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成长

九点多，陈迟离开人民医院，打了辆车，没回家，直奔市局。

        整个市局静悄悄的，局长办公室里灯还亮着，一个瘦削苍老的身影坐在办公桌后面，眼神凌厉，脸上隐约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门不叩即开，陈迟推开门走了进来。

        “周局。”

        饱经风霜但又身经百战，周平几乎瞬间就敛去了所有异样的神色，只露出一个局长应该有的沉稳：“陈迟，你来了，过来坐，把门带上。”

        陈迟脚步缓慢地走过来，在办公桌前站了一会，说：“周局，林晓说，是她爸撞死了我妈。”

        周平眼底又闪过一抹痛色，但几乎眨眼间又隐藏了起来：“小李和我汇报过了，你是来核实真实性的吗？”

        “是。”

        “唔，”周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角的一串钥匙，“早就知道你会来，一直等着呢，去吧，去调查清楚。”

        陈迟问：“您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吗？”

        “知道……一些，”周平道：“出事那会我是外勤组的组长，你妈妈……我和你爸爸都需要避嫌，你爸废了很大的劲，那案子最后是我签的字。”

        “那你为什么……”

        不直接告诉我？

        “二十年了，这件事过去太久了，我……记不太清了。”

        是记不清，还是刻意忘记？

        或者根本就是不愿意提及？

        周平情绪忽然激烈了起来：“这些年，我总是梦到你妈妈满头是血的质问我，问我到底为什么不查清楚，问我为什么不阻止你当警察，问我……”

        “舅舅！”陈迟阻止道：“别说了！”

        “……”

        周平喘着粗气，喝了好几口水，才把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下去。

        “罢了罢了，”周平摆摆手，“都过去了，这个事一直都是我的一个心结，逃避也没用，还是得尽快解了，不过……我记得，那个人确实姓林。”

        “……”

        “你可以直接去问问你爸爸，他肯定记得，这些年老陈一直没提过，但他心里肯定也很痛苦、很愧疚。我了解他，我和他是一类人。”

        陈迟低着头思考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了，老头子熬了一辈子，当了领导就安心当领导吧，也二十来年了，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心脏也不太好。”

        “也好，”周平表示赞成：“你今天在爵迹有没有查到什么？”

        “有，爵迹很有可能就是犯罪分子在宁远最大的一个窝点，至于‘爵迹’的老板……叫王慧茹，我怀疑她和刘玥有点关系。”

        “嗯，”周平道：“那些人现在胆子大到当街杀人了，你做事小心一点，行动之前和我汇报一声，有市局这么大个靠山，你怎么就是不知道用呢？”

        陈迟道：“放心吧，舅舅。”

        然后俯下身悄悄在周平耳边说了句话。

        “你说的这个我多少察觉了一点，你有怀疑的人吗？”

        陈迟摇了摇头。

        “慢慢来，”周平拍了拍陈迟的头：“至少还有舅舅在呢，那些人还不敢把我怎么样，一定不能再擅自行动了。你上次放走的那两个孩子，有什么发现吗？”

        陈迟又摇了摇头：“没有，24小时跟踪、24小时电子设备监控，硬是一点马脚都没露。”

        周平仰头靠在大沙发椅上，叹了口气：“对手不简单啊。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陈迟却道：“我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们抓罪犯、审罪犯、有的前辈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们倾尽一生在做的，就是要搞清楚无数的为什么。”

        周平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像在他身上看见了当年老局长的影子。

        明明周平和老局长年龄相仿，老局长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是有原因的。

        而周平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哭哭啼啼，后来又不着四六、很不靠谱的傻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勇敢无畏的大人了。

        周平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钥匙您先收起来，”陈迟示意了一下桌角那串钥匙，“案子有轻重缓急，陈年旧案再查也还是陈年旧案，林晓说的肯定不全是实话，这件事倒未必是在说谎，估摸着十有八·九。”

        “嗯。”

        “目前还是得先去查查冯超，冯超只是个普通的农民工，不可能嫉恶如仇到那种地步，他和林晓之间肯定还有某种关联。”

        “你是怀疑……”

        陈迟肯定道：“是。”

        周平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去吧。放心去查，出问题了算在舅舅头上就行了，不要怕，舅舅在呢。”

        “嗯。”陈迟也笑了笑，转身欲走。

        “哎，等等。”刚走到门口，周平又有些犹豫地叫住了他。

        “我知道的舅舅。”陈迟道：“你觉得对不起那小姑娘，如果查出来不关她的事，我一定还她一个清白。”

        周平终于解决了所有的事情，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那小子说得对，还是不要太沉浸于过去了，逝者已矣，生者还有生者的使命，在其位谋其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无愧于心就好。

        他走出市局，似乎月亮都分外明亮，妹妹一直希望他可以活得自在一些，他很多事情都没做好，至少这件答应了的得做到。

        他掏出手机，打给赵卫国：“老赵啊，我这边……”

        陈迟在市局门口与周局分道扬镳，跨上电动车往麓霖小区走。

        是时候睡个好觉了，那个牵挂的人现在一定已经睡了。

        如果他知道要送给他的是什么礼物，会不会不收啊，肯定又会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惊喜？

        还是惊讶？

        陈迟掩藏在头盔下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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