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平安迟暮

袁天城进宫也已经有五日，皇城安静的越发诡异，也不在催促穆飞泽尽快上交北燕的答复，这份淡定和安静已经让南梁的群臣都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宰相和太子照常接见大臣，梁帝照常批复奏章，都让南梁的大臣们摸不着头脑。

        但在梁帝的寝宫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太子不复人前的淡定与优雅，满脸疲惫的在宫殿内跺来跺去。

        “老师，怎么样了？父皇醒过来了吗？”烨轩焦急的问着袁天城。

        袁天城则颤抖着在梁帝身上落下最后一根针，摇了摇头对烨轩道：“殿下，真的要让陛下醒过来吗？陛下现在的气血全靠臣用金针吊着，若是贸然让陛下醒过来，太子殿下可是要做好准备了。”

        “什么？父皇为何会突然如此，前几日父皇还斥退了侍疾的宗室班列，怎么会突然就到了这种地步？”烨轩听袁天城如是说，惊惧地无法相信。

        “殿下啊，陛下的身子这两年本来就大不如前，如今是冬天，陛下素来畏寒，加上北燕时节来访，陛下连日劳心，这便是雪上加霜，所以病来如山倒啊。”袁天城没有讲的是，他给梁帝留下的三颗九转丹参丸，已经被梁帝用完了。这丹药虽然能把气血一时之间快速提上来，可频繁服用也会极大耗损真元，梁帝先前要这药本是为了应对穆飞泽，但至于为何会提前用完了，却是袁天城疑惑的。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朝政大事有许多件要父皇拿主意，那北燕太子现在还待在驿馆里，接下来又该如何？”烨轩一下子没了主意，但他转念反应过来袁天城方才讲的话，便立刻抛开国事，更加惊惧地伏到梁帝的身边，眼眶中的泪水直打转，目不转睛的看着父皇苍老的面庞，却开口对袁天城道：“老师，父皇得病，可还有的救？”

        袁天城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臣尽全力，可以让陛下再醒过来一次，就看殿下决断了。”

        人到了父母至亲的生死大事，往往是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仿佛任何一个选择，都会让自己成为杀害至亲的刽子手。

        烨轩没有作答，而是静静地陪在梁帝身边，握着他苍老枯萎的手，让眼泪默默地淌了出来。

        袁天城又陪了半个时辰，便退到了偏殿，让烨轩有任何决断便随时叫他。将偌大的寝殿让给了父子二人。

        日子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眼看着跨到了腊月，穆飞泽再等下去，怕是要在江都城过年了。但穆飞泽到比先前淡定了许多，虽然北燕仍未给予任何回应，但他早已收到了黎刚的飞鸽传书，告知他绝不会让他在江都城过年。

        但南梁的大臣们几乎都察觉到这几日的诡异犹胜以往，不仅往长江沿岸的调兵停止了，就连日常政务，太子也一概搁置起来，不予批复了。大臣们急的直跳脚，纷纷堵到了宰相家里，可宰相每次进宫，看到烨轩心无旁骛地伺候梁帝，也实在是难以开口，只得又灰溜溜地回来。如此循环，一时之间，流言四起，到把南梁闹得人心惶惶，就连袁至道和思虞都听到了消息。

        “姐姐，你要不要回宫去看看陛下？”这一日袁至道和思虞又来到了拈花别院与烨嬅消磨了半日时光，临走之前，袁至道终于忍不住开口。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我之前也回去过几次，父皇都把我挡在门外，说是有军国大事要跟宰相们商量，我一时气不过，索性就搬出来了。从小到大，父皇还从来没把我排在国事后面过。”

        一连大半个月过去了，梁帝和烨轩都没来看过她，烨嬅多少也感觉到有些奇怪，只不过自从穆飞云来了之后，她不再迈出拈花别院大门一步，于外界的流言，到时倒是隔绝开了。

        “倒也没什么，只是咱大梁近几日有点奇怪，大人们连太子殿下都见不到了，我叔叔也没派人给家里递个消息，现在外面有些流言，还有说我叔叔施了法，软禁了陛下和太子的，姐姐不妨进宫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袁至道虽然尽量克制着心中的怒气。

        “哈哈哈，我说至道怎么突然催我进宫了，原来还是担心老师啊！好，我明天进宫去瞧瞧。思虞，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烨嬅笑道。

        “我就不去了，自从上次父王从宫里回来，只说陛下心烦，让我也不要进宫去烦烨轩哥哥，平日里尽量就在家里，少出门，我这能来你这里啊，还是跟父王磨了好久呢。”思虞道。

        “啧啧啧，郡主姐姐这家教也忒严了些，陵王爷怕是跟我叔叔请教过管教晚辈的法子，才这般把你圈住了。”袁至道揶揄道。

        “哈哈，那老师岂不是要哭晕了，怎么用了这么多年管教你，你还是一副野性不改的样子。”

        袁至道则不以为然，他天性潇洒跳脱，自然也不是什么规矩可以束缚的。

        晚饭过后，烨嬅与穆飞云说了明日要进宫之事，穆飞云端茶的手，突然一滞，他隐约有不好的感觉，但又不想让烨嬅察觉到，只得陪着笑“嗯”了一声，便提议一起去看看陆吾，虽然腊月的夜里，天寒地冻，但烨嬅还是欣然答应了。

        穆飞云提着灯笼，一首护着烨嬅，漫步在旷大的拈花别院里，这是他在南梁最熟悉的地方，甚至比自己曾经居住的坐忘斋还要熟悉，这也是他在南梁最难忘和最不舍的地方，他心里默默地发着誓，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重新拥有这座院子，乃至于这座都城。

        “烨嬅，你可去过江陵？”穆飞云突然开口，打破了夜的静谧。

        “嗯？没有啊，我自小长在江都，没出过这座城。但我听说，江陵是陵王叔的藩府，思虞倒是经常回去。”

        “我的藩府在扬州，和江陵一江之隔，以后你若想去江陵，坐着船，可以朝发夕至。”

        “好呀，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和思虞就又能经常见面了。”

        穆飞云知道当下的烨嬅并听不懂他说这番话的原因，他只希望，将来有一天，烨嬅能从这句话里琢磨出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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