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77猫腻

余亭松从寺庙前一路转过来，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村主任还是一样斯文地坐在轮椅里，背对着余亭松。

        听见有人靠近，他头也不回地问了句：“货清点的怎么样了？过几天送学生的时候就得一并送出去。”

        没听见人回答，他推着轮椅转过身来，看见余亭松正眯着眼睛、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树上打量他。

        村主任话音有一些底气不足：“余……余教授，你什么时候来的？”

        余亭松不答，漫不经心道：“看来村长这是耐不住性子，要做亡命徒了。”

        “什么亡命徒？”村主任假装不懂，“我……找了城里的老板卖自己种的粮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余亭松道：“就是不知道你这位‘城里的老板’，要是知道自己的货被人说成粮食，会不会不高兴。”

        村主任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装了，阴沉着脸，眼神瞬间阴鸷起来：“余教授，你是老板要保护的人，我不动你，你趁早回学校去。”

        余亭松没说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村主任问道：“你摇头做什么？”

        余亭松道：“我只是觉得你非常可怜。”

        村主任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们老板为什么这个时候让你们送货出去吗？”

        余亭松抱着手臂靠在树边，非常惋惜地看着村主任。

        “警察天天守着我们，难道我们不应该把货转运出去吗？”

        余亭松又摇了摇头：“你们老板是生怕你们活得时间长了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以前绝对没有把货混在送学生的车上一起送出去的先例吧。”

        村主任不是粗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本来就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这时候被余亭松一说，心里更加不安了。

        但他还是强行狡辩道:“你一个教书的懂什么，这叫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要做大事就要敢于承担风险、敢于兵行险招。”

        余亭松嗤笑：“你不是那种做事不过脑子的蠢货，你应该察觉到了吧，你们老板已经放弃你们了。”

        “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余亭松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根烟点上了，他的语气还是一样的云淡风轻，“我了解他，他这个人很谨慎，亡命徒一样的背水一战？这不像他的风格。不过你也没得选，你还是只能这么干，谁让你儿子在人家手上呢。”

        村主任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余亭松伸手弹了弹烟灰，淡淡道：“三年前，我见过他。”

        这话一出，正在村子里四处摸排走访的陈迟目光略微冷了冷，但几乎眨眼之间又恢复正常，没有任何人察觉。

        看村主任的表情，他明显不太相信，但又抱着一丝压抑不了的侥幸。

        那一丝侥幸在他心底叫嚣——或许他真的见过呢？或许他真的知道我儿子在哪里呢？

        “我儿子在哪？”

        “主任，您还真是为村里的发展事业做出了好大的贡献啊，不仅带领各家各户住上了新房，还不惜搭上自己的一条腿，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堂哥，装疯卖傻是你教他的吧，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毕竟是真的救下来了……得到了这么多，代价只是自己的儿子——”

        余亭松象征性地鼓了下掌：“不错，非常划算。”

        “你胡说！”主任怒道：“你根本不认识我儿子！”

        余亭松道：“我和他共事过一年，他左边眉毛上有条疤，对吗？”

        “你！”村主任愤怒地指着他，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喘吁吁了半晌，才略微平静了一点，“你想干什么？”

        余亭松道：“按原计划出货，我可以不动他，你应该清楚你们老板和我的交情，如果惹怒了我，他能不能留个全尸，就不能保证了。”

        村主任再也维持不了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怒道：“凭什么听你的？！这是要掉脑袋的！”

        余亭松无所谓耸了耸肩：“那你也可以不听，反正也不是我让你运毒品出去的。”

        村主任沉默了，这确实是实话，如果送货出去，余亭松已经知道货在车上了，被警察发现，会掉脑袋。

        不送货出去，自己儿子先死，就算万分之一的情况下，警察在任家村一待好几个月，掘地三尺也没发现毒品，从任家村撤离后，老板也要找他们算上一账，还是会掉脑袋。

        不过……

        余亭松为什么会认识他儿子呢？

        不应该啊，那一年他不是……

        总不能是编出来故意唬他的吧，毕竟——

        但是，还是不敢拿儿子冒险……

        余亭松一直紧盯着村长脸上的表情，确认他有些动摇了，便开始灌最后一剂猛药：“反正你们已经是弃子了，进警察局说不定能保大多数人，被萧翊找麻烦，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你们。”

        村主任听他直呼老板大名，心又漏了几拍，难不成有一些秘辛老板没告诉他？

        虽然这看似是条死路，其实还有转圜的余地，村主任打定了主意，心也定了下来，“你说的有道理，我考虑一下。”

        余亭松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咄咄逼人的气势立马褪的干干净净，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我有个请求，希望您可以答应。”

        虽说是余亭松有求于人，语气也恭敬有礼，但他的气势实在是太冷静了，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眉头也微微皱起，像是一旦对方不答应，立马便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来听听？”

        “如果动起手来，其他人我不管，陈迟，你不许动。”

        村主任原本还有些紧张，怕他说出什么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来，这时候听见请求原来是这个，紧绷的肩背立马放松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儒雅，微笑道：“一言为定。”

        “但……你也许不清楚，因为我堂哥的事情，现在大家对我的命令并不像以前那样绝对服从了，战场上刀枪无眼，我不敢保证其他人也能不伤到你这位警官朋友。”

        余亭松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些什么，在殿里跪拜神佛的王处长和另外两位省厅的人赶了过来，远远便喊道：“余教授，哟，村长也在啊，聊什么呢？”

        余亭松走过去推上村长，淡淡道：“没什么。”

        王处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远处三个学生拉着两位住持采访，在笔记本上不停记录着什么。

        一行人站在庙宇外面地平台上等了一会，谁也没说话，一直跟着他们的村民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边。

        王处长注意到了他们不善的目光，打趣道：“村长老哥还真是德高望重，村民们好像还挺关心你的，这么多人守着，是怕我们照顾不好你么？”

        村主任抿嘴笑了笑，没说话，偷偷给治安主任递了个眼色。

        治安主任立马会意，安排任老六带人先下山，只留下自己还站在不远处。

        村民们走远后，又过了一会，王处长忽然抬起了手腕，片刻后：“咦？我的表呢？”

        他表情是十分逼真的焦虑，动作非常迅速的掏遍了衣服口袋后，冲治安主任道：“兄弟，我表不见了，你带我去找找呗，不然没人带着你们主任不放心。”

        村主任内心暗骂老狐狸，皮笑肉不笑地让治安主任带着王处长到处找那块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表去了。

        余亭松知道王处长打的什么算盘，默默跟了上去。

        果然，王处长四下一通胡乱翻找，也不管去没去过，而余亭松只负责观察治安主任脸上的表情。

        治安主任在村里也很有地位，藏得很好，但在王处长掀开几块蒲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僵了僵。

        余亭松心里了然，看来就是这里了。

        王处长几乎找遍了整个大殿，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自己那块秒针都不翼而飞了的陈年老表，学生那边也采访的差不多了。

        下山的时候，刚好碰上陈迟带着市局的人在山下不远处，看见余亭松，陈迟大步走上来，伸手揽住了余亭松的肩。

        另一只手却趁他不注意，偷偷伸手到衣服口袋里，拿走了一早放在里面的监听麦。

        余亭松不愿意和他保持通话，这个监听麦本来是怕他有危险偷偷放的，没想到竟然让他意外听到了那样一段对话。

        到底什么意思，他那一年不是被劫走了吗？

        什么叫‘共事过一年’？

        听他的语气，似乎和那个毒贩子很熟，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再无交流？

        陈迟不露声色，回治安主任家后，一行人又简单开了个会，余亭松说了怀疑密道在寺庙蒲团下面的事情，却对村主任准备把毒品紧急调出去这件事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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