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醒

“嘶！”石床上的易依再次苏醒，已经被人带到了一面悬崖上的山洞里，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不敢随意动弹。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奇怪又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死一般的寂静，又阴暗潮湿，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石缝里流下的水，“滴答滴答”落在石头上。

        “我这是在……相柳崖？”

        她的手一动，便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另一个人的手指，但很冰很凉。

        易依微微一偏头，一个女子侧脸便浮现眼前，她穿着一件红衣服，似乎是睡着了。

        她捂着伤口，艰难的撑起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那女子。

        “你怎么会……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易依呢喃细语，似乎不可置信，又伸出手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她很美，脸也很白。

        雪肤花貌，如是也。

        她用带着薄茧的手指尖从好看的柳眉划到紧闭的眼睛，再到垂下来的眼睫毛，再往下是纤巧的鼻子，带着点点血迹的红唇，最终手停留在了女子的脖子上，那里有一道伤口，血肉外翻，看着很是恐怖。易依用另一只手顺着女子的手腕，抓住了那只冰冷的手。又牵引那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如期而至的冰冷让易依的心如同刀割一般。易依很难过，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女子晓得。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头靠在女子的心口位置，似乎这样会好受些。

        女子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也没有心跳。

        她是一个死人，而且是一个死了四年的死人。

        易依低声抽泣起来，整个山洞都回响着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鬼在哀怨。

        “哒！哒！哒！”

        易依起身，擦掉脸上的泪痕，回头望去。自光亮处走来一个人，步履蹒跚向前走着，佝偻着背，身上披着一件斗篷，还用帽子挡着大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很丑陋。褶皱松弛的皮肤呈现暗淡蜡黄色，鼻子上满是斑驳，嘴角耷拉下来。如鸡爪般的手抓着拐杖，一步一步朝着易依走来，如同要索命的老妖婆。

        “你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听得让人很难受，沙哑阴沉，怕是锯子锯木头的声音也比这个好听。

        “没事。”易依摇摇头，一点儿也不害怕，似是习以为常般。

        易依坐在床沿，揉揉还有点混乱的头。

        她记得她确实是被易广一箭穿心了的，可怎么又会在这里？

        像是知道易依内心的想法一样，那老妖婆开口说道:“他的箭法太烂，避过了你的要害处，才让我把你带走了。怕是再近些，你就该和她团聚了。”

        老妖婆语气不善，似在嘲讽那易广没有把易依彻底杀死。

        “冷婆，我倒是想和她团聚，可现在还不行呢！而且我好不容易才回家了，你就这样对我啊？”易依也毫不示弱，根本没有尊老的意思。

        “喝了。”

        冷婆端起一碗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煮的汤药就递给易依，易依看那汤药黑乎乎的也没有在意，接过碗，一口便喝完了。

        喝完药，她走下床，扭扭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我躺多久了？”

        “五天。”

        “那我得赶快回去了。”易依皱眉，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而且这里离国都抚城尚有些距离，她就算紧赶慢赶，怕是也要半个月才能到，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伤在身。

        “现在易家上下都以为你死了。”

        “不可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凭他易广的话，星姐姐怎么会信？”易依出声反驳。

        “你真的把自己当成易家小姐了吗？蛇女。”

        一听最后两个字，易依的心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丢进了一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我、我没有……”她不由得慌了一下，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习惯易依这个名字了，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有没有，就是你的事了。”冷婆缓慢说道。

        “我……嘶！”易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是太激动了，反倒把伤口扯着了，疼得她脸色一瞬间煞白，额头冒冷汗。

        “你且先坐着休息，好好养伤，老婆子我去寻些果子来。”冷婆不愿多说，杵着拐杖就慢慢往外头走去，留下一个颤颤巍巍的背影。

        “好。”易依随口答道。

        冷婆走后，山洞里就剩易依和那具女尸了。

        “姐姐，时间过得可真快，我都及笄了。当初，你还说要给我戴簪子呢！”易依撕下衣裙的一角，用石壁上流出来的溪水打湿，一点一点轻柔的擦拭着她的脸庞和双手。

        “你放心，不管怎样，我会让你见到他的。你们是拜了天地的结发夫妻，那个女人连你的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擦拭干净后，那女子更美了，易依瞧着心里欢喜得紧。

        但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唇太过于苍白了，没有一丝血色，和她穿的大红嫁衣没有丝毫相配。

        思及此，易依咬破手指，鲜血便冒了出来。

        她带血的手指像是沾的胭脂一般，慢慢给女子的唇着色。

        涂完后，易依嘴角上扬，似乎很满意。

        女子紧闭着双眼，穿着艳红的嫁衣，三千青丝披散着压在身下，嘴唇被血染成红色，就这样安静的躺在石床上，看起来美好又诡异。

        “这才是姐姐该有的模样。”说完便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此时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止住笑后，易依站起来看了一圈周围。

        都说狡兔三窟，其实她的蛇窟也差不多，除了这个大洞以外，还有几个小的岔洞，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是通往哪里。再看地上，也不是很干净，被摔碎的茶杯上带着点点血迹，角落里还有一个铁圈，大红的囍字牢牢粘在崖壁上，嵌在崖壁里的还有一条手臂粗的铁链，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昨日般。

        易依起身走近了些，捡起地上的铁圈，看得出来，它是被人用刀强行打开的，而且已经生锈了，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嗤笑一声，又随手扔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巨响。再仰头望着上面的囍字，可能是太久了，它沾了很多灰尘，没有那么火红喜庆了。

        “哒！哒！哒！”

        拐杖杵在地上的声音又响起了。

        “怎么？想把它撕下来？”冷婆从斗篷里掏出个布袋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我倒是想撕下来，可是撕了她会不高兴的。”易依看向石床上的女子，无奈的说着。

        易依拿起一个果子就往嘴里咬一口，却发现果子酸得牙疼。

        “呸呸呸！”她一口吐出来，眉毛都拧到一起了，“好酸！”

        冷婆像是看到笑话似的，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看来易小姐锦衣玉食惯了，这些东西都是入不了你的口啊。”

        “呵！讽刺我啊？”易依扯着嘴角看向冷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三两口就把酸果子吃完了。

        果子依旧很酸，但易依没有再说什么。

        “以你的武功，易广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怎么会差点死在他手里？”冷婆问道。

        易依耸了耸肩，把果核扔出洞外，脑子里想到自己最后说的话，略有些尴尬地说，“呃，就是……可能戳中了他的什么痛点，刺激到他了。”

        冷婆深知易依的秉性，她肯定没说什么好话。这丫头以前是不爱说话，现在一开口就恨不得让人把她嘴缝上。

        “好了，你快休息吧。”冷婆轻摇着头，不想多管闲事。

        “嗯，待会儿就去，不过我得先去下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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