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婷婷袅袅眉嬛

床头柜上的鸭脖散发着香味儿，带点辣味儿，麻味儿，盐味儿，还有油味儿。

        盖子合着，里面是空的，只剩下残骨，还有肉渣在上面，你咋咋了唇，那味道好像还在你嘴里。

        你开始回想它的味道，有点怀念，盒子应该早点扔到，肚子发出咕噜噜的一串声音。

        你有点饿，但是比起饿，总有你一股臭味儿萦绕在你的鼻端，你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很臭。

        耳边尽是慌乱的喊叫声，你被人押着，勉力抬头，看到了大火，你嗅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儿，呛得咳嗽不止。

        你很乖，心说这次不能再胡说，要谋定而后动，你忐忑惶恐，不由向上天乞求，这一次只是打板子，或者掌嘴也行。

        你开始幻想被掌嘴的场景，你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激动得热泪盈眶，你很感动，你决定只要掌嘴就感恩。

        那个场景让你很喜爱，你爱上了掌嘴。

        至少你可以捡起地上的牙，虽然牙齿也会落到草丛里，但你至少可以捡起地上的牙。

        你决定老老实实被押着，抬头时遥遥看见两个婷婷袅袅的身影，她们身边宫女太监环绕，太监们宫女们在不停往着火的屋子上泼水。

        你远远看着燃起的大火，不知为何觉得那火焰缭绕漫卷的姿态很美丽，那明亮的颜色刺破了黑暗，遮蔽了星月，照亮了你的眼睛。

        它们在你的眼睛里跳跃，很活泼，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男人坐在轿辇上，被众人匆匆抬来，他从轿辇上下来。

        他似乎在问话，小允子弓着腰，恭敬异常，上来就请罪，道明纵火之人已抓到，正等着发落。

        “是有人蓄意纵火吗？”

        “是。”小允子道。

        “带上来。”

        “是。”

        你看到了小允子的衣角，一道厉声传来，声音嘹亮穿透黑暗，“带人！”

        你被五花大绑着提到了男人和女人们的面前。

        男人身上穿着罴裘，两个女人蓬头垢面，却依然不掩风姿，锦缎被褥裹身，下半身露出华丽的袍角，她们是夜中蒙尘的明珠，花盆底上的脚被柔软华丽的锦缎遮住了，你没有看到她们的脚。

        你被按跪在地上，地上被懂的阴影的，凉气从地上漫上的膝盖。

        “事发时，是这个太监在碎玉轩鬼鬼祟祟，奴才依然在他身上搜到了打火石和火油，人赃并获。”

        “你是哪个宫里的？”男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你认得很迅速，很干脆，“奴才是翊坤宫的人，是华妃让奴才火烧碎玉轩的。”

        你在女人们啼啼哀哀的哭腔中被拖了下去。

        你很高兴，你想你这一次不用受酷刑了，很快男人的声音传来，“肃喜，杖毙！”

        杖毙？！

        你不想被杖毙，你在惶恐中一狠心一咬牙，你吐出了一块鲜红的肉，你以为自己可以死去了，但是你没有。

        你没有一下死成，你满口的血水顺着嘴角留下来，像是吃了满嘴的西瓜，汁液从口中溢出，你疼得惨叫，小允子急声叱骂，“竟敢寻死！你这狗东西，知道自己犯了事了还敢自尽，你狗胆包天了！”

        叱骂声将将落下，男人冷酷的声音遥遥传来，“脱去慎刑司，处绞刑！扔到乱葬岗！着野狗啃食！”

        绞刑，你要尝试新的刑罚了，你被拖出去，他们像在拖一条死狗，你的腿脚摩擦过光洁的砖地，衣服在冬日的夜里发出刺棱刺棱的摩擦声。

        摩擦声不断，直到来到慎刑司，这声音才断，你被按跪在地上，脖子上多了一条麻绳。

        你想到了赐白绫，呵，不会给你白绫的，白绫价贵，你惨叫一声，喉间发出嗬嗬声，你挣扎不脱，身子几次站起又被压住。

        压住你的手像是山石，这是如来佛祖的手，你胸膛急急起伏，瞠目脸上紫涨，咔嚓一声脆响，你想到了咬碎鸭脖的声音。

        这声音你听不到了，你的眼睛大睁着，耳边还残有其余人的声音，他们轻声道了句脖子断了，没气儿了，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你倒地，刑房的火盆中有光跳跃。

        跳跃的光你看不到了，你被拖走时经过了一条巷道，你到了宫外，远处的红墙越来越远，你被抛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冬日里也很热闹，地上有残留的指骨、头发、鞋袜衣服，你想说，嗨，伙伴们，又见面了，你没有说出来，你发不出声音，你大睁着眼睛，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

        冰天雪地，四处光秃，你别怕孤单，野狗们会匆匆赶来，吃得膘肥体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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