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纪想看着齐夏走远了，就回到树下坐着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身边的人：“齐先生什么时候来我们村的，今年多大了，娶妻了吗？”

        大家都在休息，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很热心的把当年怎么救的齐夏，齐夏为什么被叫福星，齐夏怎么当的先生详详细细告诉了纪想。

        “齐先生醒后说，除了叫齐夏，14岁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今年应该16了，还没娶妻呢。”

        “对了，齐先生今年16了，该缴税了，但是他没有族谱也上不了户籍，不知道能不能缴税，但是不缴税应该会被当做黑户抓去充军吧。”

        纪想一听有些着急道：“那怎么才能上户籍缴税？”

        “我们都有族谱，他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肯定没有，要上户籍要么是有人家收养他，要么……”

        “要么什么？”纪想看他说吞吞吐吐更着急了。

        “要么嫁给别人当老婆哈哈哈哈”旁边的人插嘴道，说完大家哄笑一团。

        刚刚答话的人也嘿嘿笑了两声：“没错，嫁人是不需要族谱的，他嫁给别人就能直接上那个家族的族谱，然后上户籍缴税。”

        “齐先生现在住在纪二水家，他们父母不在也不能办收养啊。”

        “他们家不是还有一个纪三水吗？让齐先生跟三水成亲不就行了。”

        “纪三水才11岁怎么成亲（法律规定男子满十四岁以上才可结婚）。”

        “也是，那齐先生怎么办，这么好的人被抓去充军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他要是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娶了他，就不用被抓走了。”刚刚齐夏在这，说话阴阳怪气的那个人梗着脖子得意洋洋得说道。

        “你可别糟蹋齐先生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长得不如癞□□还学人家想吃天鹅肉。”

        “就是就是”

        那个人一出口立马遭到周围人的吐槽，纷纷都说别侮辱人家齐先生。

        纪想听着他们吵吵闹闹，低着头很久都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天的天气热得受不了，但是晚上的温度却很凉爽。

        纪想搬了个竹椅坐在院子里，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翘着一条腿，身体带着椅子前后晃悠着好不惬意。

        院门外的槐花已经在凋谢了，但空气中还是能闻到槐花香，听着田间青蛙呱呱地叫，看着满天星光，纪想突然觉得要是有个人能陪着聊聊天说说话该多好啊。

        没外出之前，纪想一个人过了七八年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在外面这两年，每天身边都有好多人，睡觉的时候都是好多伙计工友一起睡大通铺，突然回来又是一个人了，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纪想又想到了那个齐先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没有为自己以后打算。

        要收养，谁家愿意收养这么大一个儿子，供他吃供他穿还要帮他缴税。要成亲，有条件的都希望娶个女人回家传宗接代，没条件的要么是穷得自己家的税都交不上，要么是年纪太大人品太差，那不也是委屈了齐先生。

        既要有条件帮齐先生缴税，年纪又不能太大，人品还不能差……等等

        纪想突然脑中一激灵猛地坐正，腿也不翘了椅子也不晃悠了，想法还没浮现出来嘴角就已经咧开了，既要有条件帮齐先生缴税，年纪又不能太大，人品还不能差，那不就是我吗？那不就是我嘛！

        纪想又慢慢地靠回椅背，两眼放光，心跳加速：这说的不就是我吗，我最合适了。

        又能帮他上族谱办户籍缴税，年纪又跟他差不多，人品还绝对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我，大家都说我命硬克人，他会不会害怕，到底是谁说的烦死了，以后谁再说，看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我明天就去找他说看他同不同意，不行，我们还不熟要是我突然说要娶他，他会不会以为我耍流氓啊……我好想已经耍过了哈哈哈哈。

        纪想一会儿眉开眼笑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一会儿又气得目露凶光仿佛要打人，一会儿又嘿嘿笑得不好意思……

        要是现场还有其他人，一定以为大小伙子发神经了。

        大家好好忙了大半个月，总算在下暴雨之前把小麦苞谷之类的都割好打好，还晒了两天好太阳。

        纪想买的六叔公家的小麦，所以帮他们家收的麦子。因为买的是湿麦子，又是纪想帮忙割的，所以价钱比较实惠，基本上也就是成本价。

        他又在别家买了两百斤，一部分当麦种，剩下的一个人吃，管到明年夏天也够了。

        六叔公和纪二水家的麦地没隔多远，所以只要齐夏去地里，基本上都能碰到纪想，再加上纪想的刻意关注，两人还真搭上了几次话。

        不过几乎都是纪想主动找齐夏开口的，齐夏也不是不说话，只是从来不主动找谁说话，别人问他都会答，就是不主动说话，好像没什么感兴趣的想去了解。

        纪想一开始只是同情齐夏，觉得自己是最合适也是最有能力帮齐夏留下来的人，但是越关注，纪想就越高兴，越喜欢。

        想起齐夏，纪想心里就像被最柔软的羽毛挠过一样，痒痒的，又苏爽又上瘾。哪怕齐夏不跟他说话，他看着齐夏的身影就觉得特别满足。

        纪想好几次都想跟齐夏提那件事，但是都怕太唐突了。

        直到有一天傍晚，大家伙吃了晚饭，都在村口的大樱桃树下乘凉，聊着聊着有一个人向纪二水谈论起了齐夏。

        “二水，齐先生今年就十六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啊？”那个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

        二水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唉，你别说，最近我和桃花正为这事发愁呢。齐先生无亲无故的，在我家这两年，我们早把他当成亲人一样看待，要是没别的，我们供他吃供他喝也无所谓。但是就是这个户籍缴税问题……哎呀，不好弄。”

        二水一手撑膝，一手摩挲着晒得油光发亮的大脑门：“你们也知道，我爹走得早我娘又早就改嫁了，收养肯定是不行的。要说成亲，我大哥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而且一直都只把齐夏当弟弟看，三水又太小，况且还不知道齐夏能不能接受跟男人过一辈子。”

        “也是”旁边的人也都连连点头，毕竟虽然现在男人可以跟男人过日子，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能找个贤惠温顺的女人做老婆。

        “那怎么办，腊月就要缴税了，现在要不赶紧把户籍解决了，到时候县衙的人来一查，就把人抓走了。”

        “我看难啊，找户人家办个收养手续倒是不难，但是谁家能随随便便出一个人的税啊，缴自家税都是紧巴巴的。”

        “是是是”

        虽然大家都很敬重喜欢齐夏，但是平时送一些野果蔬菜的没什么，真要一次性帮他缴几百斤的粮食，谁也舍不得，也出不起。

        纪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

        直到最后天黑了，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头顶上，大家才慢慢散去，各回各家。

        纪想专门落后了两步，慢慢走到了纪二水的旁边：“二水哥。”

        “是想子啊，怎么了？”二水看到纪想好像有话要说，也放慢了脚步。

        “嗯……就是那个……”纪想刚刚决定好了要把心里早就已经成型的想法告诉纪二水，并请求他帮忙征求齐夏的意见。但是真的要说出口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乡里乡亲的需要帮忙直接说就好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啊。”二水见纪想窘迫的样子，还以为他要找自己帮什么忙，不好意思开口。

        “二水哥，就是那个，齐先生的户籍问题，我觉得我可以帮上忙。”还没说完纪想脸就红了。

        “你能帮上忙，你爹娘不是都不在了吗？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跟他成亲，帮他上户缴税是吗？是吗想子？”二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纪想说的是收养，突然想到纪想没有爹娘可以做主，就反应过来是另一个“帮忙”。

        “对呀，你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齐夏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可不就正好能凑成一对，组个家吗？”二水恍然大悟，觉得太合适了：“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呢，与其便宜那些老光棍，还不如美了你，你的为人我是肯定放心的。”

        纪想看着二水，笑得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从脖子一路红到耳后根。

        二水看着他的样子，揶揄的撞了下他的肩膀：“你小子，是不是早就对我们齐先生心怀不轨了？”

        纪想还是笑，低着头摩挲着后脑勺。

        “哈哈哈，我们齐先生可是福星呢，有人惦记再正常不过了。”二水骄傲地说道：“这样吧，我先回去帮你问问齐夏的意思，毕竟这关乎着他以后的幸福，我不能替他做主。”

        “谢谢二水哥。”纪想连忙道谢。

        “不谢不谢，哎呀，你们要是成了，我可就解掉了心头上的大石头了。”二水拍了拍纪想的肩膀，心里愁了好久的事总算有解决的迹象了，提着的那口气也能稍微松一下了。

        “那我回去等叔的消息。”

        “好，我待会儿回去就找齐夏说，行不行三天内就能给你答复。”二水也想早点把齐夏的归宿问题解决了，马上承诺纪想。

        准备往家走，二水又停住脚步，转身严肃地看着纪想：“要是成了，你能保证以后会好好待齐夏吗？”

        “放心吧哥，我是真心喜欢齐先生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他，我发誓。”纪想也收起了笑容，看着二水认真地回道。

        二水看着纪想异常坚定的眼神，里面的真诚是装不出来的。

        于是也缓了脸色：“哥相信你，回去吧，等我消息。”

        说完拍了拍纪想的背，就转身往家走去。

        总算迈出了第一步，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纪想也舒了一口气，这几天可把他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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