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便宜男朋友

你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来调整心态。

        先是水米未进躺了两天，被太宰治强行掰开嘴灌了点汤，他稍微用力，你干裂的嘴唇就渗出血。他一松开你，你就像个没有支撑的破碎娃娃般倒回去。

        太宰治放下碗，趴在你边上目不转睛地观察你。他戳戳你的脸，又用手指卷了卷你的头发，甚至故意扯你的头发把你弄疼，像试探人类的猫一样。而你任他动作，不说话也不反抗。

        “你还好吧？”太宰治松开你的头发，捏了捏你的脸颊肉，示意你看他。

        “还好，死不了。”你的声音轻得几近气音。太宰治露出了有些少年气的苦恼神色，他思索片刻，重新把你扶起来让你靠在他的怀里，揽着你的肩膀试探着问你：“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他终于看出你不是装的，你目前的精神状况非常差劲，但是他还有事没弄明白，所以你不能出意外。

        太宰治试图稳住你的心态。他惯会洞悉人心，更生的一张得天独厚的好皮相，你都能猜到他三言两语哄得女性心花怒放的模样。他把你扳过去让你面对他，他那关切的神情映在你荒芜的眼里。

        “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你吊起来，在太阳底下暴晒三天三夜，再移到阴凉处风干，把你变成鱼干。”你毫无波澜地说出残忍的话。

        “这种死法好痛苦，你好恶毒！”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后，太宰治夸张地做出惊恐表情指责你。他在你耳边不停吵吵嚷嚷，使你心中无明业火愈燃愈烈，忍无可忍后你狠狠用手推开他的脑袋。太宰治顺着你的动作直接一头砸到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咚”声，你听着就觉得痛。

        没一会儿太宰治慢慢爬了起来，他坐在地板上双手搭着床沿，有气无力地把下巴压在手背上：“好痛啊，你好过分。”

        被你这么对待了他居然都不生气，太宰治的脾气这么好吗？

        “算了，”你长长呼出一口气，抓着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我就在这等死了。”

        作为外来“任务者”，最重要的就是要完全融入本世界不能暴露自己外来者的身份。要怪就怪你轻敌，露出的破绽太多，对手又恰好是太宰治，他有足够的能力调查你，且足够聪明可以推测出你的来历。

        等你这次“死亡”后，你一定要离开这个狗日的075世界，去一个没有太宰治的世界重新开始刷分。反正你时间多的是，左不过重头再来。

        太宰治似乎轻松了起来，他兴致勃勃地问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把满脸都写着高兴无语的你从被窝里拖了出去。

        崩溃吵闹大吼大叫也没什么用，还是得接受现实，不是吗？

        有些事在刚刚发生的时候，当事人可能会努力劝自己看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反复回想琢磨后，原本暂时“想通了”的人突然在一瞬间心理防线全面崩塌了。

        你就是这个状态。

        被太宰治揭穿身份，遭遇最严厉的惩罚后，你原本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无所谓，反正时间还很多，可以重来。但这几日你反复回想过去你刷了无数个副本构造了无数个剧情才得到的积分，就因为太宰治的一句话，你那些努力全都化为乌有，耗费的时间全都没了意义。你又想到未来的你还要再经历那些漫长又枯燥的过程，无助悲怆感几乎溢出了胸腔。

        你不由得对太宰治生出了怨恨，尽管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这个世界，075号世界，你真的一秒钟都无法忍受了。你想再次销号重来，但下一次，你绝对不会再选择这个世界，绝对不会与太宰治有任何瓜葛了。

        无意义的自毁会影响积分，你还指望这次的结算积分，所以你不敢自杀——就像是情绪极端崩溃的穷人也只敢把手机往床上摔，因为买不起新手机。

        所以在今天太宰治离开后，你也出了门，在横滨的街头胡乱游荡着。横滨这地方，黑手党火并是常事，你盘算着能不能找个火并现场，被流弹打中送个人头之类的。

        然而今天的横滨格外和平，连个打架的不良学生都没碰到。你逛累了后随意找了个街边长椅坐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你许久未曾这么绝望过了。之前在别的世界里构造副本时，虽然有困难，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无助，甚至想自暴自弃。

        天空开始飘下濛濛细雨，很快你身上也沾满了细细的水珠。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从你眼前经过，你仍一动不动，路过的善良女孩子给了你一把伞，你哑着嗓子道谢。

        太宰治找到你时，你正撑着伞蜷缩在长椅上，像一只巨型蘑菇。他看到你滑稽的造型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你身边坐下。你眼神呆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拽了拽你的袖子，声音软绵绵的：“让我也进伞里嘛。”

        你木然地调整了一下角度，把他罩进了伞里，然后将手中的伞柄塞给了他：“给我打伞。”

        太宰治好脾气地接过雨伞，又往你的方向挪了挪，两人的肩膀靠在了一起。你卸去力气，直接靠在了他身上，觉得不够稳，还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很累，至少现在，你想找一个人靠一会。

        保持这个姿势静默了片刻，你开始觉得冷，那股寒意像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沿着骨骼血管弥漫到每一个细胞。你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心理上的崩溃与生理上的寒冷同时折磨你，逼出你难得一见的脆弱，你突然间就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着我。”你面无表情地命令太宰治。他顿了一下，鸢眼中闪过戏谑，可你的眼中依旧一片空白，他便咽回了打趣你的话，用披在身上的大衣裹住了你后，把你抱在了腿上，让你整个人都陷入他的怀中。

        太宰治的怀抱并不温暖，但两个人报团取暖总好过一个人。你靠在他的胸膛前，从他的身上汲取暖意。伞被他巧妙地卡在身上为你们挡雨，你们的姿势在路人看来就是雨天亲昵的浪漫小情侣。

        可你们对彼此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太宰治低头，鼻尖在你发顶蹭了蹭。你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虽然被他猜中了大概，可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你亲口解释。然而看你目前这个状况，你极有可能一走了之并且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好不容易有了让他感兴趣的人，可必须要牢牢抓住才行。这么想着，太宰治收紧了手臂，他凑近你耳畔，用唇轻轻碰了碰你的耳垂：“你最开始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把你当工具人。”你回答得很干脆。

        “不是这个，你之前回答过我的。”太宰治打回了你的答案，覆着薄茧的手指在你下巴处摩挲。

        “哦，那应该是想和你谈个恋爱。”你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太宰治在你耳边轻笑一声，毛茸茸的脑袋靠上了你的：“那来吧。”

        “？”

        “和我谈恋爱。”

        你原本古井无波的眼里被投入了一块石头，终于有了些涟漪。你惊讶地扭头望他，太宰治没有被遮挡的那只鸢色眼睛里满是虚假的爱意，他在你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在你震惊的目光里，他缓慢又清晰地开口：

        “请多指教，千穗理，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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