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八回 蛰伏待起

�0�2�0�2�0�2�0�2邺城之外，中阳门上的铜驼一如往昔，凤阳门上的铜凤依旧招展。许是雨后初晴，被雨冲刷过后，更显得熠熠生辉。似乎邺城之中的杀戮从未发生。

�0�2�0�2�0�2�0�2此时魏主冉闵和拼死杀出一干人等张艾、董闰、张温并十余骑潜伏在华林苑的密林之中。邺城近在咫尺，然城中情况几何已是不得而知。

�0�2�0�2�0�2�0�2这时董闰冲进在密林中的小小营帐，言道：“陛下，往邺城的探子回来了。”

�0�2�0�2�0�2�0�2“快请。”

�0�2�0�2�0�2�0�2“如今邺城情势如何？”冉闵问道。

�0�2�0�2�0�2�0�2“启禀陛下，如今邺城皆传魏主冉闵死于乱军之中，燕赵军队大举南下。若要留性命，放弃抵抗，以迎赵军。”

�0�2�0�2�0�2�0�2冉闵只惊呼道：“为何，为何这样，虽然朕抽调军力北上助我襄国之战，然朕留卫将军王泰数万，怎会将邺城拱手相让。”

�0�2�0�2�0�2�0�2这时那人将一人带过来，说道：“这是小人探查邺城情况时擒获的一个军士，让他来讲。”

�0�2�0�2�0�2�0�2众人皆怒目而视，冉闵待魏军甚厚，没曾想到魏军将士这般贪生怕死。如今邺城大乱，襄国未克，魏国大势岌岌可危。

�0�2�0�2�0�2�0�2冉闵只冷冷的发问道：“朕自问待诸君不薄，为何我邺城守军如此不堪一击。”

�0�2�0�2�0�2�0�2那人敢直视冉闵。只低头回道：“陛下，非末将贪生怕死，邺城之变，不服者甚多，栗特康仅千余胡人，奈何不了吾等。”

�0�2�0�2�0�2�0�2董闰大急问道：“却是为何？”

�0�2�0�2�0�2�0�2“启禀将军。一者，栗特康控制文臣武将的家眷，王泰因此被其挟制不得不下令全军束手，终使其坐大。二者，陛下……”说着那人却是哽咽。

�0�2�0�2�0�2�0�2冉闵怒道：“快说。”

�0�2�0�2�0�2�0�2“陛下，栗特康已挟持太子冉胤，吾等怕……”

�0�2�0�2�0�2�0�2“啪。”冉闵只愤怒的折断旁边的树枝，面目狰狞，怒道，“想我魏国天下竟败在我等儿子身上。”

�0�2�0�2�0�2�0�2“非也！”那人只泪流满面，说道，“陛下错怪太子了，城中传闻太子为救母后及幼弟方才被俘，从被俘那时起屡屡求死而不得。后栗特康闻听陛下襄国之败，已经……”那人已经哽咽起来，只断续的说道，“太子，太子殿下已经引颈就戮，小人在旁边听得，太子临死之前大骂栗特康，痛惜父皇心存仁慈没有杀尽你们。”那人匍匐在冉闵跟前呼道：“陛下，太子是不屈而死的，声震寰宇，众军士闻之无不落泪，太子没有给陛下丢人。”

�0�2�0�2�0�2�0�2冉闵听罢他的讲述，只静静的坐着，许久张温试着上前言语，“陛下，幸得皇后和幼子皆安。”

�0�2�0�2�0�2�0�2冉闵只回神想，轻闭微微湿润的眼睛，言道：“冉胤到底没有使朕错爱他，可惜了。”

�0�2�0�2�0�2�0�2见冉闵神情已渐缓和，军士言道：“陛下，今我魏国万千臣民皆盼陛下能回邺城重掌乾坤。陛下只要振臂一呼，我邺城守军皆听陛下号令，贼人授首只是片刻之事。”

�0�2�0�2�0�2�0�2那探子言道：“陛下，果真如此。今邺城之内，栗特康只能靠杀人来立威，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中书监卢谌及胡睦，死于栗特康之手的我魏国重臣不下十几人，其余大臣也大都心向我皇。”那人动情，声不能自已只言道，“这大魏仍是陛下的大魏。”

�0�2�0�2�0�2�0�2张艾见此，劝谏冉闵，“我皇若能一举现身，那贼人必将土崩瓦解。”

�0�2�0�2�0�2�0�2那伏在地上的原邺城军士，也抬首道：“诚如是也，贼首也是不放心。如今胡人所部皆遍布于中阳门，凤阳门等城防各处，进出邺城盘查甚严。城中却甚少守卫，陛下只要一现身，我魏军将士必将瞬时反正，山河轮转只有陛下方有此之能。”

�0�2�0�2�0�2�0�2那探子说道：“陛下，如今邺城虽大体稳定，然小人见胡族军士有引邺城之军北上投降羯赵之意，若到那时万事皆休。”

�0�2�0�2�0�2�0�2这时站岗的一军士忙进来，说道：“陛下，如今雨后初晴，营外似有一行人，朝这儿过来快走。”

�0�2�0�2�0�2�0�2众人听罢，忙撤帐隐蔽。只一队人经过林旁，担任警戒的董闰只留心这道路两旁，一军士小声对董闰言道：“将军，就是一队农妇而已。”

�0�2�0�2�0�2�0�2董闰细看，眼睛一亮，对身旁的军士说道：“你看那队人虽是农妇的装束，但是你细看，脸若浮粉，手若春葱，你再看那双鞋。”

�0�2�0�2�0�2�0�2那军士只细细看着那队人，只眼前一亮惊呼道：“是丝履。将军此中必是有诈。”

�0�2�0�2�0�2�0�2“对，事不宜迟。”只见董闰带人冲出了密林，一片喊杀之声，截住那队人马。

�0�2�0�2�0�2�0�2众军士迫近那队人，只听到旁边一个稚子举起一柄短刀，喊道：“休得伤我母亲。”

�0�2�0�2�0�2�0�2董闰是冉闵皇后的族人，常往来于宫廷之内，冉闵亲眷大多与之相熟。声音是那样的熟悉，董闰只恍惚，片刻之间那人稚子只挥小刀砍来。若是平时董闰定时挥刀就挡，不将那人放在眼里，怎能伤得了他们。此时却是有些呆住。只见避闪不及，伤了胳臂。那稚子转身回劈意欲要砍，旁边军士大急只拔出佩刀向那人砍去，却听见董闰大喊一声：“住手。”

�0�2�0�2�0�2�0�2随即唤道，“冉钟。”

�0�2�0�2�0�2�0�2来人只愣住了，撤掉头上的斗笠，冉钟看清了脸上满是污秽血迹的人是董闰。只在那一刻放下佩刀，眼泪却是流了出来，回头对那妇人说道：“母后，是董将军。”

�0�2�0�2�0�2�0�2董氏惊魂甫定，见是自己人，不由一喜，忙道：“快搀本宫起来。”这队人尽脱去斗笠蓑衣，原来是冉闵的亲眷。

�0�2�0�2�0�2�0�2董闰只一伏身，拜道：“末将惊扰圣驾，还望皇后赎罪。”

�0�2�0�2�0�2�0�2看着董闰毕恭毕敬，董氏长出一口气言道：“末将何罪之有啊，今将军来此，本宫心安了。”

�0�2�0�2�0�2�0�2可是董氏突然神色有些紧张，只惴惴不安的说道，“将军，本宫听闻我魏军大败，如今陛下……”

�0�2�0�2�0�2�0�2董闰忙起来上前说道：“启禀皇后，陛下安。”

�0�2�0�2�0�2�0�2董闰见皇后久历风尘，这队人已是沾满污泥，心中不安，忙对底下军士说道：“汝等好生伺候，快引皇后去见陛下。”

�0�2�0�2�0�2�0�2密林的营地之中，董闰引那队人前来。

�0�2�0�2�0�2�0�2“陛下，皇后和二皇子殿下安然无恙。”董闰在前头对陛下禀报。

�0�2�0�2�0�2�0�2“快。”冉闵见此，激动不已，只起来亲往。

�0�2�0�2�0�2�0�2终于见到皇后和钟儿，冉闵也顾不得威仪，只那一刻三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0�2�0�2�0�2�0�2董氏这时一把推开冉闵，说道：“陛下，快派人，接引冉胤出来，他还在城里，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0�2�0�2�0�2�0�2冉闵只缓缓垂下了张开的双臂，背对着他们母子俩。

�0�2�0�2�0�2�0�2这几日诸多变故，乱世之中，生死由命。董氏心中虽然有数，但那一刻董氏明白了。还是接受不了丧子的重大悲痛。

�0�2�0�2�0�2�0�2积压的惶恐，漂泊，悲愤，委屈在这一刻倾泄出来。只匍匐趴到在冉闵脚下。

�0�2�0�2�0�2�0�2怒骂道：“只因陛下收留栗特康，我儿子枉死的，还我儿子……”

�0�2�0�2�0�2�0�2一国之后，尽作妇人之态，虽在平时不合礼仪，然冉胤之死，大抵为冉闵之故，冉闵问心有愧，只背对着董氏，久久不愿转身。

�0�2�0�2�0�2�0�2那冉钟慌忙跪下说道：“母后，父皇不是有意的，父皇要做天下之主，兵力不足，广纳胡人降兵也是无奈之举。怎料栗特康如此狠毒，竟不顾往昔情面。”

�0�2�0�2�0�2�0�2董氏只怒目相向，对冉钟说道：“情面？！你哥哥之不幸，汝之大幸。”

�0�2�0�2�0�2�0�2冉钟大急，不避污泥，急忙叩头，说道：“母后，儿臣非有此意，长兄汝父，儿臣向来遵从大哥。天地可鉴，怎会有此之念。”

�0�2�0�2�0�2�0�2董闰见此，忙劝道：“二皇子所言有理，皇后，请节哀，如今不是埋怨的时候。今邺城在敌之手，陛下也是历经千难万险放杀出重围，到此地。”

�0�2�0�2�0�2�0�2董闰指着眼前的将士说道：“我们大败而来，只有眼前这点倚仗了。”

�0�2�0�2�0�2�0�2董闰瞬间从丧子之痛中惊醒，忙手拉着冉闵说道：“冉闵，你伤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0�2�0�2�0�2�0�2冉闵只转身，看着董氏空洞的眼神，心中强忍悲痛，对她身旁的随从说道：“快，扶皇后找一处干燥的地方好生歇息。”

�0�2�0�2�0�2�0�2皇后便被旁人搀走，便嘴巴里念叨：“冉闵，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0�2�0�2�0�2�0�2董闰见被搀走的皇后神色异常，顾惜自己的族人，忙向陛下进言道：“陛下，皇后无心，还望……”

�0�2�0�2�0�2�0�2冉闵只一摆手道：“你不要说了，朕之过也。若得回銮，朕还是要好好待她，给她医冶。”

�0�2�0�2�0�2�0�2旁边的冉钟闻听此言，忙叩首谢道：“儿臣，谢父皇。”

�0�2�0�2�0�2�0�2冉闵喃喃道：“朕已负了一人，不想再负一人。”

�0�2�0�2�0�2�0�2只见冉闵突然看着手下寥寥将士说道：“胡睦言之有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朕若率诸将潜入邺城振臂一呼，我被胁迫的将士必将云景而景从，如此大势可图。”

�0�2�0�2�0�2�0�2冉闵对着紧紧跟随他冲出重围的众人说道：“邺城之失皆朕之过也。汝等跟随我多年，杀伐征战无日不休，今去邺城凶多吉少，守城胡族必多加防备。汝等若不愿意以身犯险，可现在就走。”

�0�2�0�2�0�2�0�2只略一沉默，一人突然说道：“吾等汉人被欺辱多年，因陛下之故一朝得以雄起，未被胡族轻贱，末将愿往。”

�0�2�0�2�0�2�0�2一人随后又道：“末将追随陛下多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陛下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0�2�0�2�0�2�0�2冉闵的眼睛里又重新亮堂，笑道：“好，古有田横五百壮士慨然赴死，今有诸位一同前去。朕诚不孤也。”

�0�2�0�2�0�2�0�2张艾这时言道：“陛下，臣有一计。”

�0�2�0�2�0�2�0�2“陛下居天庭，所识之人不多，若有一人假陛下之名入邺，旁人必将不加防备。骚动之间一两个时辰，守备必将松懈，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0�2�0�2�0�2�0�2哪知冉闵却一口回绝，“不可，你们跟着朕已突出重围。若是这样，此去必死无疑，朕实不愿汝等赴死。”

�0�2�0�2�0�2�0�2只见旁边的董闰、张温、张艾齐齐跪下说道：：“陛下，同死而已，此唯一之机会，臣愿替陛下一试。”

�0�2�0�2�0�2�0�2余下的军士也跪道：“吾等愿替陛下一试。”

�0�2�0�2�0�2�0�2冉闵正在犹豫只见，只见张艾起身道：“陛下，装扮之人身形容貌当于陛下无二致。放眼旁人，谁能及我。”

�0�2�0�2�0�2�0�2董闰大急道：“张艾，我乃陛下姻亲，该是我……”。

�0�2�0�2�0�2�0�2张艾只道：“你们不要说了。人固有一死，今日之死，和明日之死有何不同。只愿陛下能复我汉家江山。万望陛下成全。”

�0�2�0�2�0�2�0�2“张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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