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相

大年初五，这边难得出了大太阳。暖洋洋的阳光普照大地，挨家挨户不约而同地晒棉被。

        尹簌家也不例外，尹母一大早将棉被铺在阳台外的竹竿上，脸上洋溢着笑脸，“小簌啊，什么时候开工？”

        尹簌把棉拖鞋摊在墙角，“初七上班，不过我没抢到明天的车票，只能今天晚上走。”

        尹母点头，拍了拍棉被上的灰尘，随意道，“那你待会坐杨皓的车，去商场一趟，帮我买床两米的被套，我用来送人。”

        尹簌犯难，“那不如你去买，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色。”

        “我待会跟你爸去你姑姑家，哪里有空。”尹母出奇地好说话“就买床红色的就行，其他看你喜欢。”

        尹簌这才答应，看了眼自己的睡裤，回房间换上黑裤子，随意套件外套。

        杨皓还没来，尹簌坐在沙发上剥开心果看电视，尹母走过来从头到脚打量她，目光有些嫌弃，“你就穿这身去？”

        “怎么了？”尹簌低头看一眼，没问题啊。

        “好歹也是去商场，别给我丢人。”尹母二话不说把她人提起来，扔进房间，“衣柜里不是有件大衣，换上去，里头就穿那条青色的针织连衣裙。”

        尹簌都来不及反驳，被尹母机关枪一样的话截住，“好好的衣服不穿，都要发霉了，浪费钱。”

        “……”

        刚换好衣服，楼下车按了按喇叭，杨皓到楼下。

        尹簌被尹母猴急地推下楼去，“不用着急回来啊，中午在外面吃饭，回家没饭吃。”

        “……”尹簌摸了摸眉毛，怎么这架势像是要把她推出去跟杨皓约会。

        可杨皓是她表弟啊。

        “尹簌，你在南都工作？”

        “嗯。”尹簌系上安全带。

        “我今年也准备去南都。”杨皓打开车载音乐，腿跟火爆热潮的音乐一起晃动着。

        尹簌眉毛皱了皱，“你不是在宣城都找好工作了吗？”

        杨皓学习成绩不好，读的大专，比她早一年毕业。在家游手好闲半年，还是姨妈托人帮他找的工作。

        “我准备年后辞职。”杨皓满不在乎地靠在椅背上，语气却兴奋起来，“去干房地产销售，那玩意挣钱多，没准我干个半年，就赚得盆满钵满。”

        “姐，到时候你要买房可得照顾我生意啊。”杨皓冲她龇牙一笑，脸上浮起单纯天真的笑意。

        尹簌不搭他的话茬，“你还是跟姨妈和表姐好好商量吧，南都物价高，压力大，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杨皓啧一声，志在必得地吹个口哨，“那也分人。”

        “……”算了，不撞南墙不回头。没准说的玩笑话，让姨妈管他吧，她肯定不允许杨皓辞职的。

        到嘉和商场后，杨皓就把她放了下来。

        嘉和商场是县城唯一一家大型商场，前几年刚开业。

        一楼中心的展位聚集了不少人，尹簌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立牌上写着“发朋友圈集赞赠奶茶，参与转盘抽奖，最高可得爱家枕头一对。”

        原来是在做活动。

        墙上果真挂着个大转盘，有人在扔飞镖，随后爆发出惊呼，那人高兴地跳起来，“扔中了，扔中了！”

        旁边有人酸道，“这枕头没准是垃圾货，睡着也不舒服。”

        身着正装的工作人员听见后也不恼，反倒笑容满面，“这是我们爱家推出的新品，枕头里含有决明子、薰衣草、荞麦，舒适护颈，有助于睡眠哦。”

        尹簌倒提起兴趣，绕着展位看了圈，倒是没有她要买的床单。抬腿要走，面前出现一道面孔。

        眼神亮了亮。

        工作人员喊了声，“郑总好。”

        尹簌一怔。

        面前的人西装革履，头发平整地梳在脑后，一副老总的模样，正是郑启涵。

        看来现在他的事业还是成功了。

        “尹簌，没想到在这碰见你。”

        “学长好巧，我来这买东西。”尹簌笑笑，“不对，应该喊你郑总。”她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嗐，还是叫我学长吧。”郑启涵把手上的奶茶递给工作人员，取出一杯给尹簌，“郑不郑总的，也都是一个打工仔。”

        尹簌笑笑。

        互相寒暄一阵后，尹簌拿吸管戳奶茶上的洞，看向旁边的展位，犹豫着开口，“这是学长之前的创业项目吗？”

        她记得，郑启涵一直在学校的创业孵化基地待着。

        “没有，那个项目最终黄了。”郑启涵摆摆手，笑笑，“事实证明，我压根不是创业的料。”

        “因为资金链吗？”尹簌脸上浮现歉疚之意，“学长，上次还是我害你白喝了那么多酒，结果也没拉到投资，抱歉。”

        “这么久远的事，你该不会一直放在心上吧。”郑启涵没想到她会提这茬，表情有些纠结，“况且……”

        他犹豫着，看尹簌表情愧疚，“其实我拉到投资了。”

        “嗯？”尹簌脑子一时转不过圈来，“你去找了别人吗？”

        “没有。”

        “……还是那天酒局上的人？”

        “也算吧。”郑启涵摸了摸鼻子，“其实……就是周怀岸周先生，他私人给我投资的，不过那会我已经毕业了，后来周先生也让我别跟你说。”

        “可即使注入了资金，我那个床品项目也只多撑了半年，后来还是以失败告终，还白白浪费了周先生一笔钱。”

        虽然郑启涵现在事业有成，谈起毕业那会的窘迫，目光里仍然有些黯淡，自嘲地笑笑，“我也不敢回老家，怕被笑话。”

        “后来周先生介绍我去爱家工作，我就一步步干到现在……”

        这几句话反反复复萦绕在尹簌耳边。愕然过后，心里浮现一堆疑问。周怀岸不是说这个项目注定赔钱吗，他为什么还明知故犯？他又为什么不告诉她？

        尹簌捏着手机，怔怔地跟着人流进电梯，机械地走到一家床品门店里，心思也全然不在这。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手机上已经切到了信息界面，上头写着联系人“周”。

        那回她在民宿给周怀岸上完药，他抓过她的手机，人脸识别后，存下了号码。

        而输入信息那栏，已经躺着一行字，尹簌叹口气，一个个地删去。身后突然被外力一撞，回过头，一个小孩调皮地冲她做个鬼脸，又跑去追逐前头的小女孩了。

        视线重新落在手机上，她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已发送”三个小字，半晌没反应过来。

        那小孩早已跑地没了踪影。

        “簌簌。”一句熟悉的男声打破她的情绪。

        尹簌抬眸，脑子再次被冲击了一遍，扯了扯嘴角，“陈郁……”

        陈郁温和地笑道，“这么巧，来买床单？”

        尹簌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就站在这？”陈郁指了指面前的架子，一整墙都立着各式各样的床单被套。

        而两个人站的刚好是喜被的区域，正红色的床单，中间镶嵌着一朵大大的玫瑰花。

        昔日的情侣竟然站在喜被面前。

        按道理来说，尹簌原本应该感觉到苦涩，可现在她心如止水，除了最先的惊讶，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情感。

        导购小姐热情地介绍着喜被的花色质地，尹簌礼貌应答，挑了其中一条拿去柜台结账，陈郁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互相寒暄，聊着各自的近况，互相问家人好。尹簌提着袋子，准备去一楼超市买些面包。

        但陈郁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见他两手空空，她委婉道，“我买好了，你不是也要买东西吗？”

        陈郁不接话，抬手看时间，“到饭点了，我请你吃个饭。”

        见她眼神犹豫，他笑道，“咱们不至于生疏到都不能一块吃顿饭吧。”

        两个人在烤肉店坐下。热烟腾腾升起，陈郁向服务员要了两个简易围裙，递给尹簌，“知道你爱干净。”

        他又细心地把碗筷都烫过一遍，倒杯热水放在她面前，“暖暖手。”

        “谢谢。”

        “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十八，你呢。”

        “我差不多。”

        尹簌握着水杯，疑惑道，“你寒假放得这么晚吗？”

        “不是，我自己在学校又待了阵。”陈郁抬眸望着她，晕着情绪，“本来想等等人一起回的。”

        沉默几秒，尹簌不由回想起妈妈给她打的那通电话，她轻松地笑笑了，“看来你又要发论文啦。”

        陈郁看了她一眼，也笑了，默默地接过她手里的夹子。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尹簌，她站在食堂门口，不知所措地看着被打翻的饭盒，甚至想伸手去捡。

        尽管他提醒，尹簌还是去找阿姨借了扫帚，在人来人往的门口清理干净。

        后来经过父母介绍，两个人才认识。

        尹簌这人看着没有距离，可实际上跟他待一块时，仿佛又总是隔着一层膜。

        客气礼貌。

        相敬如宾。

        这样的女孩子才最难追。

        你可以走近她，却永远走不进她的心里。

        陈郁摇头笑笑。

        过年期间尽是大鱼大肉，两个人胃口都不大。一顿烤肉没吃多少，尹簌暗自庆幸，刚刚点单时还好没点太多，不然好浪费。

        两人站在马路边，尹簌开口，“你下学期出国当交换生吗？”

        “嗯。”

        “注意安全，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尹簌眼睛弯了弯，这句祝福也是真心的，“再见。”

        多余的话都不必再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折出两道影子，一道立在原地，一道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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