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安慰

两人吃过饭，陈迟和李文斌终于赶到了。

        陈迟一出现，实习警杨浩辰连忙站起来行礼：“陈队，李哥。”

        尽管陈迟看起来非常正常，但余亭松还是觉察到了，这支队长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迟疑道：“你……”

        “老李，小杨，你们俩先回去吧，我有事需要和余教授说。”陈迟维持住声音的平稳，让两个手下先行离开。

        杨浩辰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对上司的命令绝对的服从。

        李文斌显然有点担心，但余教授在这，也不太可能出事，犹豫了一会还是带上杨浩辰一起离开了。

        等到两人都走远之后，陈迟走过去关上了门，然后返回病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

        余亭松疑惑：“你这是……”

        话没说完，就睁大眼睛愣住了。

        只住了余亭松一个人的双人病房里，陈迟猛地俯身，将眼前这个一身病号服、脸色唇色都异常苍白的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余亭松想推开他，但陈迟抱得太紧了，他没推开。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但他再想推的时候，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脖颈间有湿湿热热的东西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他微微歪了歪头，耳边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滚烫的泪珠断了线似地一颗接一颗地砸在余亭松领子里、肩膀上、脸颊上，竟然有一种两个人相拥而泣的错觉。

        “别动。”他听见那个近在咫尺、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唉……

        算了。

        余亭松心底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面前这个哭得伤心、不停颤抖的人的肩膀上。

        得到安慰的躯体不但没有停住，反而呜咽得更大声了。

        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刀尖上行走，走得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但有一天忽然得到另一个人的安慰，就会忽然感觉到委屈起来。

        那根刺如鲠在喉，卡了他二十年，要想拔·出来，必然会刺得他鲜血淋漓。

        ·

        约莫过了十分钟，陈迟才慢慢止住了抽噎。

        但傲娇如陈迟，是绝对不可能让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的——

        他就着当前抱着余亭松的姿势，飞速转过身抽走柜子上的湿纸巾，照着手机前置镜头，仔细擦干净脸，确认无误后才慢慢松开。

        沉默半晌，余亭松语气平淡地道：“我又不会告诉其他人，你这是准备灭口吗？”

        陈迟眉眼弯了起来，故意做了个轻松地鬼脸道：“把你勒死在我怀里，确认你不会把我的糗事说出去？绝妙的殉情方式啊，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余亭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陈大队长，这不叫殉情，这叫单方面的谋杀！”

        “哈哈哈哈……”陈迟爆出一串大笑，笑得眼睛里眼泪花又涌了上来。

        笑完之后，病房里又沉默了下来。

        半晌，余亭松试探地问道：“方便……说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陈迟挥了挥手，“只不过是忽然知道是谁撞死了我妈而已，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

        一瞬间，余亭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二十多年了，真得过去太久了。

        在心里被压抑了二十年的心事，忽然又被翻了出来，换谁也会想痛哭一场的。

        余亭松心里好像忽然爬过一群蚂蚁，不痛，但很难受，他忽然有些心疼那个一直装作不在意的年轻支队长。

        陈迟伸出一只手在他眉心按了按，笑道：“余教授，别皱眉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真没事，都过去二十年了，我早就看开了。”

        只不过余亭松不是局中人，他怜惜棋手，但本质终究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

        最初那种浓烈的情绪散尽后，还是忍不住想要理清棋局：“你能说一下前因后果吗？”

        陈迟三两句话简单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他独自一人、一个帮手都没带的闯了爵迹……

        听到这儿，余亭松那颗平静了三十年的心，凭空生出了一种名叫‘想打人’的冲动。

        不过余亭松本人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顶多就是命令陈迟去刷碗而已。

        但碗本来也是该陈迟刷，总不可能让伤患去刷碗吧。

        原本应该是杨浩辰的活，谁让他把人家赶走了呢。

        ·

        陈迟洗完保温桶回来时，余亭松正靠坐在病床上看书。

        “往那边去一点。”陈迟推他。

        余亭松坐着没动：“你不回去吗？”

        陈迟宣布道：“不回去，跑来跑去的太累了，我就在这住下了。”

        “……”

        你哪天不是跑来跑去……

        为了能睡一个安稳觉，余亭松还是提醒了他一下：“这是单人病床。”

        “我可以租张床。”

        “回去吧，我自己没问题。”

        陈迟大约脑子还有点乱，盯着余亭松的脸看了半天，忽然开口道：“余教授，等你出院，重新去配个眼镜吧，你那个眼镜掉草丛里，找不到了。”

        余亭松道：“这个你不用管，就算找到也大概率是摔坏了。”

        陈迟点了点头。

        忽然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陈迟道：“他们是为了阻止我查下去……”

        余亭松不在意地笑了笑，打断道：“又不是你逼我和你一起查案。还有，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

        “什么事？”

        “你最好去查查那个小姑娘，她出现的太刻意了。”

        “嗯，”陈迟说，“有这个打算。本来现在就应该去查的，但我实在是……唉，明天就去查。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有一个人已经浮出水面了。”

        “槐杨区马副支队？”

        陈迟道：“还真是什么也逃不过我们明察秋毫余教授的眼睛啊。”

        “……”

        在病房重新沉默下来的前一刻，陈迟忽然做了一个决定：“余教授，等你出院，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陈迟还是要回家去的。

        不仅仅是因为没地方睡，更是因为需要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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