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寄人篱下的狗

车厘子一遍遍地对着听筒回话，“回来啦回来啦！就是去朋友家吃了碗饺子，又不是被拐走了，你别催啦！前面又堵车了……别让我爸来接我了……”

        车厘子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宠物医院的女老板又接上了。

        “喂，车厘子吗？你闺蜜刚让跑腿的小哥把猫咪接走了，我给你说一下，你的这只边牧太小了，我怕留在宠物店被欺负，就先抱回家帮你养着，你看行吗？”

        车厘子点头，“可以可以，谢谢你呀！狗粮钱要是不够了，你告诉我一声。”

        “没事，等初七我给你送回店里去。”

        女老板刚说完，薛卜元又接着打进来，一声戏谑的声音传入耳朵。

        “车厘子，你在家躺尸没？”

        车厘子翻了个大白眼，“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哟，我听你周围挺热闹啊？要是闲的没事做，我这儿有档综艺想邀请你，你来不来？”

        车厘子气沉丹田，“不去！”

        “《爱宠逗逗秀》，你不来？这可是出名的好机会，到时候把你超强的记忆力和貌美的容颜给观众一展示，车厘子，你就一夜成名啦！”

        车厘子看了一眼车窗外堵成糖葫芦串的车辆，心头更添烦闷，“怎么？你自家的综艺没嘉宾了，想请我给你凑人数啊？不去！”

        车厘子果断挂掉电话，又有一个人打进来了，这个人已经许久没联系了，当初从高中的同桌坐到了大学的同桌，他和她都是众人眼里独特的人，因为都有超乎寻常人的技能，也一直被同学调侃为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天是哪阵风把他给吹来了？

        车厘子喜出望外，“杰哥？我没听错吧？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怎么突然想起给老朋友来个电话了呢？”

        电话那头是一阵清爽的笑声，李杰还是一如既往地冒着气泡音，平时工作上说话太多了，嗓子都哑了不少，但就是这沙哑低沉的嗓音，不知在电话里魅惑了多少女生的心神。

        李杰悠悠地说：“我当时考研究生的时候，换了个专业，读了新闻与传播，现在在桦城市工作呢，我们现在正策划大年初一的节目，准备采访一些已经毕业的年轻人，我第一个就想起你了，所以呢，我就打起你的主意了。”

        李杰的声线像吸铁石似的，把车厘子的耳朵挠的痒痒的、酥酥的，她克制住自己，以免笑出声来，“你要采访我啊，采访什么呀？”

        “我一会儿把问题发给你，咱们挑个时间用视频电话的形式，你看行吗？或者不露脸也可以。”

        车厘子兴致勃勃地说：“当然要露啊！我这貌美的容颜不出镜岂不可惜了，我现在堵路上了，一会儿就能回去，随时都有时间。”

        “那太好了，我晚上联系你，那……就先说这么多？”

        “好嘞。”

        车厘子回忆着大学时青涩的他们，李杰有些闷骚，但性格又是极好相处的，他是一个扇页只冲着一个人暖的空调，那个人就是她。

        李杰的头发总是长的很快，他常常忘记去理发店修建，车厘子便用自己的美发剪给他乱修一气，当李杰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诡异的发型时，嘴角就像往下流的冰淇淋，两人总是先心平气和地辩论，后吵架，然后就快进到和好的桥段了。

        车厘子当时站在田径场的人工草坪里，矫揉造作地摆出各种姿势，李杰就站在不远处，用相机拍下她一副副青春的剪影。

        每次拍完，车厘子都会像丛里的兔子似的飞奔过去，赞叹道：“你拍我也太好看了吧，但为什么把男生拍的那么丑？”

        李杰反驳道：“乱讲，说的我喜欢性别歧视似的，男生女生我一视同仁，你见过哪个男生在我摄像头里变丑了？”

        车厘子翻出自己和男朋友的合照，“看，你把苟柟就拍的很丑啊！”

        李杰舔了舔后槽牙，“那是他不上相，跟我的拍照技术没关系。”

        那么多男生，唯独苟柟不上相？

        两人站在烈日炎炎下，又开始心平气和的辩论，再演化成吵架，然后快进到和好。

        耳边的汽笛声将车厘子的思绪拉回现实，她低头翻了翻李杰的空间相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没有找女朋友吗？还是单纯不想晒女友照片呢？

        车厘子看向窗外大厦的霓虹灯，新年的氛围被五光十色的市井烘托地一片祥和，四处是赶着回家的行人与车辆。

        “杰哥，一个高中时差点给自己表白的男生，一直解释他只是开玩笑，但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为什么不在大学里谈个女朋友呢？以他的条件，追他的女生怕是从桐城排到桦城去了。”

        说到桦城，车厘子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从同学的相册里可以窥见那里的一线天光，磁悬浮公交取代了普通公交车，地下立交桥如蚂蚁的洞穴般缠绕蜿蜒，柏油马路改造成了实景公园，中心街的影视大厦像魔方一样可以变换几十种造型，机械狗取代了保安的工作，市政府甚至开始规划民用私人飞机的航线。

        桐城的人会不羡慕，会不向往吗？

        他们也羡慕，但桐城人早就习惯了桐城的生活，特别是一出门就可以看见漫天的梧桐树的叶子，桐城的小孩子把梧桐叶叫“蝴蝶花”，从小在耳濡目染的教导下，车厘子知道桦城市的“机器理性”吞噬了传统文化，家里的长辈们说，桦城不仅在施工时毁坏了庙宇古巷，甚至砍除了所有的梧桐，并改种桦树。

        在老一辈人的口中，桦城区不尊重桐城区的自治，多次以“桦城市桐城区”来称呼已经拥有自主管辖权的桐城市，桦城区把工厂搬到这里，把排泄废物和机器主义也带到了这里，水质和土壤曾有一段时间遭受了重金属污染，但桦城市愿意提供援助的前提是“把桐城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划归到桦城市，并开放为旅游景区。”

        除此之外，车厘子还听过很多老一辈对桦城的抱怨、讽刺和贬斥。她从课本上也没有学到太多关于桦城区的知识，甚至长大后在互联网上也很难搜到对桦城区的正面报道。

        车厘子也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对桦城区下定义，“那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同时又布满权力与金钱的地方。”

        哈士奇这个除夕过的并不如意，他被带到了桦城区的晚会直播间，各种香水、粉饼、盒饭与咖啡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孔，还被驯养员套住嘴巴，放在一众男女演员的身边，让人类肆意抚摸。

        人类真是太可怕了，特别是这里浓妆艳抹的明星和演员，从它的头顶一直摸到脚踝，把他们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几个明星的小孩还拽尾巴、揪耳朵，差点送了他的命。

        因为他有模仿人说话的技能，驯养员便拿来了一只鹦鹉，让他表演“给鹦鹉教说人话”，真是折煞了，他只是一只想好好吃饭的哈士奇，而不是被人用几颗狗粮打发的训练机器。

        最要命的还要表演“和机械狗打架”、“和机械狗比算术”、“和机械狗比忠心”、“和机械狗比答题”。

        他作为一只有着极强自尊心的狗子，更不允许在大庭广众下做那等羞羞的事，可偏偏有只傻不拉几的阿拉斯加，仗着自己是某位一线大明星的爱犬，公然在化妆间猥亵了自己，还被人用手机录下来了。

        真是羞死人了啦！苟柟退到墙角，自己明明是一只出淤泥而不染的聪明狗子，怎么被这种蠢坏蠢坏的阿拉斯加玷污了清白之身，何况它还是一只极富雄性魅力的阿拉斯加。

        苟柟此刻虽然是一只软萌妹子，但他的性别认知可是纯爷们啊，人类真是太不体贴了，就不能尊重尊重狗界的跨性别者吗？

        但别说，刚刚和阿拉斯加的那几秒钟他还挺享受的，像是炎炎夏日喝到一瓶橘子味的汽水，解渴解欲。

        作为一只宠物，生杀予夺的大权都在牵绳人的手里，受委屈了只敢嘤嘤，靠卖萌来搏得别人的恩宠。

        苟柟把狗头搭在前腿上，卧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唉，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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