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空错位

第一章时空错位

        南大医院，脊柱外科住院部会议室。

        “目前，患者牛洪生的情况还是比较复杂的，他的骨骼肌肉系统，包括脊柱侧弯有很多的综合症表现，可能会有高度恶变、甚至癌变的可能。”孟壤主任戴着一副黑边的框架眼镜，坐在会议室的第一排，“做手术有一定风险，要跟家属讲清楚。”

        梁摘缨抱着手中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坐在角落，一边听孟主任说话，一边认真记笔记，口罩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阳光从窗外照在她的侧脸上，额头的边缘染了一圈朦胧的绒毛。

        她刚从急诊结束规培，第一天来到脊柱外科，心里多少有点发憷。

        脊柱外科的大主任孟壤，在南大医院，甚至在全市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听闻他军医出身，处事风格雷厉风行，年过五十的人了，身材却很强健，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气场，医术更是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能跟着他学习，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伴随着震动，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居然没开静音模式！

        梁摘缨心里狠狠一个咯噔，立刻按灭。

        果然，孟壤主任有些不悦的回过头来，口罩遮住了他一半的脸，语气听不出情绪，眼神却不怒自威。

        “下次开会记得把声音关了。”

        梁摘缨从喉咙挤出声音：“好的好的，主任。”

        没想到第一次和大佬对话竟然是这种形式，懊恼。

        正在台上播ppt的师兄肖容澄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暗搓搓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等孟主任把头转回去好一会儿，梁摘缨这才打开手机，看看是谁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微信还在疯狂弹出消息——

        霍其开：“缨缨，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啊？怎么不接电话？”

        霍其开：“有个事要麻烦你帮忙，你认不认识皮肤科的主任？我有个朋友想挂号，但是你们医院的皮肤科实在是太火了，挂号都挂到下下个月了，忙完了帮我问问啊。”

        霍其开：[表情][表情][表情]

        霍其开：“我可都跟朋友夸下海口了，我说我女朋友是南大的医生，你可不能让我丢脸啊。”

        梁摘缨无语地关掉了手机，丢进白大褂的口袋。

        她已经不止一次跟霍其开说过了，她现在只是一个规培医生，没有考执业医师证书，连住院医师都算不上，能不能留在南大医院还是个问题。

        况且，听说现在脊柱外科能留下来的医生都是博士起步了……

        不过也难怪，都说脊柱是手术难度最大，风险最高的手术之一。有人形容说脊柱外科手术是塔尖上的手术，而脊柱外科的医生更是刀尖上的舞者。

        梁摘缨抬头看了一圈穿着白大褂的师兄们，想象着他们在刀尖上跳舞的样子，心中长叹了一声。

        这些都是大神中的大神啊。

        好不容易开完会，回到休息室，梁摘缨这才松下一口气。

        “刚刚谁给你打电话啊？”肖容澄摘下口罩，倚在墙上，笑着看向梁摘缨，“这么严肃的时刻，居然不关铃声，看来你是还没有领教孟主任的威名。”

        作为一名拿手术刀的外科大夫，肖容澄个子高高大大，偏偏长着一张干净的娃娃脸，还带点桃花眼，整个人看上去确实是阳光帅气，充满魅力，也难怪科室留言板上都是给他的表白小贴纸。

        梁摘缨叹了一口气：“我男朋友。”

        “啥？！”肖容澄大概真的有点意外，“你有男朋友了啊？”

        梁摘缨点点头：“是的。”

        肖容澄看上去有些失望。

        僧多粥少的科室里好不容易来了个漂亮妹子，怎么和他得到的情报不太一样？

        “既然这样，那师兄就暂时放过你。”肖容澄笑得很故意，“微信还是可以加一下的吧？”

        “当然可以啦。”梁摘缨笑笑，打开手机扫码，添加了肖容澄的微信。

        看着手机里的微信名，梁摘缨陷入了沉思。

        “师兄。”犹豫了很久，还是发出疑问：“你为什么要叫一棵草？”

        肖容澄歪头，眼神亮晶晶的：“不才在下，一科之草，很高兴认识你。”

        “……”

        梁摘缨一哂，想起来脊柱外科轮转之前，闺蜜的那番话——

        “我听说脊柱外科有个叫做肖容澄的医生，长得是挺帅的，就是特别喜欢跟新来的妹子开玩笑，特别渣，见一个爱一个，女朋友换得比手术服还勤，手机里还有各种不可描述的软件，你可千万、千万别被他迷惑了啊。”

        梁摘缨看了一眼肖容澄诡异的笑容，决定稍稍和他保持距离。

        “师兄，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啥事，你先休息吧，今天已经查完房了，主任估计不会找咱们。”肖容澄看出来她兴致缺缺，却也识趣，朝床铺努了努下巴，“休息室的床不太够，你先暂时在这里休息。”

        “好的师兄。”梁摘缨乖乖点头，目光看向上铺那一堆东西，吃了一半的封着袋子的红薯片、书、几箱口罩、茶叶，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谁送的医生娃娃，有用的和没用的都堆在了一起。

        肖容澄轻咳了一声：“我们外科都是一群糙老爷们，没收拾过，你将就将就。”

        “好的师兄。”

        “这上面都是一些杂物，堆的时间太久了，没人要了，你看着清清吧。有些过期的东西都可以扔掉。”

        “好的师兄。”

        “……”

        肖容澄内心：这妹子，是设置了自动回复吗？？

        不爱说话，撩不动，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安静小美人。

        这是肖容澄对梁摘缨初次见面的印象。

        梁摘缨倒也不是不爱说话，她只是有一点轻微的社恐，尤其是和刚认识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上铺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收拾了一大半。梁摘缨将那些过期的零食饮料统统丢掉，把还能用的东西放在了纸箱和储物柜里，上铺逐渐整洁起来，只剩下了一些所属不明的物品。

        比如拆了一半的盲盒、茶叶盒、灌着水的暖水袋，《脊柱外科手术学》、《人工髋关节学》。

        以及——一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笔记本。

        干了半天的活，梁摘缨有些累了，她将枕头垫在身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那几本书抱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哪位医生的，如果是其他科室过来轮转的，到时候可以给他们给送回去。

        梁摘缨翻开笔记本，赵寰宇三个字就这样映入眼帘。

        笔迹收放自如，却也坚实有力。

        “赵寰宇。”她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觉得有些好听。

        梁摘缨有些好奇地往后翻了翻，一排排清秀干净的医学笔记，逻辑分明，错落有致。

        ——腰椎后路原位融合术手术记录、关键点。

        ——胸椎后路椎体切除术，手术步骤，易失误点、并发症。

        除了专业的笔记之外，有时候还附上一些他自己的感想，像是随笔。

        今天跟着孟主任一起做矫形手术，和昨天又不一样，能感到他在不断修正自己的手术思路。不仅要看他手术当中的操作，还有他的思想，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下次又改了？术式的选择往往要充分结合临床情况，所以说做手术这个东西，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晚上点个椰子鸡吃吧。

        ——20190823

        梁摘缨合上笔记本，感叹：“2019年啊……现在都2022了，三年了呢。”

        看来笔记本的主人是孟主任的徒弟，又是一个大神。

        这一刻，好像突然看见了光环背后，这位叫做赵寰宇的医生默默用功的样子。

        大神且如此，她这条咸鱼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其实，梁摘缨也不想过多去窥探他人的东西。她决定先睡一会儿，等醒了再去问问科室里的人，认不认识这位叫做赵寰宇的医生，好把本子还给他。这里面看上去是他多年的心血，弄丢了这么久，应该也挺伤心的吧。

        也许是收拾累了，困意袭来，梁摘缨很快便睡了过去。

        意识渐渐散去，像是躺在一团云里，温温软软。

        这一次的梦好像来得有些快，昏昏沉沉的，四周好像有声音，听不出是风声还是呼吸声。鼻尖有些热热的，梁摘缨挠了挠鼻子，睁开眼睛。

        然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离自己的脸不到三公分的地方，一张清俊的脸就枕在她身侧，英气的剑眉因入睡而舒展开来，尽显温柔。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在空气中扬起好看的弧度，不知道又是谁的青春。

        男人穿着白大褂，就这么躺在她的身边。休息室的床铺整个就一米多宽，梁摘缨被挤在了床铺的角落里，和他几乎并贴在一起。

        他闭着眼，梁摘缨却看呆了。

        这是……哪儿来的……男人。

        半晌，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

        怎么回事？好好上着班，突然做起春·梦来了！她最近也没粉上什么男明星啊，工作也没有劳累到这个地步吧。

        真的是梦吗？但为什么他的睫毛那么清楚，4k高清，根根分明。

        不行不行，不能有非分之想，她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

        但如果是梦的话？

        她就摸一下？摸一下也没什么吧？判断一下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梁摘缨意念中的两个小人反复横跳，来回仰卧起坐。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梁摘缨轻轻咽了咽口水，伸手戳了戳男人的脸。

        “……”软的，温温的。

        似乎察觉到有异样，那人皱了皱眉，在睡梦中深吸了口气，便醒了过来。

        双目对视，空气寂静。

        手指僵在半空中，梁摘缨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好像被x光扫了一遍。

        带着惺忪的睡意，男人挑眉：“你哪位？”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越如玉石铮铮，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梁摘缨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我……是……”梁摘缨磕磕巴巴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男人的目光移到了她的右手上，神色微微有些不悦，于是便伸手，将黑色的笔记本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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