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8赌局

任家村地理位置太偏了，村子里没有路灯，四下漆黑一片，总是一到夜晚就安静下来，远处道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这时已经很晚了，只剩少数几家人还没睡，卧室里稀稀拉拉亮着灯，口音浓重的窃窃私语声顺着夜风飘到夜空中，很快就消散无踪了。

        余亭松还是照例拿着一本书看，余光看见刚洗漱完的陈迟动作迟疑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余亭松抬头看去，皱了皱眉：“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陈迟本来不太敢问，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准备胡乱搪塞过去的，插科打诨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说出口的却是：“……亭松，你会骗我吗？”

        “不会。”

        陈迟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说什么呢？说你为什么对和村长的那段对话只字不提？还是说你三年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陈迟有预感，他从现在的余亭松嘴里，得不到答案。

        余亭松却轻轻笑了笑：“如果你是想问我在寺庙和村长的那段对话，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那都是我编的。”

        陈迟低着头坐在一边，闻言脸颊有些发烫：“你知道我在你衣服兜里……”

        “不确定。”余亭松道：“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

        陈迟垂下了头：“对不起，我……”

        余亭松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听我说，我那天去他家，翻开了一本书，他儿子的照片就夹在书里。”

        “也不是全编，”余亭松眼神黯淡了一点，“被他囚禁的那一年，就是这个人负责给我送饭，我是真的见过他。”

        陈迟拉过余亭松的手，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亭松，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那一年——”

        “现在还不是时候，”余亭松眼睛半垂下来，睫毛的阴影打在笔挺的鼻梁上，看起来有点落寞，“再等等我，好吗？”

        “嗯，”陈迟点点头，“那……我们接下来干点什么，需要通知其他人吗？”

        “先别急。”余亭松说，“村长也不简单，不能打草惊蛇，让你的人盯好院子里那辆车。”

        “好。”

        “然后，”余亭松压低了声音，“让小李带人……”

        ·

        村主任据说是老一辈人里唯一一个有高中学历的，大学那时候难考，差了几分没考上，年轻的时候常常走南闯北，结识了很多朋友——陈迟和余亭松都认为他是这个时候认识的萧翊。

        人到中年之后，村主任回到家乡，连任了好几届村主任。

        村子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富裕了，那辆送学生的车就是他刚当村主任那几年带领大家‘种地’赚的钱买的，大家都很敬重他。

        从庙里回来第二天，余亭松告知了其他人村主任准备借着送学生的机会把存货偷偷运出去的事，于是王处长有了个新兴趣——和村主任下棋。

        下棋需要心静，讲究个战术，警方天天在村子里住着，行踪不定，时不时就在村子各处转一圈，村主任心里烦躁，再加上棋艺本身就一般般，基本上没赢过。

        余亭松还是带着学生写论文，也借机上过一趟后山，可惜治安主任、任老六轮流带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只是摸清了个大致地形。

        不过余亭松和陈迟有了其他计划，上后山只是误导除村主任以外的其他人，还让他们放松警惕。

        对于刘玥等人的观察、试探也从未停止过，可惜这几个学生太精了，私底下基本没交流，至今还没有什么成效。

        刘玥也是个狠角色，刚开始对于余亭松提到任永年还能稍微露出一些慌张，现在只剩下假惺惺的惋惜了。

        村里这些孩子也不知道上的什么野鸡中学、小学，足足在家待了一周多。治安主任给任子涛请假的理由是感冒发烧，班主任问都没问就直接准了假，陈迟暗地里吐槽，看来全村小孩应该都很巧的一起“感冒发烧”了。

        村主任被王处长拉着下棋，运货下山的全部差事就落到了治安主任身上，这几天几乎忙的抽不开身，像个陀螺似的连轴转，基本不在家，只剩个文盲老婆和闭门不出的任子涛，其他队员开会也就方便了很多。

        当然会议内容都是故意抛出来的有关任永年的假消息，治安主任是个粗人，借着老婆的口传一些假消息给他，果然对他们的防范也低了很多，一直在附近院子围着桌子打牌打麻将的人都少了很多。

        一直到第二周周天，女主人才帮任子涛收拾了行李，按照原计划，应该是午饭后送学生们去学校——

        是时候动手了！

        李文斌派手下一直盯着那辆中巴，周天早晨，车开出去了一趟，目的地是山上的寺庙，大约过了几个小时才回来，警察们装作没察觉，任由他们鬼鬼祟祟。

        下午车刚开出村口，忽然四周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几十辆警车同时出动，武警特警齐刷刷站了好几个方阵，治安主任无奈停车接受检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批货并没有在车上！

        车上真的只载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车厢里、座椅下面，包括行李舱，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h省警方无功而返，任永年的案子也没有头绪，省厅和宁远市局一行人当天下午就离开了任家村。

        ·

        然而，脱离任家村那些村民的视线后，除了三个学生被护送了回去，其余人悄悄绕了条路，回到任家村外围，拿着警枪，埋伏在后山树林里，整装待发！

        抓犯人不是王处长的强项，他泰然自若地拿着自己的老年人必备保温杯喝水，边喝边问：“余教授，你确定他们今晚行动吗，这深更半夜、寒风瑟瑟的，受罪啊。”

        余亭松也抱臂站在一边，“百分之七十确定，另外百分之三十靠赌。”

        王处长道：“拿什么赌？”

        余亭松道：“拿他不敢违抗老板的命令赌，今天大概率是最后期限，他不敢不出货。赌对了就抓人抓赃，赌错了就是运气不好。”

        “年轻人好大的口气，”王处长道：“要我们这些老骨头陪着你拼运气？万一你就是没有那个运气呢？”

        “他有。”陈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拿了件厚外套给余亭松披上，把人搂在怀里才继续说：“我相信他。”

        王处长看见两人在自己面前拉拉扯扯，哼了一声走远了。

        事实上他还是很认可余亭松的计划，觉得他的判断大概率是对的，计划也很完美，但就是有一些老领导都会有的不服气。

        ·

        时间回到一周以前，余亭松陈迟偷偷在房间里商量对策。

        余亭松道：“让李警官派人盯着院子里那辆车，时刻关注车的动向，不能让它脱离视线一秒。”

        陈迟道：“好。”

        “下一步，拖住村长，白天他听到我拿他儿子威胁他时，表现得很气愤，后来忽然一反常态，一口答应了按原计划行动，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陈迟边记边道：“嗯，这个任务王处长可以完成。我们已经确认后山到寺庙有秘密通道，接下来的时间，村民们应该会偷偷把清点好的货物运送到寺庙里，我们可以直接在寺庙里截住他们。”

        “不，”余亭松摇了摇头，“村里到处都是监控，目前无法判断对方藏了多少武器在山上，带不了多少人不说，还可能反被对方制服。”

        陈迟道：“那我们按兵不动，偷偷叫人藏在村外，等他们送学生的时候一网打尽？”

        余亭松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把毒品直接放在车上和学生们一起运走……你信不信我，敢不敢打个赌？”

        陈迟没有半分犹豫：“敢。”

        按照余亭松的判断，村主任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应该会找机会偷偷把货运出去，时间应该是在夜晚。

        再一看村里没有一个人把孩子送出去，应该是村主任联系了村民，想借孩子作掩护，等他们发现货不在车上，放松警惕之后再行动。

        于是余亭松将计就计，让王处长联系省厅，调来一队人埋伏在外面，果然货不在车上，于是所有人包括余亭松大摇大摆地离开任家村，再利用这几天众人探查出的地形，偷偷回到寺庙附近，守株待兔。

        当然这是有风险的，比如如果村里还有另外的路，或是村主任忽然决定不干了，不按照老板的吩咐把货送出去，这样他们已经离开，再想回来查就需要找别的理由，可能会再费一番周折。

        但余亭松就是有一种预感——

        被萧翊当作废棋处理掉的人，不可能突然再被捡回去。

        那个人太极端了。

        并且他一直都觉得，村主任不敢拿全村人包括他儿子的命赌，这场赌局大概率是他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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