这精彩的一幕，在边上哈哈大笑起来。夏凉很无奈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男人见了还以为他是被自己迷得不好意思了还是咋的，高兴得神采飞扬！

        夏凉点着电脑问：“喝点什么？”

        男人嘚瑟的说：“一杯冰拿铁。”然后拿出手机。夏凉拿扫描器扫他的付款码的时候，男人突然抓住了夏凉那只手。

        当然，夏凉马上就把手抽了出来。但那男人还厚颜无耻的笑，将夏凉的反感与厌恶视如无物。

        而且看夏凉这种反应，这个男人对他“动手动脚”恐怕也不止一回两回了。

        夏凉难道一直就这样忍着？

        “……够怂的。”宋楚夕小声嘀咕。咖啡机萃取的声音遮住了他的话音。

        当夏凉把做好的咖啡放在男人面前的时候，男人再一次抓住他的手。应该是这次抓的很用力，夏凉没能把手夺回来。他生气地说：“请你松手！”

        都这时候了还用“请”。宋楚夕在边上嘲讽的笑。

        男人色眯眯地说：“小店长，我说的你再考虑一下！你不是缺钱吗？我有钱！而且有很多！你跟着我，我保证你不会受委屈！嗯？”

        夏凉气得发抖，说：“我讲过很多次了！我拒绝！你想都别想！”

        可能是他的话让男人觉得难堪了，男人脸色也垮下来。

        “你可想清楚。”

        诱惑不成，他开始威胁了，“这条街都是我的产业，你敢拒绝我，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我——？！！”

        夏凉话都没说完，自己那只手握着杯子往上猛抬。杯盖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杯拿铁全部浇在男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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