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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回 血色雨水


    暮春的雨下个不停,大地上的鲜血混着雨水汇集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在地上肆意的流淌。

    “救命,不要杀……”倒伏在泥泞之中的魏军将士,不断的声吟。

    “嘶”利刃划破喉咙的声音,这个声音消失。

    只见姚襄漫步行走在这战场上,对下面的人喊道:“若魏军还有生还者,格杀勿论!”

    “是!”

    那一日,魏军遭遇燕军骑兵突袭,具装骑兵冲破了魏军结成的阵型,魏军死伤惨重。

    其后姚襄所领的氐族骑兵冲击魏军的后卫部队,加之新投降之胡人士兵战意不坚定,虽然只有一小挫人,但正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魏军的防线如雪崩般坍塌。战至胶着之际,这暮春的暴雨不期而至。平原上只如一道道帘幕,天地之间也分割不明。

    弓矢尽湿,软绵无力,步卒只能在泥淖之中徒步与骑兵血战,力有不及。加之先前逃回去的胡人细作,散布流言,魏军终究是败了,败了。

    姚襄此时正在领人清点战场,此战虽然石赵一挽狂澜,反败为胜,但死伤惨重,军中汉人毫不畏死,只因军阵散乱之后已难和骑兵相抗,大部分被践踏致死。但那个魔王,那个杀神却一直是萦绕在他们胡人头上的梦魇,是永远不愿惊醒的恶梦。

    这时一个军士来报:“启禀将军,没有发现冉闵尸首。”

    “没有?!”雨夹杂着脸上血水留下,没有人注意到姚襄脸上的抽搐,只闻他大喊一声道,“给我快找,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军士面露难色,只言道:“将军,如今此地道路泥泞,雨越来越大,恐怕……”

    姚襄大怒道:“少废话,吾世受石氏大恩,其人屠灭石氏宗族,吾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快去。”

    “是。”那人忙不迭的退出。

    这时姚襄麾下的参军权翼进言道:“将军,如今我军战胜魏军,只贼首尚未可知,末将愚见,当即可禀报我王,以振奋我赵国军民。”

    “权将军所言甚是,如此,速速命人将捷报禀报我王。”

    “是。”

    不远处,慕容霸和悦绾并马而立,慕容霸言道:“悦将军,如今赵军大胜,可以引军而还,为何对冉闵如此留心?”

    悦绾历三代燕主,久经沙场,也算是见过诸多名将能臣的了。听到慕容霸提及冉闵,眉头也微微有一沉,只看着前方尸横遍野的泥淖,缓缓说道:“冉闵,石氏养孙,一代战神,北攻燕国,南下晋室,荡平内乱,所战务必奋勇当先。你曾听说汝兄长慕容恪与之交手。”

    “听得燕王讲起,只因慕容恪兵少,未能擒住,使得冉闵全军而还。”

    悦绾略一思索,直视这片战场,道:“若慕容恪所领之军增加一倍亦是拦不住他的。你看过草原上的狼群吗?”

    慕容霸言道:“听闻过,所谓猛虎难敌群狼,虎入狼群,有去无回。”

    “不错,然狼群虽狠还要头狼带,这冉闵就是那群头狼。”

    悦绾转色道:“中原汉军唤为乞活军,顾名思义乞求而活,没有冉闵就是一群狗彘。一群绵羊。仅能食些羯赵的残羹剩饭。但是在冉闵带领之下,如今已是百战雄师,锐不可当,更在梁犊之乱中一举荡平高力。你可知高力乃赵国羯族精锐,当年匈奴突骑尚且不能敌。冉闵就是当世项羽,若不是魏国局促在此冀州之地,倘若横行天下实难抵挡。刚才我从赵军口中得知,魏国邺城已失,魏军军心意乱,否则吾辈怎能敌。”

    慕容霸感叹道:“自古都城一失军心震动,然其行军布阵如此,调度有房有方。若非天公不做美,加之我魏军具装骑兵天下无双,胜负难料。”

    “此乃魏国之不幸乃我燕国之大幸。”悦绾只大笑一声,一手抚在慕容霸的肩上,说道,“来,霸公子,许你大功一件,随我去襄国取来那传国玉玺。”

    慕容霸笑道:“天命当移,既如此,这就谢过悦将军了。”

    悦将军只对身旁的军士喊道道:“信使何在?”

    “小人在。”

    “速将今日之战局回报我王,以安主上之心。”

    “是。”

    “传令官何在?”

    “末将在。”

    “全军北上,去到襄国。”

    “得令。”

    这时姚襄还在战场之上。只见一军士押着一个身穿攒金边的明光铠的军士,走到姚襄跟前。

    “启禀,将军,此人装束与一般的魏军不一样,装死在泥淖之中,我们几个兄弟刚要过去查看,却被他骤然奋起,伤了几个弟兄。”

    “哦,果然是宁死不屈啊。”姚襄笑道,“看你这个装束与一般军士不同,想来也是有品秩的,你且告诉汝家皇帝何在?我饶你不死。”

    那知那人,只不住的发笑,言道:“你且过来,我小声告诉你。”只见他突然脚一蹬,欲奋起将姚襄退到在地,所幸旁边的军士死死将他按住,方才使得他没有得逞,只是这一蹬将旁边泥浆翻飞,把周遭的人尽溅了一声污泥。赵军将士大怒,只欲将他一刀结果。

    那魏军俘兵大笑道:“我家陛下英明神武,无人能敌,岂是能被你们所杀。只要我家皇帝不死,你们胡人皆是我刀下鬼魂。哈哈。”

    “拉下去。”姚襄大怒道。

    旁边的人只将他拖出,那人嘴巴还念念道:“我大魏必将卷土重来,你们这些人不得好死,哈哈。”

    看着那人渐渐远去,姚襄只暗自说道:“冉闵底下的人如此奋勇,倾心归附,吾辈诚是不及。若非燕国施以援手,恐胜负难料。”

    这时权翼上前问道::“将军,小人不解?”

    “讲。”

    “将军何必苦苦寻觅冉闵尸首,残兵败将,不堪一战。”

    “你们怎么能知道。前日羽书得报,如今邺城之乱,只是栗特康,姚益、姚若等率数千人,控制城中家眷罢了,因王泰狐疑痛失平乱良机,吾等侥幸成功罢了。臣中大臣不附者众,虽屡屡杀戮不听话的大臣,但臣子是杀不尽的。邺城广大,兵营武库众多,尚有不少人只是碍于形势不得不听从栗特康等人号令。他们皆奉冉闵若神明天神。”

    权翼只谏言道:“纵使冉闵有天大的本事,然如今丧师失地,魏军大部被歼,末将以为,冉闵当掀不起什么风浪。”

    “汝岂知,家父姚弋仲病重,临行前特叮嘱我一定要擒获冉闵,想来家父侍奉石氏多年,又与冉闵同朝为官,定是明白其中道理。家父病重,吾正要以擒冉闵之喜讯一解家父之病痛,赤子之心,人同此情。”

    这时有侍卫上前禀道:“启禀将军,有人要禀告冉闵行踪。”

    姚襄大喜道:“带上来。”

    只见是周遭一个农户,见到赵军如此只是瑟瑟发抖。

    姚襄笑道:“别怕,你告诉贼人的去处,本帅必将好生款待。”

    说完,姚襄只瞅了一眼身旁的侍卫,那人会意,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块胡饼。那人拿过来忙不迭的大口吃了起来。

    见那人吃的正欢,姚襄笑道:“你告诉贼人去处,本帅保你一年的干粮。”

    “小人,谢将军。小人是这一带的农户,本是耕田为生,如今兵荒马乱的,每户都壮丁都抽去当兵,小人幸得有些腿疾,方才没有当兵。”

    “那你为何在这儿?”

    “虽然如今战火连绵,这边战火尤甚,可每次大战过后,总得有些死人,吾便在死人身上刨东西侥幸也未饿死。”

    见他絮絮叨叨,旁边的军士大怒道:“谁要听你将废话,快说。”

    “是是。这日我听的喊杀声四起,晓得又可以出去‘采买’了。我躲在林后,只待喊杀声停止,便壮着胆子出去。可没成想笑到,有一队人马从密林里冲出来,掩护着一个骑着红色骏马的人冲出。”

    “你可见那马是红色的。”

    “确是,而且甲胄金光闪闪,对了,一手握着一个长矛,应该是往邺城方向逃去了。”

    “唉,到底是让他逃走了。”说完只示意那人旁人将那人放走。

    “将军,今贼首已逃,下一步该当如何?”

    只在这时一斥候来报:“报,启禀将军,燕军拔营全军北上,似往襄国而去。”

    “也罢,终究使贼首逃走了,以利相合,必利尽而散,今魏军大败,燕军势大,若要存赵,少不得我氐族骑兵。”

    姚襄对众人说道:“传令各营,启程北上。”

    “遵命。”

    暮春的大雨终于停下了。

    “报,捷报。”襄国城内,一个信使快马入城,踏过频现的水坑,穿过大街,钻过宫门,只飞马来到大殿之前。那使者飞身下马,甲胄不解。径直来到赵王石祗跟前。

    “捷报,捷报。”那人气喘吁吁,只跪下,双手托竹简奉上。

    “快,琨弟,速速取来。”石祗只激动的从御座上站起。

    石琨飞奔取下告捷的竹简,忙呈于石祗跟前。

    石祗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只打开报信的竹简,眼睛只细细的看着来报。终于长出一声道:“赵国幸能得救了。”

    石祗对石琨说道:“战无不胜的冉闵终于败了,姚襄立有大功,当重重有赏。”

    石琨也审阅了战报,言道:“陛下所言甚是,然臣弟看,只有一憾事,冉闵尚未擒到。”

    “臣弟莫慌,如今魏军元气大伤,业已胆寒。而且在这襄国之战中,有一人勇略不在冉闵之下。”

    “大王说的是……刘显?”

    “不错,寡人之意加封刘显为征讨大都督,统御兵马南下一举攻破邺城。”

    “刘显虽在守城之战多次以身犯险,然其当日形势所迫只能与城共存亡,其心尚未可知,臣怕……”

    “唉,如今当非常时期,当选贤任能。琨弟,这燕国如今已经架到头上了,吾辈若再不奋起恐怕。”。

    这时侍者入宫前来禀道:“大王燕国悦绾携公子慕容霸已来到襄国,请求会见。”

    “琨弟,说曹操曹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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