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移步至凝晖堂，便见一名身穿一袭浅驼色素软缎的妇人，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饮茶，她长相秀丽，眉眼间隐隐留下岁月的痕迹，但依稀可见年轻的时候是个清丽佳人。虽打扮稳重老成，有着当家主母的大气，但实际上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不然杨氏也不会在她的对比下，在已故老太太面前讨不了好。

        此人便是秦家的二夫人，也就是秦岚昔的二婶。

        见着花厅的帘子被小丫鬟轻轻地打起，杨氏带着刘妈妈走了进来。二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声抱怨道：“大嫂可真是让我好等。”随即看到杨氏比她年轻十多岁的容貌，心里又有些不平衡了起来，要是旁人见了不定以为她是杨氏的嫂子。其实，单看她的容貌也是不俗的，只可惜在杨氏的对比下，显得寡淡无趣。

        杨氏见着二夫人八面玲珑的样子，也有些讪讪地道：“最近在忙着给昔儿相看亲事，可把我愁的呀，忙起来连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还请二弟妹勿要见怪。”

        二夫人闻言，笑了笑，往厅内的小丫鬟身上瞅了一眼，杨氏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杨氏挥退了厅内伺候的丫鬟婆子。

        杨氏开口问道：“弟妹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二夫人上前亲昵地挽着杨氏的胳膊，有些埋怨地道：“嫂子这是哪里的话，无事就不能来找嫂子了吗，咱们妯娌也许久未见了，弟妹也想找嫂子亲香亲香。”

        杨氏烦死了她这个样子，只听二夫人又道：“我也是知道这段时间嫂子为了昔儿的亲事忙的脚不沾地，这不，我有一件好事儿要和大嫂商议呢！前段时间，我娘家侄儿被举荐为鹤阳县的县丞，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商户人家能当官儿有多么不容易，还不是我那侄儿自身有本事！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正寻摸亲事呢，我一想着咱家的昔儿还没有着落，这心里可难受呢，这不就是赶巧了儿。”

        杨氏有些微微心动，早就听闻二夫人娘家的侄子才德兼备，一直被二夫人挂在嘴边，微微思索便回道：“原来弟妹是为了昔儿的事，嫂子先谢过你了，只是不知昔儿是个什么想法，你也知道，她刚被退亲，伤神些也是有的，我回去问问她的想法？”

        二夫人笑道：“我这侄子啊，不仅博学多思，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和我们秦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待成了亲，让昔儿跟着去鹤阳上任，妥妥是官夫人呀。我侄儿这条件可是万里挑一的呢，去他家提亲的人家可不老少，你可抓点紧，问问昔儿的意思，要是昔儿点头了，我就去准备让这两个孩子相看相看，保准儿你们见了我娘家侄儿乐开了花儿。”

        杨氏倒是不反驳，二夫人娘家侄子学问是顶顶好的，比他们家清远还要好上许多，只是被商户出身给耽搁了许多年。况且，二弟妹虽然与她互相看不上，可她疼昔儿的心却是真的。

        二夫人见杨氏微微思索着什么，也知道她是急着回去找夫君女儿商议此事，忙告辞道：“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许多事没有料理，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告辞。”

        杨氏送走了二夫人，连忙回自己的院子去见秦世洲。秦世洲的病虽有好转，但他也还在为女儿被退亲之事忧心，听闻有个好儿郎，喜悦也是慢慢在心底涌起。

        及至晚膳时分，杨氏独独叫了秦岚昔来正院用膳。秦家有个规矩，家中之人隔上一日便一同在正院用次晚膳，今日正是全家人共用晚膳的时候，而杨氏早早便遣了婆子，告知秦清轩和姜氏不必过来，秦清远自不必多说，自打去了官学便是一旬回家一次。为此，秦岚昔有些疑惑。

        秦岚昔迈入膳厅，往饭桌边瞧了一眼，看到晚膳已摆置妥当，爹爹和娘亲早已在桌边等她，只看她娘招呼她：“昔儿，快过来用饭。”

        秦岚昔被秋檀、秋桐服侍坐下，杨氏又让丫鬟布菜，她时不时也给秦岚昔夹些菜，嘴里说着：“多吃点，看你瘦的。”秦岚昔有些无奈。

        其实，秦岚昔并不瘦，只是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就显得脸有些瘦了，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眸清似水的美目，娇艳妩媚，一不留心，便被勾了魂儿。她的相貌比之杨氏更显出色许多，有着沉鱼落雁的美貌风姿。

        用完饭，杨氏便试探着开口道：“昔儿，你二婶娘家有一侄子，才学俱佳，人也稳重，年纪轻轻便被举荐为县丞，你觉得怎么样？要不娘安排你去瞧上一眼？”

        秦岚昔这才知道此次杨氏单单叫她来用饭的目的。正想拒绝，就听秦世洲在一旁帮言：“听说向家这个长子，才思敏捷，一表人才，与我们家也知根知底，昔儿去见一见吧。”

        秦岚昔略微犹豫，看到父母这么着急她的亲事，实在有些愧疚。她的那些想法，属实有些大逆不道，秦岚昔心想，去见上一见，回头再推说不合适，爹娘也不会再说什么，总不会逼迫她嫁人吧？

        看到秦岚昔答应了，秦世洲和杨氏颇觉欣喜，女儿这是从上次被退亲阴影中走出来了啊！杨氏急忙让小丫头去西府给二夫人捎句话，看看定在哪日合适。

        转眼间便到了十五，秦岚昔吃过饭，在杨氏的催促下好生打扮了一番，她身着一袭浅紫色绣如意云纹净面的衣裙，在衣裙的衬托下，更显肤若凝脂，冰肌玉骨，整个人娇艳异常，杨氏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多时，美人便被拉上了马车。

        扬州城一片熙熙攘攘，大街小巷叫卖声不绝于耳，最繁华的大街上酒楼甚多，每家酒楼更是使尽无数解数来招揽顾客，门口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这便是扬州城传统的习俗，每月十五便会好生热闹一番，开春了，今日出门的人格外多。

        快到朱雀大街，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小厮来报，马车实在走不过去。杨氏道了声：“也就几步路，咱们走过去吧。昔儿，你把帷帽戴上。”于是便下了车，秦岚昔随着杨氏和二夫人一同往扬州最大的酒楼走去。身边有下人们护着，虽不至于被别人挤到身上来，但是这段路走的也是颇为困难。秦岚昔好久没看到这种热闹的场景，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弟弟陪她出来的，心情有些格外不错，即使有些拥挤，心情也没有影响半分。

        不多时，便走到了同临楼，由酒楼里的小厮引着她们来到了包厢，向夫人早早的便在这等候着她们。三位夫人各自打了招呼，待看到秦岚昔，向夫人不免晃了晃神：“这便是昔儿吧，快让婶婶好好看看，哎呦，生的真好。”向夫人心中是有些欣喜的，她儿子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却迟迟不愿婚配，身边也没个伺候的。可把她给急的呦，是不是儿子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看着向夫人每日愁眉苦脸，还有向老爷频频试探，向弘邈也遭受不住，于是便对着父母说，愿得一绝色佳人为妇。这更难为了向夫人，美人不难找，可这绝色实非易事，又托了和她关系好的夫人们私下里打听，为什么非得私下里打听呢，就怕别人把她儿子当成了好色之徒。要他说，儿子想要一绝色佳妇怎么了，儿子这么厉害，商户出身、年纪轻轻便被举荐为县丞。

        可实在是，这绝色佳人不好找，这不，前几天知道自家小姑子婆家大房的姑娘有着绝世之姿，紧忙着想要相看相看，免得晚了被别人家抢了去。

        秦岚昔佯装害羞，这向夫人好生奇怪，见了她便拉着她的手不放，这是不是太热情了些，又见向夫人东问问西问问，转头又对着杨氏说道：“可真羡慕你生个这么个安静娴雅的女儿，我家那个浑小子偏要去下面猜灯谜，我这便让小厮去唤他，让他来给姑姑们请罪。”

        杨氏回道：“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小辈们喜欢热闹也是有的。我还羡慕你生了个好儿子呢，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我家那小子可望尘莫及。”

        在几位夫人的谈论间，向弘邈上了楼。

        向弘邈身着一袭白衫，文质彬彬，隐隐有着读书人的风骨。他原本不想来的，奈何母亲苦苦哀求，他也是于心不忍。身为商户子能被举荐为官已有诸多不易，他小心谨慎，步步经营，才被举荐为小小县丞，真是笑话，想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在书院的排名也是遥遥领先，却处处受世家子弟压制，即使他们排行榜末依旧能凭借家族势力轻轻松松地当官，何其不公！

        原本打算寻一门对他有助力的亲事，奈何那些人看到他商户出身，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父亲母亲为他的亲事愁白了头发，他怎会忍心将此事告知于他们，平白惹他们伤心罢了。他还有些不死心，想着再等等，总会有人欣赏他的才华，于是，他便对母亲说，愿娶一绝色，绝色之姿怎可轻易遇见？面对满心欢喜给他张罗亲事的母亲，他不忍拒绝，只想走个过场。

        看到向弘邈走进包厢，向夫人连忙起身拉着他，对着杨氏介绍道：“这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来的这样晚，我们可等了你好半晌儿，还不快向你姑姑们谢罪。”

        向弘邈告了声罪。

        杨氏见到向弘邈，颇有些满意，虽说在相貌上配她们家昔儿是差了些，但比起别人来，也算相貌堂堂了。

        向弘邈原本有些不耐，可一抬头，便有些呆住了，便是他读过许多书，看过无数形容佳人的诗句，可他此时脑袋一片“嗡嗡”声，那些诗句写不出这姑娘的万一。他听见了他的心在“怦怦”跳动着，过了一会儿，他才略微收回了些许目光，来掩饰他的失态。

        向夫人看到儿子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想，成了。她欢喜的不行，儿子这亲事可算是有着落了。

        向弘邈从没有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有些紧张的向秦岚昔见了一下礼，“这便是秦家妹妹吧。在下向弘邈，有礼。”

        秦岚昔也回了他一礼。秦岚昔有些懵，这个人看了她好久，不会是看上她了吧。她虽貌美，可也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中吧，她可听说读书人眼光可高着呢，怎会娶她这样满身铜臭的女子。完了，完了，她该怎么办？

        杨氏拉过秦岚昔的手，微微眼神示意，询问她的意思。秦岚昔只好装傻。

        向弘邈坐下后，还时不时用他那灼热的目光盯着秦岚昔。

        秦岚昔心想，其实这人看着也不错，文质彬彬，仪表堂堂，行事间也颇为斯文有礼，前程也一片光明。可是她还不想嫁人呀，秦岚昔有些后悔答应母亲来‘相看’了，看着这个人的目光，大概是相中她了，她该怎样拒绝呀。向夫人还殷勤地给她夹菜，让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看着娘亲眉眼间的笑意，知道她娘是中意的。这顿饭秦岚昔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心中一直在想该找个什么样借口才能推掉这门亲事。但愿是她多想了吧，他这种斯文有礼的读书人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商户女呢，至少该匹配个官家的女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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