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她还记得楼梯间自己窥见他的额风流事。

        走路的姿势一下子僵硬，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奇怪。

        她喉头一鲠，那眼神仿佛是在等待着看热闹，等终于呼吸平稳了，宋卓尔才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会专程来看她出丑的吧，这念头太荒谬。

        心中被这些想法分神。

        宋卓尔全然不知上一秒国歌已经奏完，升旗手恰好卡点地把国旗升到旗杆最高处。

        “下面有请本次开学考试年级第一上台来为我们分享她的学习经验。”

        台上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起。

        主席台下的一众校领导都扭过来盯着她，这时宋卓尔的耳边还围绕着那句请她上台的话，身上聚集的目光突然变多，她猛地惊醒。

        此刻，她看着红色大理石搭成的主席台，刚刚剧烈跑步后的不适感还未消散，现在突然变得强烈，宋卓尔觉得胃中翻涌，灼热，早晨吃的饭好像顺着食道逆流，她强忍下不适，低着头拿着稿缓缓迈出步子。

        没力气了。

        她现在脑海中就这一个念头。

        何祁表情冷淡地凝视着她。

        宋卓尔终于走到话筒跟前，全场静默，就等着她下一秒的发言。

        她慢慢抬起头把稿子放在与视线平齐的位置，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演讲稿太小，她用余光就能看见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太多人了。她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颤抖，胸腔中仿佛有人正拿着鼓槌敲打着她，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全身血液上涌，头脑发热，背后已覆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宋卓尔吞咽了一下，艰难的启唇，终于忍不住了。

        感觉要吐了。

        忽然自己的肩上一重，宋卓尔回头。

        “给我吧。”

        何祁用他那一双天生深情的桃花眼看着她，朝她伸出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那双眼睛像一汪深潭，未知的神秘，吸引靠近，已有人跌入其中。

        少女姿态紧张，一脸无辜的绯红。

        宋卓尔的心中有什么悄悄炸了一下，一瞬间愣神，看着少年额间的碎发呆楞住，时间仿佛失重停滞，她的心里淌过一阵暖流，瞬间被温暖的情愫充盈。

        脑海中不适时的响起那天林漾问她的话语，“尔尔，你从小到大有喜欢过什么男生吗？”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一样萦绕在她心间，久久不去。

        某种蛰伏已久的情绪苏醒。

        她想，现在就是了吧。

        等多年后宋卓尔再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只记得少年逆着光而来，救她于水火之中。

        很不幸，宋卓尔也陷入那深潭之中。

        何祁对这种演讲早已司空见惯，他在旁边看着小姑娘迈着沉重的步伐，状态不对，想也没想就冲上去，速度快到校领导都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转身那一刻，眼眶濡湿，面颊上染了红，一脸无措和慌乱，眼睛扑闪扑闪，透着浑然不觉的无辜。

        何祁的心好像突然被羽毛极轻极轻地蹭了一下，他很快恢复理智，接过演讲稿走到主席台正中央。

        “同学们，刚刚那位同学身体不适，下面将由我为大家分享她的演讲稿。”

        低沉清冽的嗓音缓缓滑过宋卓尔的脑海。

        她看着何祁流畅锋利的下颌角，出了神。

        她心里是有些奇怪的，明明他们之间都不熟悉，只见过几面，他为什么会帮她？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未深究。

        演讲完毕，她的眼神都没能离开何祁，直到

        何祁偏头看向她，宋卓尔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慌忙将眼神拉扯到旁边，她甚至都没看清楚何祁是否与她对视，凭着本能眼神慌乱逃窜。

        她猜测现在的她五官乱飞，忽然就泄了气。

        何祁帮了她，她理应感谢。

        宋卓尔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静静等待着。

        她正了正神色，掩饰着因他逐渐靠近而渐渐控制不住的心跳。

        她靠着感觉计量着何祁现在与她的距离。

        三步，两步，一步。

        “谢谢你。”宋卓尔脱口而出。

        何祁停在那，垂眸看着她。小姑娘迟迟不抬头。

        宋卓尔怎么可能与她对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今天洗头了没，发缝大不大，是不是贴头皮了，俯视她这个视角，她是不是很丑。满脑子问号，惟恐他看见她的糟糕。

        “嗯。”

        何祁见她没有什么其他的话，径直走了。

        就这样吗？并不应该是一句‘不客气’吗？

        宋卓尔鼓了鼓腮帮子，不过，可算是走了，她松了口气，也向教学楼方向走去。

        宋卓尔坐在椅子上那一刻，感觉到全身瘫软，身心俱疲，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还没坐稳当，又被林漾激动地晃来晃去，宋卓尔瞧她瞪圆了眼，一副你的奸情怎么没告诉我的表情，“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宋卓尔瘫在座位上，“人家帮我了个忙。”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宋卓尔看见前面两个女生支起的耳朵，忍不住笑出声。

        “你又笑什么？”林漾问。

        两女生终于忍不住转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的就是我说的那样，他只是帮了我一个忙，我很感激，就是这样。”宋卓尔下巴搁在胳膊上。

        “不是吧，他口味转变这么大。”

        林漾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什么叫口味转变这么大，我们尔尔可是咱班最漂亮的好么，要不是没有咱学校不选校花，尔尔说不定还是全校最好看的！”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啦。”女孩连连摆手。

        “只是觉得，学霸配学霸，没有什么火花不是吗？”

        宋卓尔好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校园里的八卦不能全信，捕风捉影的事能说成真的，黑的能传成白的。

        “还是别了。我可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宋卓尔微笑。

        他们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宋卓尔自嘲地笑笑，更何况是她这种不幸的家庭的女儿。

        宋卓尔上初中的时候，老师就开始有意隔开男生女生，宋卓尔的性子也渐渐变了，这也导致

        宋卓尔除了学习上的事必须要与男生交流，否则她绝不会和男生说一句话，就连女生朋友也很少。

        整个三年下来，竟还有一多半男生从没能和宋卓尔说上一句话，在有些女生眼里，这可能是个奇迹。

        但在宋卓尔眼里，十分稀松平常。

        她害怕踏出自己的领地，害怕被拒绝，害怕无人回应，像一个小刺猬蜷成一团，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如果别人不主动找她，宋卓尔是永远不可能主动的。

        即使是喜欢一个人。

        宋卓尔宁愿错过，宁愿从未涉足他的世界，宁愿远远的看着。

        这次也一样。

        班长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表进了教室，用胶水把表粘在了白色的墙壁上。

        教师沸腾了，都在猜那是个什么，好热闹的已经凑上前去。

        “那是什么啊？”

        “不会是分班表吧？”

        “你傻啊！肯定是啊。”

        “你才傻，赌不赌。”

        “去去去，天天赌赌赌，有什么好赌的。话说这要真是分班表，也太墨迹了吧。都好几天了才出来。”

        “就是啊。”

        宋卓尔听着，她的心脏突然跳很快，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尔尔，去看看吗？”林漾激动着拽着她的手。

        “这会儿人太多了，再等等吧。”

        说实话，宋卓尔有些不想看了。

        “我现在就希望你和我和贺叙可以分在一个班，啊啊啊，好激动。”

        宋卓尔修长白皙的手搭在课桌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林漾出去去看那张表，宋卓尔的心揪着。

        林漾在后面灵活的挤进一个缝隙，再慢慢前挪，挪到分班表跟前。

        过了一会林漾出来了，这姑娘也是直白，所有情绪都显在脸上，宋卓尔瞧着她耷拉着的脑袋，疲软下来的眉毛，就知道有不好的消息。

        宋卓尔迅速在脑中形成了几种猜想，林漾没进重点班？抑或是自己没进？或者

        这可能是最坏的消息了，她们都没进。

        宋卓尔潜意识中存在，但她不愿相信。

        她们不能在一个班了。

        前两个当然排除，答案呼之欲出。

        林漾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咱俩没分一块。”

        还没等难过的情绪发酵，老金着急忙慌地进来，边走边催着：“快快快，现在就收拾你们的东西，现在搬，现在搬。”

        底下有人喊，“老师就这么着急赶我们走啊？”

        “哎！这不是学校要求的吗。”

        老金笑得很灿烂，一副终于把麻烦们送走了的神情。

        宋卓尔林漾相视一笑，这话不可信。

        忽地林漾突然抱住卓尔：“啊，我不想和你分开，你在一班，我在二班。”

        宋卓尔其实也很难过，但她不擅长在外表露，总是感觉很很羞耻，她也不想加重林漾伤心的情绪，想了想安慰道：“没事的，数字挨在一起，说明我们两个班级就在隔壁，吃饭什么的都方便。”

        林漾点点头。林漾的东西比较多，抽屉里都是化妆的，护肤的，只有书桌上摆了一排书，她收拾了一整个大箱子，然后就出去找贺叙了，她肯定搬不动，这时候有男朋友的好处就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

        卓尔的东西，就比较少了，说少其实也不少，全是课本和资料，可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找别人帮忙，无论男女。宋卓尔坐在位置上等着林漾，直到看着贺叙帮林漾搬走所有的东西，才开始动身。

        他们学校这教室设计造型很别致，八边形的教室，每个面长得一模一样，宋卓尔艰难地搬着书辨认着，等终于找到了，从后门进了教室，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她抬眸，一眼就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何祁，长腿踩着前面的桌腿，一条腿曲着，背靠着墙，把玩着手中的笔。

        何祁懒懒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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