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凤凰浴火

重阳节。

        与北地堆砌菊花的习俗不同，烨嬅公主的生日礼上到处都是丹桂飘香。

        这一年，因为梁帝将拈花别院赏给了烨嬅，所以盛大的典礼便在此处举行。

        宗室贵戚们将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天下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通通送入了拈花别院，礼物几乎都堆成了小山。

        缠了银边可以辟毒的南粤犀角杯；迦南国进贡的虎斑结奇南香；传说中壁鱼所化，织丝为裳的耀光绫；昆明国漱金鸟吐出来的辟寒金；九层鹧鸪斑的博山炉；龟兹国进贡的玛瑙游仙枕。。。。琳琅满目，令人叹为观止，在座宾客纷纷赞叹，生平从未见如此之多的珍玩汇聚一堂，仿佛打开了玉皇大帝的藏宝阁。

        列席的宾客自然知道，这是有史以来，梁帝给公主办过的最盛大的一次生日宴，因为过了今年重阳，烨嬅公主就十六岁了。碧玉年华，标梅待字。宗室众人自然是要使尽浑身解数，只盼着自家的公子能博公主一笑，将来有机会将这人间富贵花迎回府中，所以都不惜金银，只为了求仁得仁。

        穆飞云也受邀列席，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景。这一日的拈花别院金枫掩绿，木樨香浓，整个院落里的亭台楼阁都挂上了九州山河图纹的宫灯，似是在这回廊之上，信步之间，即可游尽天下，又见众人献上的礼物，穆飞云不禁再次感叹南梁之富庶，乃至于此。而烨嬅在梁帝心中的分量，亦可见一斑，想到这一层，穆飞云的心情不禁复杂了起来。他连忙驱散刚刚浮上来的深思，摸了摸自己手中锦盒，挂着笑往拈花别院深处走去。

        穆飞云当年征战匈奴时，曾经追敌至西域，缴获了西域至宝吉光裘，入水不濡，如火不燃，穆飞云从不轻易示人，这次烨嬅生日之前，他特意唤人从扬州取了过来，并着人在吉光裘的内里以自己的手掌为模型，用冰蚕丝在吉光裘的腰部将自己的手型栩栩如生的印了上去。这就是他这次送给烨嬅的礼物。

        只是这一日前来赴宴的人极多，典仪的流程也极为繁琐，这让穆飞云和烨嬅几乎没有可以私下说话的机会，无奈之下，穆飞云只好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按照规矩交给了管家，放入了盛放礼物的库房里。

        夜晚华灯初上，娇艳如花朵般的舞姬们，鱼贯般地涌入高台，琴瑟声起，霓裳羽衣，彩袖纷飞之处，顾盼婀娜之间，醉人心神，然而更让众宾客贪看的，并非是这席间的歌舞，自然是今天宴会的主角，烨嬅公主。

        梁帝和太子烨轩与烨嬅团座在一处，三人其乐融融，珠光玉彩，荣华万丈的样子，让现场所有人仰望，羡慕，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去稍微够一够公主的衣角。

        烨嬅远远的在右手边宾客席上找到了穆飞云，四目相对，点头致意，她自然清楚，今日无法召他近前，但就是这几十步的距离，成了烨嬅这一年生日最大的遗憾。

        《兰陵王入阵曲》的军鼓声响起，众人的眼光再次集中到了高台之上。随着鼓声渐隆，当晚的典仪也被推到了高潮。众人皆向梁帝、太子和烨嬅公主举杯致贺，直到舞蹈的高潮，夜空中相继燃放出各色的烟花，绚烂异常。

        烨嬅公主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整个夜空在烟花的装点下，绚烂如昼，紫色，黄色，红色，白色融合着夜色，刹那间成了一个天然的调色盘，哪怕是湛蓝的万里晴空，雨破天晴色的风卷残云，都不及此刻的灿烂光辉，正如烨嬅的名字一般，光华灿烂。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到了最高潮，最大的一簇烟花即将燃尽，兰陵王要从阵中跃马而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滞了，他们等着烟花彻底燃尽之时，兰陵王摘下面具，届时有百鸟和鸣的雅奏，凤鸣岐山的吉祥，这一切都是沾了国朝最受圣宠的烨嬅公主的光。

        “烨嬅，烟花将尽，快许个愿吧。”烨轩指着夜空，笑着对烨嬅说。

        烨嬅双手合十，十指相扣，抵住下巴，微微地闭上眼，默默地许下她十六岁生日的心愿。

        穆飞云在远处凝望着烨嬅的侧颜，他暗自发誓，“烨嬅，惟愿日后你的每个生日都有我在身旁，我愿为你燃尽这世上所有的烟花，我愿为你种满这世上所有的鲜花。”

        烨嬅睁开了眼，扭头正好迎上穆飞云坚定地眼神，她微微笑了一下，又冲他眨了眨眼，只是他不知道，烨嬅今年的愿望与相关罢了。

        高台上，兰陵王褪下了面具，就在人人都为伶人俊俏的面庞啧啧称叹时，刹那之间，兰陵王背后燃起一团火凤的轮廓，演出还没结束。

        众人的心又被吊了起来，大家期待着，兰陵王入阵曲演到现在，还有什么样的精彩后续。

        可军鼓已停了。

        一只细颈，红羽，宽翅，鹰眼，鸣声如唳的大鸟腾空而出，它从兰陵王的身后跃出，先落在了兰陵王的肩上。

        赤鸟。

        就在众人还在以为这是专门为公主生日宴准备的惊喜时，赤鸟突然张开翅膀正对着兰陵王，兰陵王本人早已不复方才的俊雅与闲逸，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他试图挣脱赤鸟，可赤鸟抓住他的肩膀，越抓越深，远处的人看不清楚，可兰陵王肩胛骨已经被抓的露了出来，血肉夹着白骨，伶人痛哭的嘶吼声，刹那间也成了这深夜里的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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