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归零

好消息：太宰治没有证据确定你就是“你”。

        坏消息：你没沉住气，着了他的道，自爆卡车。

        赢了但没完全赢，输了但没完全输。妈的，他妈的，大意了，没有闪，又被太宰治给阴了。

        某连锁快餐店里，你两眼失去了高光，灵魂出窍般趴在桌子上，像一具行尸走肉。太宰治笑眯眯地坐在你对面，和你的生无可恋不同，他满脸都写着开心。

        “你输了哦。”

        “闭嘴，你个卑鄙小人。”你愤怒地支棱起来，太宰治说他把手机时间调快了“几分钟”，可你根本无从考证他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手机没电也没有手表，当时在听到太宰治那句话后大脑一片空白，错过了最佳的确认时机，也忽视他模棱两可话语中的漏洞。等你反应过来，到街上去确认真正的时间时，0点早就过了。

        时差只有几分钟，谁知道太宰治实际上是不是把手机时间调慢了来诈你。反正就是空口无凭，死无对证，你既不能说自己赢，也不愿承认太宰治赢。

        想到这你泄了气，又软绵绵地瘫回椅子上。

        “我到底该叫你什么？千穗理？还是小千代？”

        “你该叫我姑奶奶。”

        “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你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你奶奶个腿，你tmd——”

        你的脏话全都被堵了回去，太宰治捂住了你的嘴。你挣扎了一会发现根本没用，又自暴自弃把脑袋往桌子上一砸，不动了。太宰治体贴地用手掌垫了下你的头，防止你磕到。

        在这种时候这么贴心完全无法让你感到一丝宽慰。

        要怪只能怪自己，谁让你这么沉不住气，你就应该回家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再去太宰治跟前耀武扬威的！这叫什么？这波啊，这波就是考试最后两分钟被忽悠着改错了题导致挂科。

        真不甘心，你一点都不想认账。

        “你还好吗？”太宰治戳了戳你的脑瓜。

        “我不太好，你有钱吗？”你有气无力拽了拽他的袖子。

        太宰治一愣：“可以有。”

        “那去给我买个汉堡，还要薯条和可乐，我要饿死了。”

        “……扑哧。”

        “你笑什么！不许笑！”

        你默默啃着汉堡，太宰治双手撑着脸颊，笑盈盈地盯着你。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吃东西都不自在了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吃东西的时候用这么恶心的表情看我？”你瞪了他一眼，脸颊鼓鼓囊囊的。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惩罚你。”

        “……”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又喝光杯子里的可乐还故意打了个嗝后，你决定耍赖。既然他太宰治可以耍赖，你为什么不可以？

        “你和小川千代子打的赌，关我风间千穗理什么事？”

        “？？？？？？”太宰治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赖账方式。

        耍赖是不可能耍赖的，对手是太宰治，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乖乖履行赌约。况且，无论输赢，你最后都会落入太宰治手里，作为『风间千穗理』的你是无法反抗他的。把最后一根蘸满番茄酱的薯条塞进嘴里后，你继续保持着两眼无神的状态，麻木地开口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你的名字是什么？”

        “风间千穗理。”

        “我问的是真名。”

        “假名太多，真名记不住了。”你就差把敷衍写在脸上了。

        “……”太宰治用指尖漫不经心敲了敲桌面，“算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既然以后还有时间，我就先回家睡觉了。”你站起身，准备离开，太宰治拉住了你。

        “以后你没有家了。”他说。

        “你怎么还骂人？”

        “你父亲把你卖给我了，嘛，姑且就称他为你的父亲吧。”

        “？”

        “就是今天的事，他赌场输了好大一笔钱，正巧我在旁边，我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就非常痛快地把你卖给我了。”

        你瞳孔震惊，便宜爹未免太不靠谱了，居然还能把女儿卖了。

        “……这巧过头了吧，还有，贩卖人口是犯罪！”

        “没关系，我不会被抓到的。”某法外狂徒如是回答。

        “……”

        你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你的表情多难看，太宰治笑得就有多开心，他双手压着你的肩膀，推着你离开原地：“放心啦，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从太宰治手底下逃跑的可能性后，你选择默默接受现实，乖乖跟着太宰治走。最差的结果左不过是死亡，死亡也只能抹消『风间千穗理』的存在，而b2064则会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降临在某一个世界。

        你的身份被揭穿后，太宰治就没再对你轻浮地表达他的“喜欢”。他所谓的“爱意”不过是用来接近你的工具，你也从不相信他会就此爱上你。

        他给你安置到一间精装公寓，不仅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衣柜里琳琅满目全是衣服，你仔细翻了翻，发现这些衣服是当时太宰治在商场里cos霸总时给你包起来的。

        “你还真买了？”你一脸扭曲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神经病。

        太宰治眼睛一弯：“做戏要做全套，既然答应了千穗理，就一定要做到。”

        ……………………

        你打了个寒战：“你正常点，别演了，求求了。”

        太宰治对你的真实身份很感兴趣，一得闲就要来找你。最初他软硬兼施，要么撒娇卖萌要么威逼利诱，让你说出自己的名字，然而你软硬不吃，不管他怎么问，你都表示名字早就忘记了，别问，问就是风间千穗理。

        “如果你有这个意向，我下一个名字叫什么可以由你来决定。”被太宰治烦得受不了，你做出了退步，把自己的下一次起名权让渡了出去。

        没能撬开你嘴的太宰治兴致缺缺地摆摆手表示没兴趣，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叫太宰治子他都懒得管。

        被便宜爹卖给太宰治后，你也再没去过学校，太宰治直接剥夺了你上学的权利给你办了退学。你成天无所事事还被锁起来出不了门，就这么宅了好一阵子。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同时，你复盘了一下掉马的全过程。其实在你建『风间千穗理』这个人设后，你就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被太宰治影响了。他说你的几个人设名字长相甚至性格都很像，于是你在捏『风间千穗理』时便避开了之前所有的相似点。

        太宰治肯定也在赌这一点，并且他就是靠着那几点进行“初次筛选”的。

        虽然你觉得这次输得很冤，但细细想来还是没那么冤的。智商天花板，顶级操心师，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

        就是不知道你和他还能发展出什么离奇故事，你会以一个怎样的死法结束这次副本获得多少积分——你最终在意的依旧只有积分。

        过了几天被黑手党大佬包养的生活，你整个人都懒散许多，因为这日子实在是太安逸了——住着舒适的大房子，有人为你送来生活必须用品，还有人给你钱花，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你还是挺乐意就此停滞不前的。

        如果给你钱花那个人能像死了一样安静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电话那头的太宰治问你。他得闲时就会来缠着你套你的话，不得闲时也会打电话骚扰你，烦得你把他的号码拉黑了好几个，但是他总会换新的号码再次打来。

        “你在房子里装了80个摄像头，你不会自己看吗？”

        “人家想听你亲口说啦——”话筒里传出了太宰治荡漾的声音。

        “……”你听到那头的几声枪响，果断挂断电话。

        你怀疑太宰治脑子不正常，不然怎么会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装了摄像头，甚至连浴室里都有。当然，浴室里的那个被你打掉了，并且你还给太宰治发了好几条消息辱骂他是变态。

        这间公寓的门你从来就没能成功打开过，太宰治每次离开都会把门锁死，但他不知怎么想的，给你留了个露天阳台。觉得闷的时候，你经常会去阳台上吹风。

        你双手搭在护栏上，微微仰头看着前方天空。傍晚的风拂起你的头发，你惬意地眯起眼，感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

        难得有这样舒适又安宁的时刻，温度适宜，风也温柔，还没有烦人的家伙在耳边叨扰你——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为了逃跑，跳楼结果摔成肉酱了。”

        “……”

        你收回刚刚的想法，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你难得的愉悦心情瞬间毁于一旦。

        “不需要的嘴可以捐给别人。”你扯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到你旁边的太宰治。

        趴在阳台上吹风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你望着一盏盏闪烁的霓虹灯，一块块亮起的玻璃窗，忽地就有些惆怅。

        “有烟么？”你问太宰治。

        “没有。”太宰治回答得干脆。你偏头看他，此刻他面无表情，不再带着假面一样的笑容，显得整个人都冷寂了起来，万家灯火投入他眼中宛如被黑洞吞噬。

        你收回目光，兴致缺缺，逐渐放空了大脑。

        “给你。”

        余光察觉到太宰治靠近了点，你往身旁斜睨一眼，有些惊讶地看到他手里多了个烟盒。你毫不客气地抽走一根烟咬在嘴里，太宰治也拿出一根。他不知从身上哪个角落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的烟，你伸手想要接过打火机，他却转手把打火机从阳台扔了下去。

        你狠狠瞪了他一眼。

        太宰治的表情由方才的空白恢复为平日里的恶劣，他叼着烟靠近了些，你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把脑袋凑过去，借着他嘴上的烟点燃了自己的。凭着身高优势，太宰治拍了拍你的脑袋，仿佛在夸你真乖，惹得你差点跳脚。

        两个少年少女，在夜晚的阳台上沉默抽烟。香烟燃尽后，你把烟蒂一扔一踩便回到了屋内，太宰治紧随其后。

        又熬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你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间玩会游戏消磨睡前时光。

        “千穗理，”太宰治叫住了你，“姑且还是这么称呼你吧。”

        你停下回房间的脚步，准备听听他又想说什么即将浪费你几分钟的废话。

        “我这几天查了你的信息，包括你之前用过的所有身份。”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太宰治长腿交叠，以一个轻松的姿态歪在沙发上。

        你呼吸一滞，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你所有的身份竟然都是真的，包括那些家庭关系，人际关系，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凭空多了一个人，但没有任何人觉得有问题。和你有联系的那些人记忆里都多了一个你。”

        “真是太有趣了。本来我以为是异能力，为此我碰了你好多次，你都没有任何变化。况且异能力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你到底是谁呢？”太宰治尽量平铺直叙地说出他的推测，但上扬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兴奋，“我想了好多天都没有结论，但我刚刚突然就想到了。”

        你的脸色煞白，犹如被劈头盖脸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的反应取悦了他。太宰治直起身子，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你的惊惧，开始说出他的结论：“所以，你的身份是……”

        “别说。”你扑了过去，不管不顾地想要捂他的嘴。

        “求你了，别说。”

        你脸上浮现出了惊慌失措和恳切哀求这几种情绪。第一次看到你这种表情，太宰治的眼神玩味起来，他抓住你要捂他嘴的手把你拉近，在你近乎绝望的眼神中凑到你耳边，薄唇一开一合说出了他的猜测。

        你的头脑瞬间一片空白，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b2064号身份暴露，即将接受惩罚，所有积分清零。”

        撕裂灵魂般的疼痛从大脑蔓延到全身，你惨叫一声整个人软了下去。这痛楚深入骨髓，你的每一寸肌肉都用不上半点力气。

        实在太痛了，你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恍惚间有人在你耳边说话，你也一个字都分辨不出来，只徒劳地躺在原地不停抽搐。

        锥骨剜心之痛，不过如此。

        待“惩罚”结束疼痛消退，你才逐渐恢复意识。你被太宰治抱在怀里，他的手被你咬住，你刚刚痛狠了，咬他的时候毫无察觉，把他的手咬得鲜血淋漓。

        你松开牙，嫌恶地吐出嘴里的血腥。他让你咬手大概是怕你咬了舌头，但你不想承这个情——太宰治才不会在乎你是死是活，他只是对你感兴趣，想暂时留住你而已。

        太宰治把你扶了起来，几近温柔地用指腹擦去你嘴角残留的血迹。被你咬伤的手还在滴答答流血，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此时此刻，太宰治心里一定有诸多疑问想要问你。你满脑子都是那声“所有积分清零”，腿脚一软险些再次跌倒。太宰治扶住你，你靠在他身上，恶狠狠地扯住他的领带：“太宰治，你妈的。”

        努力了好久的几千积分因为太宰治的一句话化为乌有，你现在真想把他吊起来暴打一顿。

        因为刚刚的剧痛，你浑身被冷汗浸湿，额发更是被汗水打成一缕一缕的。太宰治捞着你的腿弯把你抱起放到沙发上，你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随着他的动作靠到沙发背上。

        “你……”他刚说出一个音节，你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唇，同时抬眼望他。

        你的瞳仁里此刻一片漆黑，透不进一点光。太宰治靠近你了一点，掐住你的脸与你对视，发现你的眼中甚至映不出他的身影。

        荒芜、绝望、毫无生气，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再唤起你的生机。

        看来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太宰治意兴阑珊，他支起身子准备站起来离开，却被你拉了一下，他便停下动作看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他略显惊讶的目光里，你缓缓移过去，靠到了他身上。

        “别动，让我靠一会。”

        你心里实在是太绝望了，绝望到恨不得立刻从窗户跳下去一了百了。可你就算跳下去摔成肉泥，也还要再次捏造人设进入这无尽的轮回。为了抑制住自毁的冲动，你需要有人陪在你身边。眼前的太宰治是害你失去一切的罪魁祸首，可你目前能抓到的人只有他。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心里劝自己，反正你有的是时间，不过重头再来一次。

        只不过这套劝词你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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