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雪天寒

大朝会上，双方不欢而散，穆飞泽就被彻底晾在了驿馆里，梁帝既没有明说何时再见他，也没有就他的诉求打个商量的意思，太子和王公们还是轮流去侍疾，而穆飞泽则是焦急的将这边的状况飞鸽传书给了黎钢，谁知道黎钢的回信中只回了一个“等”字。

        穆飞泽百无聊赖之中，只得日日在驿馆之中饮酒作乐，一场大雪突如其来，江都城中多处道路拥堵，这下穆飞泽更没有了走出驿馆的心思，便在驿馆安安生生的与梁帝耗了下去。

        “江都城很少下这么大的雪，我长到十六岁，如今才是第一见到。”烨嬅因着大雪封路缘故，今日的放了一天的假，在拈花别院的正殿里望着窗外茫茫飘雪，兴奋不已。宫人们怕公主冻着，也在客厅每个角落都放好了银罗炭，整个屋子烧的暖烘烘的，不过江南天气潮湿，屋子里倒是少了北方的干燥。

        穆飞云把茶釜架在了炭炉上，火炭烧着铁釜，蒸腾而出的水汽打杂炭芯上发出呲呲作响的声音。他将灯芯烘烤后的一抹青绿倾倒入茶釜之中，不小片刻便煮出了清甜之气。

        “来，快坐下，尝尝这个。”穆飞云招呼烨嬅坐下。

        淡绿色的茶汤盈满月白瓷碗，腾起的缕缕水雾，淡幽幽地似是要往门外的雪中飞去。

        “嗯，有一股稻谷的甜香味，好像还有栗子香。这是什么茶？”

        “商南泉茗。几年前我在外行军时，途径秦岭莽山，只见莽山深处有一块山地，峰峦叠翠，山势峻峭，竟然有天然的野生茶田，便叫皇庄的管家圈了起来，就有了这茶。这茶得半哄半炒着，把山里的湿气去了，以微火煎之才能得其真味。我这次想着要赶紧见到你，从长安跑出来的时候可以说是马不停蹄，就随手拿了这一包而已。北方难得有好茶，这一味，也算是上天恩赐，等咱们回长安完婚，我再叫人多备几包在王府里。”穆飞云摆弄着茶青，娓娓对烨嬅讲到。

        烨嬅甜甜地笑了笑，又抿了一口盏中的茶，她期待着跟他回到他的家乡，期待着去亲眼看看他口中那个辽阔苍茫的北国世界，期待着他们在另一出所在，也能一起再次享受此时此刻烹茶看雪的美好时光。

        烨嬅搬了只圆凳，放在穆飞云的竹椅旁，她挽着穆飞云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穆飞云也放下了手中摆弄的茶盘，伸手握住烨嬅，他们十指紧扣，听着窗外的风，望着门外的雪，静静地任时光流淌，偶尔还会有些担心，那棵手植的桂花树会不会被冻坏了，却忘记了，他们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彼此的未来。

        没有人告诉烨嬅，他们的婚事早已经被各方势力多次大量，各种盘算，命运总是以不为人知的方式暗自流转着，最后却会突如其来地呈现在当事人面前。

        陵王冒着风雪进入了梁帝的寝宫，来轮替太子烨轩，为梁帝侍疾。

        “皇兄今日可好些了？今年下了这么大的雪，陛下可千万得小心着。”陵王弹落了披风上的雪渣，连忙叫人关紧了殿门。

        烨轩就站在御榻之侧为梁帝调试着汤药。

        “有劳你挂心，这几日好了不少了。”梁帝道。

        “那就好。大朝会之后，陛下晾了了那北燕太子四五日了，臣弟就知道是陛下舍不得烨嬅离开。只是陛下在朝上说道要遴选宗室贵女，不会选到思虞吧？”陵王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梁帝聊着家常。

        “怎么，你也舍不得自己家的闺女嫁过去吧？”

        “那可不，臣可就这么一个孩子，哪里舍得她远嫁。不过无论是烨嬅还是思虞，终归都是咱们自己家的孩子，谁嫁过去都不好受，要是皇兄执意要让臣为国奉献，那只怕也得把臣装车当成嫁妆，跟女儿一起嫁过去算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这个老小子，你倒会打算。你放心，怕是最终还是要我家烨嬅来受这苦，不过，无论是谁，到时候可以让穆家那老二来江都住，谁说咱们家的女儿一定要去北燕？”梁帝经过了这几日的思索，似乎已经是拿定了主意。

        “父皇，您这是。。。”烨轩自然听出了梁帝的意思，正要出言反驳，谁知梁帝摆了摆手，打住了他。

        “婚嫁之事关乎你的妹妹们，长辈们都在这，哪有你插嘴的份！“，说罢转向陵王，”对了，上次在殿上，你没说话，你觉得若是让吴王来咱们大梁做质子，此事可行否？”

        “嗨，国事上，臣弟没什么见解，听皇兄的就是，臣弟只是心疼孩子们罢了，生在帝王家，别人都羡慕他们荣华富贵，可也就咱们知道，这份富贵里包含了多少割舍与辛酸啊。”陵王说着竟哽咽了起来。

        “好了，你老了到是感慨也跟着多了起来，难不成还要在朕跟前哭闹一番不成，朕这可还病着，怕是没力气安慰陵王殿下。”梁帝笑着说完，兄弟二人皆是哈哈一笑。

        “行了，今儿你回去吧，朕的身子也要大好了，再休息个两天，就叫那穆飞泽来觐见，把婚事定下来。”梁帝伸了懒腰，就下地走动了起来，精神确实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陛下，臣弟不放心，臣弟还是留下伺候陛下吧。。。。”

        “哎，不用了，朕这两天来觉得精神好的很，想来也是无碍了，你回去吧，今天下这么大雪，别叫思虞一个人在家里。”梁帝的态度似是不容反驳，陵王也不好再做谦辞，只好谢了恩，便返回王府去了。

        此时梁帝的寝殿里只剩下烨轩和梁帝，烨轩见陵王已经离开，迫不及待的赶上来说：“父皇，你难道真的要让妹妹下嫁给穆飞云？”

        “嗯，朕意已决，联姻还是烨嬅来吧。不过叫那穆飞云住到江都来。”

        “为什么？可是皇叔刚才明明留了口风，若是选定思虞表妹，他也是接受的。”烨轩百思不得其解。

        梁帝望着陵王刚刚推门而出的方向，咬着牙说道：“你懂什么，你什么时候能有你王叔一半的机灵，朕也就不担心了。他若是不提思虞，朕本来还没拿定注意，只不过这老小子太着急了，反到帮朕做了决定。”

        烨轩不清楚梁帝到底有何所指，他从未听梁帝如此口气讲过陵王，在他的印象中，陵王一直远离朝堂，醉心风月，兄弟二人也素来和和睦睦，是王室佳话，如今看到梁帝阴狠的眼神，他只觉得非常奇怪。

        “父皇，儿臣不明白，儿臣只是知道，母后走的早，烨嬅她从小就没离开过我们啊，怎么能让她嫁给外邦贼子，若是母后在的话，一定会埋怨我们没给她找个好夫婿的。。。。”

        听到这话，梁帝两眼一黑，竟瘫坐在了地上，方才的精气神瞬间全无，烨轩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搀扶起了梁帝，张口就要叫太医，却被梁帝制止了。

        “父皇，儿臣该死，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顶撞父皇。。。”烨轩见梁帝惨白的面容，竟有些手足无措。

        “闭嘴，不要声张，今日起，取消宗室侍疾，你搬到偏殿去住，朕会叫你开始监理国政，你记住，朕的身体状况，除了你之外，绝不可以有第二人知晓。”

        “连烨嬅也不能吗？”

        “嗯，别告诉她。今日请完安，就让她去拈花别院住着吧，也不用天天来这里杵着了，免得朕过了病气给她。”梁帝这几句话已经说得十分虚弱，他伸手去抓床头的九转丹参丸，却发现瓶中只剩下一粒了，梁帝叹了口气，又将其放入了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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