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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变动


宋景粼站在曲竹阁顶楼,双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清风携月光而来,吹动少年披在身后的长发。一双棕眸映出芳华园上遮了半边天的绚丽烟火。

        平宴虽是在两日后举行,但皇城外仍是万家灯火通明。长明百姓将心愿写于孔明灯上,点燃放飞,数万盏孔明灯在空中飘荡,夜幕着了火般亮堂堂的,如同白昼。与长明远隔三千里有余的盛南人家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上街夜游,小童抓了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在街上疯跑。一城灯笼巧夺天工,如同下凡的彩龙。

        宋景粼在原地伫立良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正欲抬脚离开,忽而瞥见清和宫一处寝屋的屋脊上坐了一排宫女。

        较为安静的江采南在一群活泼的小姑娘里总是最好辨认的。周围一群比自己原身年龄小五六岁的孩子都吵吵闹闹的,还有个缺心眼的在房顶上跳来跳去,险些摔下去,也就只有嗅香干得出这事了。

        江采南安安分分地坐在屋脊上,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臂弯处,微微偏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看着烟花,想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子里。

        宋景粼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

        他垂眸。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翌日清晨。

        春日宴发生的事情在宫人之间炸开了锅。

        太后主张节俭,柔妃却在没有和中宫报备的情况下耗费数十条织锦缎制成华服。宴中一舞毕,太后和皇后都黑了脸,嫔妃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帝碍于周家势力,只是将其禁足两月,罚抄《定心经》三十遍,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除此之外,清和宫的贺寿礼在此次宴会上大放异彩,既不奢侈又显尽心意,太后满意得很。

        说来这柔妃真不是个聪明人,小皇帝唤她侍几次寝,发几次赏赐,她就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心头肉,丝毫不知收敛,才罚跪死了个宫女,这次又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再者说,小皇帝对她是不是真情实意还说不定呢。

        江采南依旧在书桌旁给沈凗之磨墨,后者给盛南老家写回信洋洋洒洒二十多面纸,几乎要写成一本小说。这样看来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很闷,才让她回信时恨不得把憋了一肚子的话全写上去,就是不知道沈凝之这小丫头有没有耐心看完。

        信写完时,德妃忽然来清和宫做客了。

        德妃是二公主的生母,身体不太好,日常生活除了吃药就是刺绣。她一手双面绣师承盛南曹青柳大师,饶是皇后娘娘也常向她学手艺,两个人相处得很好。

        昨日她在春日宴上瞧见清和宫绣的《远山图》,心里有一种觅得知音之感,故来找沈凗之等人谈天。

        四位娘娘坐在主殿,品茶谈丝绣。德妃与沈凗之一见如故,愣是在清和宫待了好几个时辰都舍不得走。

        张妙宁听三个文化人聊天听得云里雾里,不出半刻就找了个理由溜出来,跑去小厨房研究糕点。

        何以冬听闻德妃近日时常头疼,给她支了个土方子。许是久病成医,这太医也没治好的老毛病竟然不出三月就被何以冬给治好了,弄得太医院的人焦急万分,引起一阵失业危机。

        德妃此次前来,跟着的还有二公主徐云谏。

        江采南立刻认出眼前人就是去年冬天来找猫的女孩。

        二公主着急地跺了跺脚。

        “福宝不见了!”

        二公主身边的宫女都在清和宫各个角落寻找那个橘黄色的猫影。

        江采南环视一圈,指了指屋檐上垂下来的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是这个家伙吗?”

        “就是它!我的福宝!”徐云谏蓄力跳起来一看,果然瞧见福宝肉嘟嘟的屁股,“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跑上楼。”

        “问题不大。”江采南熟练地搬来木梯子,稳稳当当地爬上屋顶,一把捞过福宝。小橘猫胖了许多,静心宫里的伙食真不错啊。

        她往下几阶,然后轻盈地跳下来,福宝也蹿到徐云谏怀里。紧接着,她错愕地发现后者正眼神发直地盯着她。

        “……公主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梨。”

        “阿梨,你有没有看过话本子呀?”徐云谏忽然凑过来,“我以前看的那些话本子里,男主角都是像你这样出场的!”

        话本子应该就是小说吧?

        “我没有看过,但是我会写。”江采南信誓旦旦地说。

        徐云谏表示十分满意,并开始偷偷摸摸地找江采南约稿。

        “现在你……殿下是我的单主了。”她露出一个商业微笑。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我接受这个称呼。对了,你不用‘殿下殿下’地叫,听起来很别扭。你会写话本子,我是想和你交朋友的,你私下也称我‘你’或者‘云谏’就行,”徐云谏往桌上放了三个银锭,“我也不知道‘约稿’要多少钱,这些差不多够约一个话本子了吧?”

        江采南思考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一个银锭大概是多少人民币。然而徐云谏却把她的短暂思考当作是犹豫,于是大手一挥,又拿出三个银锭。

        这下就算江采南拿不准怎么换算,这么多银锭换一本话本子也一定绰绰有余。

        “够了够了,肯定够了。”她飞快地把自己的稿费收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问:“单主,你想约什么样的稿子?”

        徐云谏纠结了很久,问了许多问题,江采南格外耐心地给她一一解答,这么一通下来,已是傍晚。直到德妃迫于时间过晚回宫,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后来德妃常来清和宫与沈凗之、何以冬聊刺绣相关的事,偶尔几个人凑在一起绣屏风、团扇、衣裳……总之能绣的她们都绣了一遍。二公主每次也跟着来找江采南玩,一起商量人物设定,一来二去,前者已经牢牢掌握了许多现代网络用语,两个人之间的代沟渐渐夷平。

        江采南相当于找了一个高薪兼职,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处在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里。

        是不是哪个好心肠的神听见了她许的生日愿望?这个不信鬼神的人快要动摇了。

        另一边,苗善慈在静心宫努力打工,终于升职去伺候二公主,也就是徐云谏。二人相处得还算融洽,得知有江采南这一层关系之后就处得更好了,一度引起两个大宫女的妒忌。

        于是乎,一个秋日徐云谏跟着德妃来清和宫串门,把苗善慈给带了过来。

        江采南和苗善慈老友相见泪汪汪,三个人抱在一起蹦来蹦去,把小公主给弄得晕头转向。

        “我来看看小说的进度,顺便问一句:恶毒女配今天死了吗?”徐云谏一来就迫不及待地翻开小册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个萝卜糕太好吃了,是谁做的呀?”小慈依旧是不改吃货属性,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可恨的是她完全吃不胖!

        江采南说:“这个是张良人做的,她特别喜欢研究糕点,有时候做得多了就分给我们吃。你要是喜欢吃的话,下次来我给你留着。”

        “阿梨最好了!”

        “我快被这个坏女人给气死了!她居然把女主陷害进牢狱里了!”徐云谏义愤填膺地拍了拍手里的小册子,“阿梨,你打算什么时候写死她呀?”

        “不急不急,再等两章她一定领盒饭。”江采南拍拍胸膛做保证。

        “这还差不多。”

        徐云谏似乎想到了什么,确认门外无人后,忽然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对了,你们知道柔妃要倒霉了吗?”

        江采南和苗善慈立刻打起精神,洗耳恭听。她们因为沁柔姐姐的事情都不喜欢柔妃,巴不得后者早点遭报应。徐云谏讨厌她则是因为她晨时给皇后、太后请安总是明里暗里讽刺不受宠的妃子,平日里安分守己的德妃自然在她的讽刺列表里。

        “你们不要用这么充满希冀的眼神看我啊,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听姑姑说的。但你们呢也不要怀疑我说的话,柔妃倒霉就是早晚的事。”

        入冬的时候,二公主说的话就被证实了。

        柔妃被贬为庶人,赐一条白绫。

        许是唇亡齿寒,原先宫里那些斗来斗去的嫔妃都安稳了好一阵子。

        听说周东黛死前发了疯,把从前皇帝赏赐的东西尽数砸了,掐了送白绫的宫人的脖子,宁愿一头撞死在柱上也不愿吊死。当然最后她没能如愿,被几个太监宫女绑起来逼着她上吊,从此宫中再无那个刁蛮跋扈的柔妃,整日过得提心吊胆的宫人们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宫人们不知道的是,周东黛的父亲周诚忠自先帝在位时便经常干些贪污受贿的勾当,前者这些年也没少受惠。新皇登基后,更是变本加厉。他欺新皇年少,地位尚不稳固,便在朝中拉帮结派,一家独大。

        小皇帝登基时不过十三岁,亲政前由生母——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管理朝政。老臣们都以为新帝不过草包一个,却没想到皇帝已暗中拉拢了盛南、万兴一派的势力。除了一直忠心耿耿的沈家以外,万兴家喻户晓的少年将军顾明鹤也因仰慕皇帝学识眼界与其拜了把子。

        虽说皇帝才亲政不久,但这些年来一直在收集周诚忠贪污受贿的证据,并抽丝剥茧地削弱权臣势力。

        元熹八年末,顾明鹤在边疆大败齐军。此番民心稳定,大赞顾明鹤年少有为、皇帝知人善任。

        皇帝借着这次机会摆出所有证据,把周家及其党羽一网打尽。这一大本旧账,连周家在庆合年间万兴水患时独吞赈灾银百两的陈年旧事都被翻了出来,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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