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端倪

长工抬眼看了一眼被陆枫冥放到窗外的药，道:“董萧睿董将军来了，说是有要事，关于林家的，要见郡主。”

        林小夕闻言，怔愣片刻，便笑道:“林家也真是可笑，之前觉得我去追着董家有辱门楣，现在他们又巴巴的叫唤到了人家的门口去，不一样是有辱门楣的吗”

        陆枫冥两指敲击着桌面，想了片刻，道:“去见见吧，董将军可能就是借了个由头来见见你，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陆枫冥此话刚说完，门口那壮汉立马闪身进来，堵在了林小夕的面前，在陆枫冥一脸诧异的目光中，漠然地道:

        “王爷说了，姑娘在绍都的时日里，谁都可以见，就是这董萧睿你不能见，王爷说他可是会吃味的。”

        这多矫情的一段话，从这冷冰冰的侍卫口里已说出来，就有了种林小夕要背叛北境王和人私奔似的，陆枫冥不由得嗤笑。

        林小夕觉得这人破烦，很是不耐烦的道：“这是本郡自家的私事本郡自得自己去处理，你这么拦着多少不合适吧？”

        那侍卫偏生是个不解风情的，他也冷着脸，为了不让林小夕去见北境王的情敌，居然想的出把林小夕的鞋给踢飞了。

        陆枫冥简直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侍卫，林小夕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

        侍卫继续用冷硬的语气说道:“王爷说了，如果因为属下护主，而引得姑娘不满意，那姑娘可以等到了凌国以后，找王爷亲自算账。”

        林小夕真的是被气得无话可说，不过看样子林小夕是经常受到这种非套路性对待了，所以虽然气，却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只见林小夕一脚踩在侍卫的脚背上，侍卫尽管千防万防，却也没防住林小夕还能有这一招，只见林小夕飞快的拾起自己的鞋，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侍卫反应过来想去追，被路白给拦住了。

        “人家不过就是为了去告个别，犯不着这么穷追。”

        她觉得应该给陆枫冥看看。

        陆枫冥摇头，“此事不用声张，也别告诉你们家未来的王妃，我自有自己的打算。”

        侍卫犹豫半天，才点头应了，陆枫冥朝他会心的笑了。

        前院，林小夕跑到院口的时候，猛地刹住了脚。

        林小夕把鞋子穿好，把衣服整理好，然后把头发整理好，调整好了呼吸，林小夕又徘徊了好久，这才踏进前院，一股子傲气。

        大厅里的董萧睿一袭白色锦袍，正在大厅里徘徊着，眉心微锁。

        董萧睿与董萧瑜虽是亲兄弟，但是性格和长相完全不一样，董家三兄弟各有千秋。

        董萧睿就是过于淡漠了，与董萧瑜的圆滑狡诈想必，董萧睿是冷酷残忍，墨守成规的那类。

        林小夕的脚步不由得有些凌乱了，但是，林小夕稳住了，董萧睿听见脚步声，先是一愣，他那张难得的淡漠脸上，还是头一次露出这种有些无措和焦虑，紧张的表情，只是一刹，董萧睿便忍住了。

        董萧睿从容转身，林小夕一身红衣，红色的流苏额饰从两鬓垂下，眉间一枚红石榴晶石点缀、竟显得甚是娇俏。

        林小夕看着董萧睿，目光从容平静，林小夕走进大厅，朝董萧睿行了个合格的礼，清冽的声音发出来，连她自己也快识不得。

        “林家的人若是得罪了董府，还请董将军直接降罪即可，不用看在本郡的身份而对他们有仁慈，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他们也不是什么天贵之人，没有理由可以走人情这一关。”

        董萧睿嘴唇翕动，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声音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这本将自是知道的。”

        林小夕一愣，有些困惑，“那不知将军此来是为何事”

        董萧睿突然有些难开口了，半响没动静，林小夕也焦虑，林小夕穿着的是袄，袖口白绒绒的一圈绒毛，挡住了林小夕的手，所以董萧睿发现不了林小夕拿因为紧张而紧握住的手。

        “我……”董萧睿突然结巴了，是的，说话磕磕绊绊，甚至是脸色微红，有话却不能说出口，林小夕心里猛然一次痛，她大概知道是什么了，但是又不敢相信，因为她好像深知，董萧睿是永远也说不出那些话来的。

        “我想问，你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董萧睿这话问的着实有些失礼和突兀，林小夕不知该怎么回答。

        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林小夕也想知道，自己经过了土八一朵花的年纪，同龄家的小姐现在都已经是主母了，她还是没嫁出去，成了不吉利的老姑娘。

        林小夕是女子，等不来董萧睿半辈子，若是没有今日嫁人这遭，董萧睿恐怕永远都以为林小夕会等着他，董萧睿自然永远都都不会开窍。

        只是现在开窍也晚了，并没有什么用，林小夕已经看开了，嫁谁不是嫁，自己爱不爱有时候也显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爱不爱自己。

        林小夕现在被北境王的深情打动了，林小夕也已经欠了北境王很多，可是林小夕从来没有欠过董萧睿，其是还为董萧睿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对方就给她一句“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林小夕从来没觉得怎么苦过，曾经天南地北，力排众议的去追着董萧睿的背影跑的时候，林小夕都没觉得这么苦。

        林小夕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怎么如此狼狈，早有半年，若是董萧睿愿意怎么静静的和她说话，林小夕会毫不犹豫的扑到董萧睿身上去。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林小夕:“也不是很突然，北境王对本郡很好，在凌国三番两次都是北境王帮本郡，大概就是这么看对眼了吧。”

        林小夕先想起北境王对自己万事小心呵护，就好想林小夕是易碎的珍宝般，林小夕忍不住的扬起了嘴角。

        董萧睿双眸流过黯然，勉强自己，才能挂起一抹笑来。

        “是吗？北境王若是对你好，那便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我只是怕你是受于帝王威严，而被迫的，如果是两情相悦，那便祝郡主和北境王永结同心，并蒂花开，鸳鸯齐飞。”

        林小夕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只能下意识的呆呆回了句:“借将军吉言。”

        董萧睿走进了雨里，还不知觉，待出了侯府，董萧睿站在门府门口，后头看侯府门前的红绸丝带。

        大红灯笼在风雨里，这颜色竟如此扎眼，董萧睿一头扎进雨里，背影竟然孤独得凄惨。

        其实，只要董萧睿说出那句话，林小夕指不定还是会愿意跟他走的，可是，董萧睿没说出来，林小夕站在大厅里，看着湿哒哒的雨滴在青砖地板上，意外的和谐。

        ……

        陆枫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长工急忙跑进来，给陆枫冥倒了一杯温水，陆枫冥喝下才觉得喉咙好些，痒意才下去。

        “大人，小的再去把大夫找来吧”

        陆枫冥摇手，坐在软塌上，语气微微的虚弱，道:“不用了，老毛病了，年轻时候受的陈年旧伤一到冬天就犯，过两天，天气转晴便好了。”

        陆枫冥说的颇为吃力，长工闻言，便知陆枫冥是不打算去请大夫了。

        他深知陆枫冥的性子，说不要，那就是不要的，强迫不得。

        所以，长工只能去将前些日子大夫给开的药，再给陆枫冥煎上，陆枫冥也不问，喝完药就睡了，林小夕过来叫他吃饭都叫不醒。

        大晚上的，侯府突然来了一位贵人，正是紫宸殿那位，只是陆枫冥睡着了，南萤萤也没让人叫醒他，南萤萤没吵醒任何人，自己在书房呆了会儿，然后便站在陆枫冥的卧房的门前，站了好久。

        长工生怕这位也被吹病了，好说歹说，才将这位爷请陆枫冥的房间，被窝里突然多了一一个人，陆枫冥刚开始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哪怕病着，也警惕得很，只是，似乎此人身上的味道过干熟悉。

        陆枫冥又毫无提防的随这人去了，路白翌日一早起来，便抱着香香软软的龙体，陆枫冥自己都吓了一跳，急忙支起身体，将房间挨寸打量，确定这是自己房间无疑后，这才对上当今圣上那双被吵醒后幽怨的眼神。

        陆枫冥舒了一口气，只觉很累，头重脚轻的厉害，所以陆枫冥将南萤萤往里推推，自己又躺下多睡会，他又不用上朝，也不用干啥正事，还不能睡睡懒觉了。

        南萤萤被陆枫冥这一惊一推的彻底没了睡意，今日不用早朝，所以她就醒来早早的，也没事，见陆枫冥躺下，南萤萤将陆枫冥搭在腹上的手又给拿开，铺平，自己枕了上去，靠在陆枫冥的心口上，手和脚都搭在了陆枫冥身上，陆枫冥睁眼瞧上一眼，扭头朝外继续睡。

        陆枫冥现在也管不上南萤萤这位祖宗了，天下莫非皇士，陆枫冥不敢把人赶下去，总不至于连眼睛都控制吧……南萤萤还真连陆枫冥的眼睛也控制了。

        见陆枫冥扭头过去，南萤萤硬是把陆枫冥的头给扳了回来，陆枫冥一把拽下南萤萤的手，翻个身，将南萤萤的头往怀里一扣，就像是抱着一个玩具似的，抱着入睡，南萤萤全程睁着眼睛，真到陆枫冥的呼吸变得匀称了，南萤萤这才枕着陆枫冥的心跳入睡。

        等陆枫冥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晒三竿了，是的，陆枫冥一觉醒来，金灿灿的一片洒进了屋里，陆枫冥竟然以为是金秋了。

        陆枫冥撑着身子醒来，身上黏糊得厉害，出了一场大汗，陆枫冥这一觉醒来，觉得清醒了许多，陆枫冥本下床，就发现了坐在桌边吃饭的某人。

        当今的圣上，赖在大臣家里，蹭吃蹭床的，陆枫冥好一阵无语后，才下床穿鞋。

        金贵的陛下嘴里叼着根鸡腿，瞪着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颇为无辜的看着陆枫冥，陆枫冥将衣服拉好，阻隔了南萤萤探索的视线，面无表情的做到桌边。

        南萤萤低头继续吃着，吃相颇为埋汰，陆枫冥皱着眉，慢条斯理的剥了虾，放到一个碗里，挪到了埋头吃饭的南萤萤的面前。

        陆枫冥冷声道:“作为陛下，怎么吃个饭这么邋遢。”

        南萤萤闻言，看着碗里剥的晶莹剔透的虾肉，又抬眼看着陆枫冥，有些疑惑。

        陆枫冥低头，给自己夹了一柱青菜，吃的颇有滋味，南萤萤将虾赶了一半在自己碗里，剩下的全给了陆枫冥，陆枫冥轻笑一声。

        “臣竟不曾查觉，陛下还这么体贴。”

        南萤萤知道陆枫冥是在内涵她，竟然也忍了下去。

        南萤萤兀自低头，道:“五哥后天便到绍都，六十万大军暂遣回家，届时，路哥哥同我一起去绍都城外迎接可好”

        南萤萤看着陆枫冥，很是真诚。

        陆枫冥将虾含进嘴里，吃的没滋没味的，他觉得自己已经被药给喝得，没了基本味觉，稍微清淡一些的菜，于陆枫冥而言，和清水白菜差不多，陆枫冥索性也就不挑了。

        陆枫冥的声音低沉无力，道:“白家的所有人，臣都送广陵去了，白家一直掌握的那支龙卫，已经归属镇司狱了，现在的白家，除了臣，也出不了什么权势滔天的权臣了。”

        陆枫冥说得直白，南萤萤眼里流过一丝戾气，只是转瞬即逝，陆枫冥还没来得及抓住，南萤萤便收了回去。

        南萤萤一脸疑惑，“陆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陆枫冥将一旁的药碗端起来，垂眸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药汁，一口饮下。

        陆枫冥道:“臣的意思是，后日五王爷回朝，臣理应和陛下一同去迎接功将回国。”

        陆枫冥目不斜视，腹部一阵绞痛，喝药喝得他都痉挛了，只是缓了好一会，陆枫冥才觉舒适些，便起身。

        “昭陵郡主即将出嫁，最近府里正忙着，臣去看看，陛下慢用。”

        陆枫冥起身，南萤萤便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不许去，坐着吃饭!”

        陆枫冥的身子只是顿了顿，随即抽身离去，陆枫冥没看见南萤萤那变得阴戾可怕的神色，南萤萤周围的气场登时变了，堪比修罗场。

        陆枫冥看不到，但是陆枫冥了解南萤萤，他能想到。

        陆枫冥先去书房，给广陵那边写了信，让白家的人终身不可回绍都，不得往回寄信，不得与姚元忠的军，添进了林小夕的嫁妆里。

        本就是以公主级别出嫁备嫁妆的林小夕，在得到了陆枫冥的这笔财产后，变得颇为的富足。

        林小夕看着新添的长长的礼单，差点惊掉下巴，“帝师大人，您不会是要把整个侯府的家当都给我吧”

        陆枫冥露出难得的松和的神色，道:“我江湖闲云游鹤惯了，这么多的家产，留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给你拿去充台面，这样也会显得你家大业大，即使以后北境王为帝了，你也能给自己买几个大臣当自己的势力，免得被人穿了小鞋，也没个音讯。”

        陆枫冥借口挺好的，想的也挺好，但是，林小夕却始终觉得古怪和诡异，怎么都觉得陆枫冥行止怪异。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小夕担忧的看着陆枫冥。

        陆枫冥给林小夕脑门弹了一蹦子，道:“能出什么事，这绍都城有我在呢，暂时翻不了大浪，你尽管嫁你的人去，好好的待在凌国，也未免不是个好去处。至少那人愿意宠着你。”

        林小夕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什么叫暂时”

        陆枫冥知道多说多错，便简单道:“可不是暂时么，新皇登基，新政颁发，总会有新的问题，届时，又是一批新的者打破头颅的要进行斗争，能稳多少时日，届时，老功臣们不都得成为鞭打对象么”

        “驱驴之术在于鞭打，自古来的经验和道理，能有什么不懂的，你快速的撇身出去，才是最好的，可惜了，我现在居了个帝师高位，首个得被针对。”

        陆枫冥说的是政事上的官话，林小夕听不大懂，但是觉得肯定不是这般，只是陆枫冥不愿意说，林小夕也问不出个什么，只是觉得，陆枫冥这么狡猾的人，想必有应付的招，索性也不担心。

        陆枫冥知道林小夕向来没心没肺惯了，只是不曾想，这么没心没肺，陆枫冥后悔刚刚那一窜的数字，那都是侯府不少年的积蓄，其中还有季韩芮的嫁妆呢。

        陆枫冥只当是嫁了个妹妹，给些正常嫁妆则是应该的，那也就没多大不舒服了。

        陆枫冥和林小夕聊了很久，还有四日，便出嫁了，自那日后，董萧睿再没来，连侯府门口都没逛过，陆枫冥不知道这是彻底放下了还是暗自疗伤。倒是一意料之外的人来了侯府。

        陆骁，陆骁这次是自己来的，没带林寻漾，陆枫冥想着南萤萤对陆骁不这么喜欢，还是避免两人见面的好，于是让人带着陆骁去书房，陆枫冥才要去书房，就见南萤萤一脸冰霜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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