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婚姻

郑成回了盘山，刁青跟着于长欢回了云山盘泥族故地，她一手建立起来的陶器店彻底关闭。郑姜换了个身份住在京城，但我绝不可能去见她。京城又回到了原本对我来说举目无亲的模样。

唐欣也少了乐趣，不再经常出门转悠。闲来无事，就在院中练武。唐懿很少过来挖苦他，成天不见人影。唐欣好奇地到处打听，管家说唐懿近日来和大皇子走得很近，大皇子正在忙一项浩大的工程，不日就有成效。唐欣更为好奇地追问，管家说不清具体的情况，她便直接去问唐懿。唐懿得意洋洋，表面却藏着掖着，一个劲儿地嘲笑唐欣眼光不好，看错了人。唐懿还主动说要帮唐欣和大皇子牵线搭桥，被唐欣骂了回去。

太子回京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在我俩面前出现过。唐欣居然也赌气似的不去找太子，于是打算去找祁充问问情况。那一日我们俩早早起床，唐欣精心洗漱打扮，郑重其事地前往祁府，结果被告知祁充不在府上。唐欣灰心丧气地回家，又被唐夫人拦住，喋喋不休地询问唐欣的终身大事。

也对，唐欣同我一般年纪，这会儿已满十八。依照大周的风俗，女子大多在十六七岁就嫁入夫家。唐家家世显赫，早就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门提亲，根本不愁嫁娶。只是唐德经常不在京城，眼光又极为挑剔，这才让唐欣和唐懿的婚配拖延至今。加之唐欣作风彪悍，不受管教，不似寻常大户人家的婉约温柔和贤良淑德，对太子的情谊更是人尽皆知，提亲之人被委婉回绝之后，就不再强求。随着唐欣年纪增长，以及朝中越来越剧烈的暗流涌动，唐德作为当今大周最有权势的将领，他唯一的女儿也无法再置身事外。

我和唐欣接触不到朝中事务，京城的大小事也只能听到些皮毛的流言蜚语。若不是有太子和祁充的关系，我们根本不会在意那些似乎只属于男人的争斗，也没办法在意。这次唐欣被唐夫人拦住，耳提面命，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唐欣，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做些打算了吧。”唐夫人苦口婆心地说。

唐欣轻佻不屑：“我怎么做打算？这嫁人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跟我的打算有什么关系。”

唐夫人面露不悦，斥责地说：“行了，唐欣，在娘面前你装什么装。你若是不同意我们为你择的夫君，你还不得大闹一番，搞得两家人都失了脸面。”

唐欣被唐夫人戳中了心事，咋咋呼呼地辩解：“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唐夫人不跟唐欣纠缠，她收起严肃，耐着性子地问：“前些日子，你一直进宫去找四皇子。他离京的时候，你们有书信来往吗？他回来这么久，你也没去看过他，你现在心意如何？”

唐欣瘪了瘪嘴：“我倒是心仪四皇子，我自己也努力争取过，结果你都看到了。要不然，你们替我去说媒吧。”

唐夫人皱了皱眉：“现在朝中局势不稳，大皇子和四皇子明面上相安无事，兄友弟恭，实则不和已久，暗地里争权夺利。大周向来崇尚礼仪，恪守纲常，皇上就是再偏心四皇子，想必也不敢真把皇位留给他。他现在和大皇子已势如水火，等大皇子即位，恐怕四皇子不得善终……”

唐欣脸色一黑，用尖锐的语气打断了唐夫人：“娘，我哪懂这些，你干嘛给我说这个，我不听。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为我去说媒。”

唐夫人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唐欣，眼中满溢慈爱：“欣儿，娘也希望你能遵从心意，觅得如意郎君。唐懿还想把你嫁给大皇子呢，娘可没答应。其实，娘不赞成你嫁入皇家，不管是太子还是其他皇子，难免被迫卷入皇权斗争。欣儿，你脾气烈，性子直，皇家的事你吃不消的。”

唐欣不服气：“有什么吃不消的。唐懿那种莽汉都敢去巴结大皇子，我还担心他到处得罪人呢。”

唐夫人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娘听说你今早去了祁府，算起来，你和祁青江的公子祁充也认识了挺长时间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唐欣一怔，打趣地说：“爹不是跟祁青江不对付嘛，他会同意我和祁充成亲？”

唐夫人笑着摇头：“当年祁青松名号云麾将军，驻守云城时，你爹确实和他不太对付，不过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你爹和祁青江往来不多，没有太深的交情，但也没有过节。你俩若是都有此意，想必祁青江乐于成就这场婚事。”

唐欣连忙挥挥手：“我和祁充能有什么意思，还是算了吧。再说了，祁充这小子可是四皇子的亲信，你不怕他被四皇子牵连？”

唐夫人十分诧异：“是吗，祁充原来是支持四皇子的吗？这我倒不清楚。不过祁充年纪轻轻，入世未深，一时之间不明是非，也是情有可原。他爹可是老狐狸，不会放任他一直这么胡作非为下去。”

唐欣夸张得瞪大双眼，高声说：“娘，你不看好四皇子就是了，还把祁充也诋毁一番。我觉得祁充清醒的很，聪明的很。”

唐夫人双眼一亮：“看来你对他颇有好感。”

唐欣摊摊手，耸耸肩：“我就是爱屋及乌。我看得上祁充，祁充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唐夫人开心地拍着唐欣的肩膀：“你如果有心，娘私下帮你去问问祁夫人，听听她的想法。”

唐欣脸色更黑：“娘，你别问了，我不想尴尬。我在四皇子那里吃的瘪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加上一个祁充？不如这样吧，把于思梅嫁给祁充，祁充肯定高兴，连带着他爹跟咱家的关系也能加深一些。”

我本来在一旁听得无聊，差点打瞌睡，这会儿直接吓得一个激灵，手足无措，紧张又迷茫地看着唐欣，半点不敢和打量我的唐夫人对视。

唐夫人更是一怔，她沉思片刻，似乎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神色凝重，缓缓说：“唐欣，于思梅什么身份你可是知道的，就你把她当作宝而已。你要把她送去祁充当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唐懿是你哥哥，你这个当妹妹的胳膊肘往外拐可不好。”

唐欣沉默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夫人见状，也不追问，说：“唐欣，你爹马上回京了。你这些日子收收心，在家好好呆着，别给他添堵。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考虑清楚，免得你爹问起来，你半天没个正经。”

这会儿唐欣格外顺从：“好的，娘，我这就回去仔细想想。”

我和唐欣回屋之后，她没有和我说些什么，我们早就疏远了。但另一方面，我们依然对彼此非常了解。不管祁充是何想法，唐欣不可能强硬地送我去祁府做妾，这我是相信她的。只是要想回到之前那种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日子，或许只有等到唐欣定下她的终身大事之后才有可能了。

几天后的傍晚，唐德回到唐府。他敷衍地和唐懿唐欣寒暄一番，便拉着唐夫人回房商议什么，直到就寝。

第二天一早，皇帝派来侍卫召唐德和唐欣入宫。大概是由于上一次我在唐府差点被唐懿侮辱，唐欣给了我点碎银，找了个由头安排我上街去买点东西，逛个大半天再回家。

我漫无目的地在热闹的集市上走着，对周遭的一切没有半点兴趣。唐欣要我来买什么来着？着实想不起来了。我低着头，垂着眼，心神恍惚地走着，迎面撞上一个坚硬的肩膀。我惊得退后一步，抬头正要道歉，发现撞上的人居然是太子，我顿时傻在原地。

我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上一次还是在某个偏僻的酒馆，那时的他眼神坚定，却满面愁容。如今再次见面，他脸上多了些奔波的痕迹，眼神依旧坚定，眉宇间也依然密布阴霾。

“苏迷，啊，不对，四皇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贪婪地注视着他，痴痴地说。

太子微笑着用手抚慰我的额头，那是我刚刚被撞的地方，一点都不痛，但是他手心的温暖和柔软依然让我如沐春风：“我回京有几日了，只是之前一直有事脱不开身，这会儿有机会特地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听唐府的下人说你来了集市，我以为你在买什么东西，找了半天才发现你迷迷糊糊地瞎逛。”

“你去唐府了？你直接和下人说要找我？”我紧张地问。

“我派了个人以郑成的名义去找你，你别担心。”

我这才松了口气，脸色一红，低着头才说：“你，你专门来找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嗯，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吧。”

太子找到一家酒楼，我们在一个安静的包厢坐下。现在还是上午，酒楼没什么人，只是外面不断传来喧嚣鼎沸的人声，让我油然生出一阵割裂复杂的感觉。我逐渐明白，太子要和我说的事情，不止是重要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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